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買完了菜，許慕琛又推著購物車在超市其他區域轉了一圈，去付賬的時候，車裡滿滿的都是東西。

吃過了晚飯，許憂兒幫忙洗碗，我本想幫忙，她硬是將我按在沙發上坐下。

或許被過去束縛最深的人不是我，而是陳珂。在她心裏，她是最直接的罪魁禍首。如果陳珂是個冷漠的人，她不會把這個錯誤壓在心上，一壓就是這麼多年。但她是個內心溫暖的人，從小時候到現在，從未改變過。

就這麼一路安靜地回到了學校，他將我送到寢室樓下，目送我進去，才轉身離開。我回過頭，他也恰好回頭，如水的月色里，他沖我揮了揮手，然後繼續前行。

「說吧。」她笑著說。

「因為比賽那天，有星探去了啊！如果拿到第一名，雨晨你一定會被選中，成為專業的舞者，你的未來一定不是現在這樣的。」陳珂說。

我苦笑了一下，這是不是對我的懲罰，懲罰我在陳珂聯繫我的時候產生過逃避的心情？

會疼又怎麼樣？就算是很過分，我也想要好好地和過去道個別。

謝謝你，美麗又悲傷的舊時光。

回到寢室的時候，劉雯和郭佳妮都還沒睡。看到我回來，她們急切地圍上來打聽我和許慕琛之間的進展。

無論如何，我今天一定要見到她，說一句不行，那就說兩句、三句……無論說多少句，我都一定要說服她！

「還是我來說吧。」陳珂截住我的話，說，「七年前，你參加舞蹈大賽的時候，你家人給你買了一套新的舞裙和舞鞋。那雙舞鞋真的很好看，我就想要試試看那樣的舞鞋穿在我的腳上會是什麼樣的。可是我的腳太大了，我不小心弄壞了你的舞鞋。當時我因為自己那可笑的自尊心，讓蘭歆幫我隱瞞。我用針線把帶子縫了上去，可是你比賽的時候，鞋帶還是斷掉了。對不起，都是我的錯，如果你要怪，就怪我一個人好了。是我的問題，蘭歆……蘭歆只是為了顧及我的感受，沒有告訴你。」

「我害怕……」終於，她開了口，碩大的淚珠從她眼中滾落，她是那麼脆弱，那麼不堪一擊，「蘭歆，我害怕雨晨不原諒我，我害怕她知道了這一切會再也不理我。因為我的一念之差，雨晨的未來都被改變了啊！」

「不告訴你們！」說完，我抱著乾淨衣服直接進了浴室。熱水從頭頂灑落，如同下著一場帶著溫度的雨。

「你們不說，我還真不知道，原來舞鞋帶子壞了，是你們搞的鬼。」她故意板起臉來，「那可是我擁有過的最貴、最漂亮的舞鞋。」

「是！」我笑著說，「走吧，今天必須讓陳珂付錢。你不知道，這傢伙因為內疚，一直在做兼職，笨死了。」

「竟然是你們，還是一起來的？」她放下了手裡的東西，朝我們走來，「我上次還在想，蘭歆你走得急，都忘記跟你要電話號碼了。隔了這麼多年，我們三個人總算是湊齊了。」

「你先不要管我想做什麼，總之，我現在要見你。」

從許慕琛家出來的時候，已經九點多了。小區里的路燈亮著，涼風拂面，非常舒服。

她睜開眼睛的時候，第一眼看到的人就是我，她的眼神很茫然，像是分不清夢境與現實一樣。

我只希望陳珂就在這裏。

我將手機放進包里，直接走出了學校大門。我知道她在哪所學校、哪個科系，如果有心要找一個人，那麼就一定可以找得到。

原來自己是那麼不可理喻，原來自己是那麼幼稚，原來自己真的只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膽小鬼，以為自己懲罰自己，就是對莫雨晨的贖罪。

「我不需要！」陳珂的眼神帶著退縮，「我覺得現在這樣很好，你為什麼一定要把那些事情再次說出來呢？只要知道她現在很好，只要我們補償她，這樣不就好了嗎？」

「如果需要有人說對不起的話，那麼這個人也應該是我才對。」莫雨晨說，「我之前還在想，為什麼你們都變了，變得不那麼快樂。我都不知道，那完全是因為我。如果那時候我不存私心，把不能再跳舞的事告訴你們就好了。」

「不過，我放棄跳舞，並不是因為那次沒有拿到第一名！雖然有點遺憾，但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莫雨晨看到我和陳珂都緊張極了hetｕbooｋ.ｃｏｍ•ｃoｍ，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你們啊，果然是天下第一號的大笨蛋。」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一直壓在心上的那塊石頭被搬開了，這一夜我睡得極好，連夢都沒有做。

寢室里只剩下了我和陳珂兩個人。

彷彿滿心的煩躁都被一掃而空，我覺得特別輕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那天分別之前，我和她說的那些話，陳珂像過去的我一樣，將自己藏了起來，她現在的心情，我可以理解。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的情緒高度緊張，我總覺得許慕琛的視線一直落在我的身上，帶著灼熱的溫度。

「沒有，只是這兒有點熱。」我忙說。

許憂兒一直在旁邊打下手，而我被許慕琛指派了一個任務——擇菜。

她原本打算告訴我們她腳踝骨質增生的事，但因為不希望看到我們同情的目光，就隱瞞了這件事。她參加那場比賽，其實就是一個告別，對自己學舞那麼多年，最終無法繼續往下走的交代。

「我，我的確弄壞了你的鞋子，所以應該說對不起的人，還是我。」陳珂說。

「叮叮咚咚——」

我從不知道，許慕琛能把情話說得這樣動聽。

「陳珂，我和你是同罪，你並不是一個人，從來都不是。」我所背負的，也是陳珂所背負的，我們一路走來，孤孤單單，但是只要回過頭看一眼就知道，其實不孤單，因為曾經的朋友，一直都在身邊。

我和陳珂的這個秘密，不曾傷害到莫雨晨，這真的太好了。

「對不起。」陳珂低下頭去，愧疚地說。

「對不起啊，要是早點告訴你們就好了。」莫雨晨也很後悔，「而且雖然那次我沒有拿到第一名，但那之後，還是有星探找過我。可是我沒有辦法繼續跳舞，只能拒絕星探的邀請。」

「可是我現在不想見你。」

我想了想，一咬牙，直接衝進了寢室樓。因為我是女生，加上寢室樓的舍管阿姨不可能記得每個學生的臉，所以我衝進去並沒有遭到阻攔。

「啊？」我和陳珂對視一眼，同時不解地看向莫雨晨，「什麼？」

「我有什麼理由要騙你們？」莫雨晨說，「這種事……不是拿來開玩笑的吧。」

「陸姐姐，你的臉怎麼這麼紅？」然而許憂兒還是發現了我的異樣，她伸手摸了摸我的額頭，又反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好燙！姐姐，你發燒了嗎？」

現在，立刻，馬上！

「陳珂。」我喊了她一聲。

我如夢初醒，迅速地別過頭去。

我將該說的話都對陳珂說了，其實我也只是將選擇權交給了陳珂。

我敲響了陳珂的寢室門，是個短髮女生開的門。我沖她笑了笑：「你好，打擾了，請問陳珂在嗎？」

人的心，真的是個奇妙的東西，明明只是一個會跳動的器官，卻讓世界變得五彩繽紛。

這就是她放棄跳舞的全過程，如今，七年過去了，她完完整整地把這些告訴了我和陳珂。

「哦。」許憂兒點了點頭，抬起頭來，視線正好掃到許慕琛，她的眼珠子轉了幾圈，回過頭來，笑容里多了一絲曖昧的意味，「原來是有點熱啊！」

「知道啦，哥哥快去吧，我一個人沒問題的，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許憂兒催促道。

「你……」我一時間有些弄不清莫雨晨的態度，她到底是生氣了，還是沒有生氣？

「我說了，我要見你。」我的眼神異常堅定，我的語氣堅如磐石，我想讓她明白我的決心。

上一次的我，是憑著一股衝動而來；這一次的我，卻是深思熟慮之下，做好了充分的思想準備而來。

「以前一起玩的時候，你們倆最要好，現在過了這麼多年，竟然還是這麼為對方著想。那天見到蘭歆，我還以為你也變了。根本沒有變啊，你們兩個大笨蛋！」

「你才笨，因為內疚，一個朋友都不交。」陳珂不服氣地抗議。

她沒有聽我說下去，直接掛掉了電話。

「嗯？」莫雨晨有些不解地看著我，顯然是被我認真的模樣弄糊塗了。

誰的年少沒有秘密，誰沒有一兩件不能對別人說的事，無論多麼親密的人，總有一些事無法分享。再親密的人，都做不到坦誠相見。在那光亮無法抵達的心底最黑暗的地方，誰都有一點小秘密。

我向一個路過的美女打聽了一下，問她認不認識播音系的陳珂，巧的是，她和陳珂是一個班的，她們上午沒課，陳珂要heｔuｂｏoｋ.ｃｏｍ•ｃom麼在寢室，要麼在圖書館。她告訴了我陳珂的寢室號，我對她說了好幾聲「謝謝」。

怎麼會這樣呢？在我們心中，那麼沉重的過去，竟然是無關緊要的一件小事而已。

遠遠望去，莫雨晨正站在玻璃櫥櫃前擺放著一些小玩意兒。時光似乎特別優待她，有她在的地方，一切都顯得異常溫柔。

是這樣嗎？因為我從未問起，所以他也沒有提及過，於是一切就都是我一個人的兵荒馬亂，一個人的歡樂悲喜。

原來許慕琛是這樣的人？每一次，都會有這種感覺湧上心頭，就像是每一次都會認識一個全新的許慕琛，每一次都能更多地了解他。

我怔住了，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他：「你怎麼會……」

氣氛顯得寧靜而溫馨，讓人不自覺地放鬆了下來。

「許慕琛，謝謝你。」我回頭看他，恰好他也在看著我。這一瞬間，我無比確定，這個人喜歡著我，而我，也是那麼喜歡他。

陳珂卻停下了腳步，我回頭看她，她的目光中帶著猶豫和不安。

「事到如今，就算她原諒我們又怎麼樣啊！」陳珂大聲說道，「就算獲得原諒，也只是讓我們擺脫過去而已，這樣不是更加過分嗎？她被我們傷害了，卻還要對我們說沒關係。蘭歆，你不覺得這樣做很殘忍嗎？」

我知道要讓她邁出這一步很難，因為如果我沒有遇見郭佳妮，沒有遇見劉雯，沒有遇見許慕琛和許憂兒，甚至如果不是陳珂去見我，或許我永遠都不會往前邁出這一小步。我會把自己關在用時間建成的秘密花園中，哪兒都不去。

「是的，雨晨，這句對不起，遲到了七年。」我的眼圈微微發燙，「七年前，我和陳珂沒有勇氣告訴你，也沒有勇氣對你說對不起。」

他掌心的溫度很暖，比我心中流淌的那股熱流還要溫暖。

「你們在說什麼啊？」莫雨晨有些慌了，「你們不要這樣，舞鞋帶子斷掉和我放棄跳舞，這有什麼聯繫嗎？」

我們三個人合力將這一堆東西搬到了許慕琛家。許慕琛真不愧是許憂兒讚不絕口的居家好男人，一到家他就洗了手，開始準備晚飯。

「不用不用，我回學校就好。」我連忙擺手，拒絕了許憂兒的提議。

這些天在大家的陪伴中，我成長了很多，也想明白了很多。

「不要緊的，姐姐陪我睡哥哥房間，哥哥睡沙發！」許憂兒拉著我的手臂晃了晃。

我和陳珂對視一眼，然後同時推開了玻璃門。

她的腳步是那麼沉重，眼神是那麼陰鬱，臉上的笑容是那麼少。可是如果她付出的這一切不是莫雨晨想要的，那麼就都毫無意義啊！

其實這根本毫無意義，因為我連去見她，去和她說說真心話的勇氣都沒有。

不是想見，而是要見，這就是我的決心，想要有所改變的決心。

她露出一副可憐兮兮的表情看著我，滿臉都是哀求。

「那就一直努力地去請求她原諒啊！」我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未來還有那麼長，只要我們心懷誠意，只要我們不放棄，只要我們付出足夠的努力，雨晨一定會原諒我們的！」

這頓晚飯非常豐盛，滿滿一桌子的菜，每一道都非常好吃。許憂兒不停地給我夾菜，生怕我拘謹不好意思吃。

那只是一雙壞掉的舞鞋，與人生無關，僅此而已。

她早就決定好了，跳完那場舞就再也不跳了。

「一點都不好！」我不認同陳珂的說法，我覺得這樣是在自欺欺人。她的做法，和我一廂情願地讓自己陷入不幸沒有什麼分別，都只是一種自我滿足而已。

「你不是我，蘭歆，那時候是我弄壞鞋子的，你頂多只是幫我隱瞞而已。」陳珂無奈地說，「如果說必須有人承擔錯誤，那麼那個人應該是我，而不是你。」

陳珂在睡覺，我走到她的床邊，伸手輕輕拍了拍她。她睡得極不安慰，滿頭的汗，我這一拍，她頓時就驚醒了。

原來我們耿耿於懷這麼多年的事，對莫雨晨來說，根本只是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嗎？甚至這件小事，都不曾對她造成什麼影響。

陳珂很意外，因為一般都是她主動打電話給我，我打給她的次數屈指可數。

我的心猛地一揪。

秋天的風，吹在臉上，帶著一絲涼意。

ｍ•ｈｅtuｂｏok•ｃｏｍ•ｃｏｍ店裡有看店的小妹，她便帶著我和陳珂上了樓。

「我說……」莫雨晨在我們都說完之後，緩緩地嘆了一口氣，「你們兩個傢伙啊，還真是討厭。」

她並沒有停太久，深吸了一口氣，往前走了一步。

「粉絲來了！」許憂兒舉著一捆粉絲走過來。

我就是帶著這樣的信念而來，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他以前從未這樣看過我，他總是溫吞的，像一杯溫水，讓人感覺很舒服。但現在的許慕琛，充滿了攻擊性。他就像只已經睡醒的狐狸，帶著一點狡黠和強勢，不再給我退縮的餘地。

那段時間，莫雨晨的家裡爆發了一場戰爭，她的爸爸媽媽終於徹底鬧翻了。莫雨晨心裏很煩躁，唯獨和我們待在一起的時候，很快樂。

「是啊。」心上最後一絲陰雲終於散了，我忽然覺得渾身輕鬆。

「這件事一直壓在我們心裏，那時候沒有勇氣說，後來找不到你了，沒有機會說，再後來就逃避著，不想說。」我說，「對不起，雨晨，真的對不起！」

「因為我覺得，能遇見你，就是一件值得感謝的事。」

我抬起頭來，錯愕地看著莫雨晨，她臉上根本沒有怒意，甚至還帶著一絲欣慰的微笑。

「我們去唱歌吧！」莫雨晨忽然提議道，「唱完歌，就把這些小事都忘掉，以後我們還是好朋友。世界這麼大，我們能在這座城市久別重逢，這就夠了，不是嗎？」

「嗯。」許慕琛沒有異議，「不過我明天早上也有課，所以晚上可能回不來。你把門鎖好，無論是誰敲門都不要開，明白嗎？」

「就是……」我想從頭到尾解釋一遍。

「是啊，隔了這麼多年。」我笑著站在她面前，說，「雨晨，我和陳珂有很重要的話想對你說。」

「真是太好了，你們沒有變。」她的眼圈有些泛紅，「雖然不知道你們在糾結什麼，但是我想說，不是這樣的。」

「你們兩個笨蛋，還有理了啊！」莫雨晨伸出手來，分別握住了我和陳珂的手。

第二天上午的課一結束，我就打了電話給陳珂。

「那萬一……」她仍是忐忑不安的。

「我以為……」我以為許慕琛不知道我們的初遇是在那個時候，我以為這隻是我一個人才知道的秘密。然而此時此刻，許慕琛卻輕而易舉地顛覆了我的認知。

「嗯，自己煩惱，在心裏百轉千回沒有用，沒有交流，就不會明白別人的想法。」許慕琛慢悠悠地說，「就像你不問，我就沒有辦法回答。」

我沒有問，對方要如何回答？我什麼都不說，別人要怎麼明白我心中所想？

「啊？」莫雨晨徹底被我們弄糊塗了，「為什麼要說對不起啊？快別這樣，我都被你們弄糊塗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們好不容易聚齊，你們要對我說的重要的話，就是對不起嗎？」

「那就扯平了。」我說，「我們都藏著私心，都有想要深埋心底的秘密，所以才會變成這樣。所以現在，我們扯平了啊！」

我和陳珂一起從沙發上站了起來，然後一起彎腰對她說：「對不起！」

「很意外？」他回頭看我，燈火闌珊中，他漆黑的眼眸亮亮的，像天空中最閃耀的星星，「很難不注意到吧，畢竟我接送憂兒好幾年，更何況，憂兒也和我提起過一個好心的姐姐願意和她搭檔。」

「陳珂，不好好和過去告別，我們誰都沒有辦法往前走的。你還要騙自己多久啊？你以為你現在這樣，雨晨就會感激你嗎？只是不去想，這樣毫無意義。」我認真地看著陳珂說，「必須好好地對她說一聲『對不起』，必須告訴她舞鞋的事。我們不是雨晨，沒有資格替她決定到底怎麼樣才是對我們的懲罰！」

我想著明天一定要去見陳珂，無論如何，我都要說服陳珂和我一起去面對莫雨晨。就像陳珂不想讓我一個人繼續沉湎於過去一樣，我也不想讓陳珂一個人繼續逃避。如果要獲得原諒，我希望是我和陳珂一起被原諒。

「就算是這樣，我也想去告訴她。」

「沒關係。」聽著手機里的忙音，我輕聲說，「我去見你就可以了。」

她將我和陳珂安頓在沙發上，自己則進了廚房，不多時就端了三杯檸檬茶出來。她在我們對面的沙發上坐下，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如今的陳珂，被過去綁住了手腳，哪裡都去不了啊！

每次與他獨處，我都會有一種很陌生的感覺ｈtｔps://m•ｈｅtｕbｏok•ｃｏｍ•ｃoｍ。

莫雨晨告訴我們，她不能跳舞不是因為舞鞋壞了，而是因為她的腳踝出了問題。

我忽然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這麼多年，我為了懲罰自己，讓自己身處孤獨。而陳珂，她絕對不比我好過。

謝謝你來到這個世界，謝謝你讓我在懵懂的時候遇見你，謝謝你住在我心裏，謝謝你讓我住進你的心裏。

「那是為什麼？你明明跳得那麼好！」我想起劉雯也說過類似的話，如果真的是夢想，怎麼會因為一雙舞鞋而放棄？

越來越近了，近到那家精品店的門牌都能清晰地看到了。

一陣風從窗外吹進來，風鈴聲清脆悅耳。

我更加用力地握住她的手，想讓她明白，接下來的事，有我和她一起面對，她並不孤單。我們的秘密花園裡住著的，一直都是兩個人。

「比賽開始之前，我跑去後台找你，可是那天我第一次來例假，我的裙子髒了，我因為害怕丟臉，最終沒有走進後台告訴你舞鞋壞了。我也有錯，不是陳珂一個人的問題。」

「許慕琛，你知道我第一次遇見你，是在什麼時候嗎？」我的心中一直很暖，被許憂兒的言行溫暖著。

出了小區，我們直接朝地鐵站走去。一路上，我沒有說話，許慕琛也沒有，但我並不覺得尷尬，反而有種安心的感覺。

「嗯。」我窘迫極了，許憂兒一定覺察到了我和許慕琛之間奇怪的氣氛吧。

「你還想逃避多久？」我不想和她進行無聊的辯駁，「陳珂，是你先找到我的，是你讓我意識到，我過去有多麼幼稚。這一次輪到我了，輪到我來叫醒你了！」

如果那時候，我沒有因為怕在許慕琛面前丟臉，阻止了莫雨晨，那麼一切都不會發生。

陳珂走在我身邊，我緊緊牽著她的手。現在，我們正在去往梧桐街68號的路上。

她看著我的眼睛，她的眼神里有掙扎、有茫然。

「這樣啊……」許憂兒聽我這麼說，終於不再堅持要我留下來，「那就讓哥哥送你吧，女生一個人回去不安全。哥哥，你送陸姐姐回學校吧。」

上了樓我才知道，原來莫雨晨就住在這裏，樓上是一套非常舒服的兩室一廳，樓下就是精品店。

不早了，我應該回學校了。

「在裏面。」她側過身將我讓了進去。

我說了一聲「打擾了」，就走了進去。那個女生本來就像是要出門的樣子，我進來后，她就反手帶上房門出去了。

我停下腳步等她。

「其實你跳舞的時候，舞鞋的帶子會斷，都是我的錯！」陳珂搶在我前面說，「是我弄壞了鞋帶！」

能夠勇敢面對這一切，能夠好好和過去告別，這真好。

「不是這樣的。」我拉著陳珂一起來的目的，不是想讓她一個人承擔錯誤。

隔了七年時光，這三雙手，終於又一次握緊了。

她的眼神瞬間清明，整個人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眼神里滿是不可思議和錯愕：「蘭歆？你為什麼在這裏？」

「不是因為我們？」陳珂怔怔地看著莫雨晨，「不是因為舞鞋？」

「嗯。」我無比肯定地點了點頭，「她在嗎？」

女生有些意外：「你找陳珂？」

我有些無奈，便說：「憂兒，我明天上午還有課。」

我不想繞過這堵牆，而想拆掉它。

「沒有錯得多和錯得少的分別，陳珂，我們是一樣的，一樣因為過去的事，無法前行。陳珂，去見她吧。」

「因為我沒有辦法繼續跳下去。」莫雨晨又嘆了一口氣。她脫掉鞋，抬起右腳，說：「這隻腳，沒有辦法跳了。」

她不語。

這是我第二次來這裏，心境卻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當我提出要走，許憂兒有些戀戀不捨地看著我：「姐姐不如留下來吧，和我一起睡。」

「沒有萬一。」我說，「陳珂，有我在。」

等到一切收拾妥當，已經是晚上八點半了。

但現在，因為他們，我有足夠的勇氣去面對這些。

我拍了拍胸口，站在窗戶邊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放慢腳步，朝那個女生告訴我的那間寢室走去。

「我知道。」許慕琛低聲答道，「我第一次遇見你，你穿著芭蕾舞裙在跳舞。」

「對不起，弄壞了舞鞋，害得你沒能拿到第一名，也沒能繼續跳舞，對不起！」我接著陳珂的話往下說。

那是小學六年級下學期的事，那段時間，莫雨晨跳舞的時候，右腳腳踝總是很疼，她以hetubook.com.com為是練舞太用功造成的，就沒有放在心上。後來她實在疼得厲害，她媽媽就帶她去了醫院。拍過片子之後，醫生告訴她，她的腳踝骨質增生，無法繼續跳舞。

「你沒有騙我們？」陳珂也沒有辦法相信這就是事實。

「怎麼了？」我和陳珂同時怔住了，「這是怎麼回事？」

「不是這樣的。」我緩緩地對她說，「那天，我本來可以阻止她的，然而我因為一個很可笑的理由，眼睜睜地看著她穿上了那雙舞鞋。」

我乘車直達陳珂所在的大學。今天不是周末，而且現在是上午，陳珂一定在學校。

「為什麼說謝謝？」他低聲問。

人生那麼漫長，這漫長的時光里，總會有一些無法釋懷的事，如果一直記著，最終會變成一堵牆，我們會被關在牆裡，寸步難行。

這個世上，許慕琛只有一個，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一樣會耐心地等待我、陪伴我。

「陳珂，我要見你。」

「是的，非常重要的話。」我說。

清脆悅耳的風鈴聲響起，莫雨晨回過頭來，見是我和陳珂，露出了一個特別燦爛的笑容。

「陳珂，你問我，曾經那個愛笑的陸蘭歆去了哪裡，那麼我要問你，曾經那個驕傲的陳珂又去了哪裡！」

陳珂很緊張，她的手心全是汗。

「還想吃什麼？」好在許慕琛適時開口，給我解了圍。

「等一下。」莫雨晨回想了一下，還是不明白我們做錯了什麼，「七年前？七年前就更加沒什麼要道歉的事啦。」

「我沒想過，那件事會成為你們的心理陰影，對不起。」她站起來，像我們剛剛那樣，彎腰說了一聲「對不起」。

「哈哈。」莫雨晨卻忽然笑了起來，「你們在說什麼啊？不是這樣的，我不知道你們是不是誤會了什麼。現在的生活，我覺得很快樂，開一家精品店，這是我的夢想。還有，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們可以先和我說一說嗎？」

陳珂看著我，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出話來：「為什麼？我說了不想見你。」

我沖她笑了：「我就在這裏。」

莫雨晨說完，我和陳珂一時間都沒有說話。因為莫雨晨說的這些，對我和陳珂的衝擊實在是太大了。

「那時候沒有告訴你們，對不起。」莫雨晨放下右腳，很認真地說，「如果我知道你們會因為那件小事內疚這麼多年，我一定不會因為一點小小的私心，不告訴你們我無法繼續跳舞的事。」

「要怎麼罰你們才好呢？」她認真地想了想，「就罰你們來我店裡做一個學期的兼職吧！看店的小妹只是臨時工，正好我沒有合適的人選。」

這種感覺很好，讓我有一種自己一直在走近他的感覺。

我做到了，我真的說服了陳珂，讓她和我一起去面對莫雨晨，一起去面對十二歲時犯下的錯。

「我們一起去見雨晨吧，七年了，我們得告訴她那雙舞鞋並不是自己壞掉的。無論雨晨原不原諒我們，我希望把選擇權放在她的手裡。陳珂，雨晨有資格知道。」

他沒有說話，只是安靜地朝我遞過來一隻手。我輕輕地將手放上去，被他握緊了。

那之後，她的腳踝就腫起來了，她休學開始接受治療，而她的爸爸媽媽也終於離了婚。她媽媽帶著她去了另一座城市，她連告別的話都沒有來得及和我們說。

她想了想說：「跟我上樓吧。」

「當然不是。」莫雨晨有些哭笑不得，「你們到底把我想象得有多脆弱啊？為什麼不問我呢，真是……服了你們了。我的夢想到底是有多脆弱，會因為一雙舞鞋就放棄啊！」

「是為了雨晨的事嗎？」她低聲問，「蘭歆，你想做什麼？」

我不擅長說動聽的情話，也不知道要怎樣說才能讓對方明白我現在的心情，但是，許慕琛，我此時最真切的想法，就是想對你說聲「謝謝」。

現在，莫雨晨卻反過來和我們說對不起。

我知道的，陳珂說的這些我都知道的，如果我不曾去見許憂兒，不曾去見許慕琛，或許我現在已經被陳珂說動了，因為這是扎在我心上的一根刺，輕易撩撥不得。

我一邊走一邊問，最後終於找到了播音系的寢室樓。

「還有西紅柿炒雞蛋！」說著，許憂兒拉著我往前走去。

許憂兒真是個好女孩，許慕琛把她照顧得很好。從她的身上，看不到一丁點負面情緒。這樣的女孩兒，我很喜歡。

我和陳珂都有些手足無措，畢竟我們是做好了被她討厭、被她憎恨的心理準備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