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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想吻我么？」

「要你管。」

那是春天剛剛過去的季節，夏天的氣息還沒有完全覆蓋整個沙市。我在天使島瘋狂想念鍾勇家旁邊的那一條小路。我的鞋跟可以在地面摩擦出一種好聽的聲音。我想念他家看出去的一塊快要壞掉的霓虹燈招牌，寫著「四方旅館」四個大字。那個「四」字微微有點兒脫落。天使島上的一切都讓我感到煩悶。

那一刻我突然知道阿一所說的幸福是什麼了，一陣眩暈湧上我的頭頂。我眼前一黑，就真的昏了過去。這輩子也是唯一一次，我體會到了人類突然得到渴望已久的東西時，腦內高潮的感覺，如在雲端，如泉涌，幸福得不知所措。

「你是指女人還是指我？」

「沒關係，老點兒說不定挺好玩的。」

等你們長大后的某一刻，你們不會記得今天這一刻。

「女朋友」三個字緊扣住了我的靈魂。

我覺得心裏終於塵埃落定，我找到了靈魂伴侶。可以上床，可以聊天。

和我在一起之後，鍾勇只有一次對我露了怯，其他時候他都在保持他那無可救藥的風度。我可以猜想，和那些「過眼雲煙」在一起時，他都是如此鎮定，如此幽默，如此霸道，卻又如此難以捉摸。他抽煙的側面總是深刻地印在我的腦海之中。每當那個時候，我都想敲開他的腦袋，去看看他在想什麼。或者鑽進他的心裏，問他到底有過多少個女人。

彼時我正在沙市東面的天使島上參加一個無聊的聯盟https://m.hetubook.com.com晚會，灰頭土臉並且昏天黑地。

當然，這是在很久很久之後的事情了。這使我每每想起他的名字來，就思維混亂。尤溪說，「鍾勇確實帶走了你身體的某個部分，這下我強烈感覺到了。早知道，當初我就不在聚會上勾搭他了。這樣我至少還有完整的你。」

晚會的間隙我逃出來給他打電話，希望鍾勇的聲音能救我於水火之間。我擔心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存疑的事情終於要發生，也許天使島就要脫離沙市的版圖自由地漂走，也許我再也見不到鍾勇了——戀愛中的女人就是喜歡胡思亂想。

「那是有點兒難度的。」

「可是我眼前只有四方旅館。」

「想和我那個么？」

我承認，那之後開始對他有點兒刻意的勾引，我總在腦海里幻想著他就是我的靈魂伴侶。至於怎麼把他搞定的說起來有點兒複雜，回想起來順序總是顛三倒四。

所以可以想見，鍾勇提前的死亡對我而言自然打擊巨大。

「嗯……買了你最愛的小龍蝦。」

鍾勇只好抬起頭來，望著我。

「我將來一定要帶我的老婆去環遊世界。」

和鍾勇在一起很開心，他總是能以最快速度明白我的話。不像李世濤每次給我講起他們國企的內部鬥爭我都昏昏欲睡，強打精神配合。

我在電話這頭瞪他一眼，「可是你也要一邊看片子一邊望著點兒天使島才行啊，以免它發生什麼變化。」

「什麼www.hetubook.com.com建議？」

他回答。這就是他的回答。

「小鍾是個好人，做人要學會把握！」

鍾勇鬆了一口氣，「還好你沒說十二生肖。」

我也停住。

「好啊，生下來。然後請你順便和我結個婚。」他輕輕拉一下我的長頭髮。有種酥麻麻的感覺從我臉前劃過。

「要是我有了怎麼辦？我把他生下來送給你，放到你家門口？」我嬌俏地質問他，實際心頭在打鼓。

「死婆娘，我沒有——快說！」

我心想如果他敢問我「那個是哪個」，我就刪除阻止，永遠不再見他。

「你那麼重，不會的。」鍾勇很冷靜。

我想念他手臂環繞在我腰間並且不許我穿任何衣物睡覺的霸道。

和李世濤分手已經有數月，師兄也已經遠離我的生活。有時候我會凝神地看著街上那些來來往往的男人和女人，思考他們到底過著什麼樣的生活，為什麼我的生活又是如此。我看見一同舔一個甜筒冰淇淋的恩愛情侶，也看見那些神色漠然的一前一後走著的夫妻。那時候我會突然想安定下來。看著班級里那些熙熙攘攘貌似成熟實則不諳世事的學生，有時候我也會在心裏想：

「不怕，我強壯得很。」然後我拉過鍾勇，一跨就跨到了他的腿上坐著，那一刻意識到自己的姿勢實在是有些過於主動了，安全，安全第一。街道路口的指示燈像在嘲笑我的模樣。

我都搖搖頭，「我要在家批改作業。」

快速並且乾脆。

那次我們激|情hｅtuｂoｏk•cｏm.com澎湃，而事後我馬虎地忘記了服第二顆葯——第二才是關鍵，尤溪就常常這麼對她的情人說。

我總是對尤溪說：「看來朋友我已經到了無欲則剛的時期……我要停業整頓。」

「騙人，你從來都不批改作業！」

而且我們之間的聊天總是那麼簡單有趣。鍾勇幾乎每天都要向我推薦他自己，不遺餘力。

過了3秒，又打出兩個字，「等我。」然後下線。

我的腦海里總是漂浮著我們第一次好上的那個夜晚。每次我想起鍾勇，這個夜晚就最先浮現。

「嗯。」

那一天，在你來我往了兩個星期之後，我突然煩死我們之間的曖昧，煩死了我們每晚在網路上的欲蓋彌彰。

每次鍾勇一發出那個輕聲的、表示肯定的「嗯」字，我就春心蕩漾。

那頭長久的不說話。

我一激動，接著打了句更加不可挽回的話。

「行，那今天的夜宵你也在心裏吃就行了。」

幾秒鐘過後，我就醒了過來，頭枕在鍾勇的懷裡，他對我笑笑說：「沒想到你真的昏過去，都不敢碰你了。」

「嗯，還有要你。」

一時間，天地彷彿都靜止了。但是我沒有。

說這話的他總是特別乖巧聽話，和平時那不可一世的樣子判若兩人，也可以說是這鐵漢的柔情時刻。只對我一人開放。

「你緊張了？」

我喜出望外，從床上起身，故意笑出月牙般的眼睛說：「我偏要回答。」

「什麼，還有夜宵……你不嫌棄我胖啦。」

「來吻我？」

每天晚上hetubook.com.com，在床畔，他都會語重心長地對我說：「作為朋友，我不得不給你一個建議。」

「我要飄走了，你還不來救我。」我撒嬌。Oh, God！我竟然會撒嬌。

但過一會兒我就想不通了。我承認到了晚上我就變得很猛，「衝動是魔鬼」。那是9月4日的0點34分，在我和他沉默了半個多小時之後，我突然打出一行小字。

「好吧，那我也要準備教案。最近我們食堂的飯菜太難吃了，我還得抽空研究下菜譜自己做點兒吃的。」

「最好的另一半，就是要帶得出去，帶得回來。」雜誌上如此教育女人們。

我每次都哈哈大笑，其實是不知道說什麼才好。我在心裏暗下決心，一定要好好愛他，才對得起他這般深情厚誼。那時候每當走在路上，我猛然間想起鍾勇，都覺得自己是如此好彩頭，在尤溪胡亂尋覓了這麼多年，美環執著努力了這麼多年後，居然只有我，遇到了那個可以稱之為靈魂伴侶的男子。

事後鍾勇結算過我們那晚的費用，打車從蘇州回來，360元，葯，25元。我大笑著對他說：「起碼我還算是很貴的服務業從業者。」鍾勇對我翻一下白眼，「我可不許我女朋友服務別人。」

「好吧，十二星座總是齊全的。」

「女人晚上不睡覺是會老的，尤其是老女人。」

我再次以為日子就會這麼過下去了。我記起小馬和我說的話，「我們可以葬在一起，我們的孩子會拿鮮花來看我們。」我想大概就是要活到八十歲吧www.hetubook.com.com，到時候我就可以和鍾勇如此這般了。

我一時間傻掉，不知道他的「等我」是什麼意思，但是又不便於給他打電話。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鍾勇這天應該在蘇州，參加建築論壇。我望著窗外，天色已晚，似有小雨。作為一個還沒有什麼顯著作品的建築師，鍾勇沒錢買車。

鍾勇屬雞，天蝎座。無論從生肖還是星座都和我無比糾結，但是我已經沒辦法。「酒窩給我戳一下。」在他懷裡我總心池神盪，不能自已。

結果他說：「嗯。」

有一次我倆睡過之後，鍾勇突然若有所思地問我：「你到底有過多少個男人？」隨即痛苦地抱住頭說，「千萬不要回答我，當我沒問——我知道如果有一天連我都會問這樣俗氣的問題了，我就是真的栽在你手裡了。」

鍾勇說這句話的時候心無旁騖，絲毫不知道我正站在他身後。正是這種毫無設計感的對白，讓我的心頭忽然一動。

但一個小時過後，我家的門鈴響起，我打開門一看，鍾勇雙目炯炯地站在外面，看見我他似乎有一點兒不好意思，但還是很強勢地推開門，一把把我抱住，「我來了。」

尤溪對我的思考充耳不聞，她每次去酒吧泡男人缺伴時還是會忍不住問我：「你開業了沒有啊？」

我承認，其實在那之後我一直在想著鍾勇。我一邊在廚房裡切著肥美的白蘿蔔，一邊思考著鍾勇和我在一起的畫面。也許我們沒什麼可能性，但心中的那點兒星星之火，倒是一直未曾熄滅過。

「那你心裏要有天使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