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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顧螢拎起書包，走到倒數第三排坐下。

「或許。」

沈清耀笑得無可奈何：「那你急什麼？如果是一眼就能看出怎麼做的題，你做起來不就沒有意義了嗎？」

「不是，但我一般坐在這裏。」黎銘舜面無表情地指了指桌上的數競小藍本，「而且是我先到的，這是我的書。」

「後來我朋友知道了這件事之後非常生氣，因為她那麼卑微地欣賞著的優秀標杆，卻被我隨隨便便拒絕了。然後她問我，會接受什麼樣的男生？」

「喂喂，我已經這麼不開心了，你就算不安慰我，也沒必要落井下石吧？」因為太用力，顧螢手下的紙張被中性筆劃出一道口子。

「你這兩道題不錯，我能拿去給班上的同學分享一下嗎？」韓彬翻了翻她寫了若干頁的鬼畫符，竟然眼前一亮，頻頻點頭。

「其實驕傲大概是像你這樣的吧，哪怕對方再怎麼優越，如果沒有給你足夠的尊重，你依舊不會選擇放棄自己的尊嚴。」沈清耀倒是理解了她的想法。

「你聽懂了嗎，蟲蟲？」顧螢只能求助外援。

顧螢這才留意到顧澤也同樣坐在倒數第三排。

「那不是我的，那是黎銘舜讓我轉送給辛靜的！」顧螢氣急，想去撿，卻又被林曼英緊緊抓著手臂拽了回來。

「我明白了。」顧螢點點頭，「我會轉交給她的。」

「這不對，莫比烏斯環不就只有一個面嗎？」顧螢現學現賣。

「什麼環？」顧螢疑惑地問。

「辛靜什麼都好，成績好，性格好，人品好，秀外慧中，還有黎銘舜那麼優秀的男孩子費盡心思做手工禮物送給她……」顧螢說著說著，竟然沒頭沒尾地開始「吧嗒吧嗒」地掉眼淚，「而且她一點都不驕傲，永遠那麼真誠地想要幫助別人，如果我是男生……我也會欣賞她的。」

教室很大，前排擠擠壓壓坐了很多人，不僅有她眼熟的一二班的同學，還有很多其他班整體成績不算突出但主攻數競的競賽黨。

「但辛靜不一樣，欣賞她的男生，往往就是真的欣賞她這個人。」顧螢的語氣在殘雪映出的夜色襯托下，顯得格外落寞，「……總歸是我不夠好罷了。顧澤有些話其實我也是認同的，不是任何人都配得到無條件的愛。首先你要成為一個值得的人，而後你才能要求無條件的愛。就像你首先要成為一個美人，而後才能要求別人不因為美貌而愛你，否則，和乞討有什麼區別？」

「那麼為什麼黎銘舜要做成這種形狀呢？」顧螢好奇地問。

「試了嗎？」

「黃霄雲的《星辰大海》。」顧螢說完試著唱了兩句，「每當你向我走來，告訴我星辰大海。遙遙微光，與我同行，盛開在黎明，To your eyes有多遠的距離，穿過人海，別停下來。」

沈清耀一時愕然，不由得產生了一種自己也被拒絕了的錯覺。

「顧澤同學，」韓彬剛寫完沒多久，就看到顧澤舉手，「你做完了嗎？」

「是你送我的嘛……」顧螢還在不高興。

顧螢一句話都辯解不了，只得在內心計劃著明天天亮了，起早點再來撿。

「莫比烏斯環其實很常見，大多數時候象徵著循環往複，或者無限。你經常可以在藝術作品中見到，例如埃舍爾的《螞蟻》，再比如巴赫的Crab Canon，第一聲部尾末九小節對第二聲部開頭九小節進行retrograde。或者你也可能從哲學家口中聽到它，比如拉康。他早期藉助莫比烏斯環的概念回答了許多悖論難題，他認為莫比烏斯環可以作為主體本體論存在的悖結性邏輯結構，這個結構中主體和對象以否定的形式相關聯。」沈清耀興緻勃勃地講解，「但手工滴膠做成這樣，怕是費了不少工夫，也是非常有心了。」

「他……或許只是被傷到了自尊才一時衝動這麼說吧？」沈清耀忍不住試圖腦補一下如果有一天他被顧螢拒絕了會怎麼樣，但他發現自己www.hetubook.com.com完全想象不出。

「能……幫我把這個轉交給辛靜嗎？」黎銘舜遞給她一個方形禮盒，透明的包裝盒裡面是一款滴膠製作的手工藝品，晶瑩剔透，內部閃著各式各樣發亮的心形碎片，炫目漂亮。

「我不信。」顧螢嘴硬，但心裏還是美滋滋得樂開了花。

「哎？顧螢！你怎麼來了？」辛靜也非常驚喜，微微詫異地放下筆，「這……太陽打西邊出來了？誰剛開學的時候還跟我說此生和數學都不能和解的？」

「我又沒有千里眼和順風耳。」沈清耀對於她真的把自己當「神仙」的行為付之一嘆。

「哦哦，我沒看到，以為沒人呢，不好意思。」顧螢說著便環顧四周，發現此時只有后三排有空位，只得嘆了口氣，對辛靜道，「那這樣，我先去後面坐著，我下課再來找你討論問題。」

顧螢趕在培訓課結束前把兩道題的答案完整寫了出來，而此時韓彬恰好問了一句：「已經做完的同學舉一下手。」

「好……」顧螢只能應允，眼睜睜地瞅著沈清耀給自己出的題目被老師謄寫在了黑板上。

顧螢從小到大一聽到林曼英這種「審問」的語氣就緊張，大腦一片空白，又擔心林曼英誤會，期期艾艾半天也沒說出個什麼來。

「可……這又不是你的錯。」沈清耀人生頭一遭對「少女的心事」產生興趣。

「哦，我以為是真的呢。」沈清耀似是而非地說道。

「為什麼？」沈清耀不解。

「沒。」

「嗯……」顧螢底氣有點不足，雖然她平時喜歡大言不慚地胡說八道，但實際上心裏是有數的——從800名到400名以內相對來說容易，因為你只需要超越普通的中等學生，可400名到200名以內的難度會成倍上升，因為這意味著自己的競爭對手全是一些十分用功的好學生。當然，同時也意味著有希望考上一所好的大學。而從200名到100名以內，這個難度可謂呈指數型增長，因為100名以內的都是各地市考入實驗中學的佼佼者，幾乎包攬了全省能夠升入明華大學的一半名額。她又同時加了競賽培訓，想要兩頭兼顧難上加難。

「哦哦……知道了。」顧螢連連應聲。

「那位校草同學就是喜歡辛靜這種文靜的學霸，討厭你這種大大咧咧的迷糊蟲，也很合理吧？」沈清耀揶揄道。

「我真的、真的好羡慕辛靜啊……」顧螢沮喪地抱著禮物，單薄的肩膀微微收攏，在雪地里踽踽獨行。

「你！再開這種玩笑我可要生氣了啊！」顧螢氣鼓鼓地說，「你再這樣，我就……我晚上回去的時候就不買烤冷麵了！」

「好。」辛靜一臉無奈，又不好讓黎銘舜去後排坐，便囑咐顧螢，「那你先去後排，下次我幫你佔個座位。如果聽不清或者看不清我可以把筆記借給你。」

「莫比烏斯環，它是歷史上第一個被人類注意到並加以研究的單面曲面，或者說二維緊緻流形。」沈清耀耐心地解釋道，「就是這個禮物的形狀。」

「沒有思路的時候，該怎麼樣？我不是教過你解題真經嗎？」沈清耀好整以暇地問。

「你不是吧，隨便出一道題都這麼難，說好的不隨便打擊人呢？」顧螢在演算本上寫寫畫畫來回折騰了三頁依舊毫無頭緒，就是找不到問題的關鍵點，沮喪地把筆一摔，「果然沒有你的提示我就什麼都不會了！」

「所謂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嘛。本來呢，我以為我錯過了報名，結果趙震海老師寫了張字條說建議我參加。下課的時候我找他問了問，他說已經打好招呼，因為友誼賽表現出色破例讓我加進來。」顧螢其實說起友誼賽並沒有什麼底氣，因為那畢竟是沈清耀的手筆，但白給的機會就是天上掉餡餅，還是不能放棄的。

「有什麼好氣的？你該不會真的以為你已經強過顧澤了吧？」沈清耀溫聲調侃道，ｈeｔubook.cｏm•cｏm「你現在反倒應該感到鬆一口氣，畢竟此刻除了他沒有其他人做出來，若是很多人都搶著回答，豈不是證明了你就是這裏最弱的那個？」

林曼英在路口接到顧螢的時候，最先映入視線的就是她抱著一個禮物盒子一會兒笑一會兒抽泣，悲喜交加的景象。

「你繼續做，做出來我再送你新的題。」沈清耀倒是慷慨。

顧螢搖了搖頭：「我說，普普通通跟我差不多就好。」

「哦？那你看人家兩個人關係好，就不開心成這樣？」沈清耀刨根問底。

「你就是顧螢吧。」他毫無詢問的意思。

「你到底有什麼不開心的？我記得，你老公不是沈清耀嗎？」沈清耀不懷好意地逗她。

「不是也有很多男生欣賞你嗎？」沈清耀一頭霧水，暗道女孩子的心思委實細膩難懂。

「你為什麼坐在這裏？」黎銘舜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顧螢桌邊，抱著手臂，皺眉瞪她。

「我心眼小，行了吧？」顧螢沒好氣地說道，「我就是覺得……他區別對待。」

「還行。」顧螢勉勉強強地回答，低頭跟在林曼英身後走著。

「是。」顧螢叫苦不迭，心道：自己可謂是一戰成名，自從友誼賽贏了之後，全校算是沒人不認得她了，在實驗中學比明星的知名度都高。當然，與此同時所謂的「八卦黑料」也比明星多，她當之無愧是實驗中學的「風雲人物」。

「謝謝。」黎銘舜難得對她笑了笑。

「……或許有一部分男性確實如此。」沈清耀無可反駁地搖了搖頭，忍不住調侃道，「我發現你不做語文閱讀理解的時候，思考能力就直線上升了。小小年紀就想這麼多，小心未老先衰。」

「是不錯的題。」沈清耀笑著道，「先做這兩道題吧，其實還是比較簡單的。」

「不客氣。」顧螢淡淡地說了句，轉身繼續往家走。

顧螢腳步一頓，仰頭看著梧桐樹半禿的殘缺枝幹，微微扯了扯嘴角：「其實我一直知道，我因為外表得到了許多泡沫一樣的喜歡，也因此收穫了一些同性的敵意。我小學到初中最好的朋友在初三的時候跟我決裂了，因為她欣賞的男孩子跟我示好了。」

「咳……其實，」沈清耀沉吟片刻，「從拓撲學的角度來看，莫比烏斯環和圓圈是同倫等價的，如果辛靜恰好在學習拓撲，那麼她很可能會認為這是一個圓圈，代表結束的意思。」

「是，但已經足以讓我明白我不適合學這個，我個人興趣也不是很大。」黎銘舜傲氣地聳聳肩，「按照我的成績，完全可以通過高考考上明華大學，做自己不擅長的事情實在是捨近求遠，浪費時間在競賽上對我而言完全沒有必要。」

「沈清耀那樣的？」他笑著接話。

顧螢剛醞釀好的悲傷情緒突然就崩了，她破涕為笑，氣呼呼地道：「你……你這人怎麼這樣？我在認真傾訴呢，這種時候你還要講你那些破冷笑話。」

「期中考試如果能闖進年級前二百名，就繼續留在理科班。」林曼英的語氣不容置喙，「否則轉文科。」

林曼英也懶得細細分辨她的話，乾脆利落地一把奪過盒子直接丟進了遠處的草坪里：「高中生不好好學習，又折騰些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成績剛有起色，又想墊底？」

「顧螢，任何人的愛都不是一場考試，愛情尤其不是。」沈清耀收斂了嬉笑的語氣，認真道，「你不需要成為一個完美的圓才能契合某個人，或許那個人的缺口和你一樣是月牙的形狀。」

「馬克思教育我們，事物都有兩面性，沒有人能永遠沒有負面心理的。」沈清耀開導她。

顧螢確實上網跟「黑粉」據理力爭或者跟沈清耀其他粉絲交流情報的時候經常這麼稱呼沈清耀，但被他這樣講出來還是很羞恥的。

「那個男生是比我們高兩屆的學長，高二就在國際物理奧賽拿了金牌，簽了明華大學，所以現在已經不在實驗中學了。」顧螢自顧自地繼https://www.hetubook.com.com續說，「他非常傲慢，被我拒絕之後，他非常不屑地說，我只不過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女生，有什麼資本拒絕他。」

她順著演算本被抽走的方向看過去，發現低頭盯著她看的正是實驗中學的數學競賽教練韓彬。

「早知道不來了，還不如在教室自習，都快期中考試了。」顧螢興味索然地趴在桌子上。

「蟲蟲，我又開始難過了。」顧螢抿著嘴，吸了吸鼻子，試圖減緩鼻腔突然傳來的酸澀感。

顧螢隱約聽到身後有一個急促的聲音喊她，站定回頭，詫異地發現竟是匆匆跟過來的黎銘舜。

「等你考上大學，媽媽就不用操這麼多心了。」林曼英邊走邊說，「高中階段是人生最重要的三年，如果高考沒有取得一個好的成績，進入一個好的大學，那就等同於你人生前十八年的努力都付諸東流，明白嗎？高考是人生最重要的分水嶺，是你這一輩子最後一次全部靠個人努力達成的事情，一定要珍惜時間，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別浪費時間扯閑篇。人家辛靜成績穩，黎銘舜底子強，他們平時放鬆放鬆反而能更專心學習。你呢？你想想你有什麼？說句不好聽的，你是砍柴的，別人是放羊的，你跟別人一起瞎折騰，別人的羊吃飽了，你的柴怎麼辦？」

「好的……」顧螢乖乖閉嘴。

「嗚，那是我的題。」顧螢說完又覺得自己有點小氣。

她從後排環顧過去，發現偌大的班級里舉手的只有約莫一半的同學，這意味著她目前至少比校內一半的競賽黨強一些。

「好！」顧螢乖乖拿出演算本。

和顧螢不同，顧澤是故意坐在後排，方便他看自己的書，忙自己的事情，也能順便做做老師發下來的培訓題，互不干擾。

「用別的表述翻譯問題，找逆否命題，取特殊值，取極端值，嘗試簡化或者推廣問題，在最終結論和自己能推出的結論當中建立一個橋樑，先證明橋樑，回憶做過的相似的問題，借鑒其解法照貓畫虎。」顧螢倒背如流。

顧螢停頓了一秒，聳了聳肩，繼續說道：「他們並沒有把你當作同一個維度的人來看待，那麼這份所謂的喜歡就是無意義的、廉價的、不值得的。」

「好。」顧螢力求在所有人做出來之前解答。

「那是誇張的修辭手法你懂不懂啦！是愛稱！意思就是很喜歡他，是他的粉絲的意思嘛！」顧螢又羞又惱地說道，其實她也不過是跟風叫順口了而已，沒想到會在這種時候被他拿來取笑。

「我已經想好答案了。」沈清耀笑了。

「你確定這題是對的嗎？」他脫口而出的速度使顧螢不得不懷疑這一點。

「你為什麼不自己給她？」顧螢不情願地說。

沈清耀微微一愣，心中愉悅：「會做了才是你的，不然還是我的。」

難得能在這種場合跟辛靜在一起，她格外興奮，興高采烈地跑過去在辛靜旁邊坐下：「靜靜大寶貝！我們又能在一起啦！」

「培訓班不是才上沒幾節課嗎？」顧螢遲疑了幾秒，還是接過了他手中的禮物，「你會不會退出得有點早？不再堅持一下嗎？」

「懂了？」林曼英被她一聲大吼嚇了一跳，回頭疑惑地掃了她一眼，「懂了就行。不是我說你，你這一天天跟夢遊似的，狀態可得調整調整！」

沈清耀嘴角抽了抽。

「哦……」顧螢重新拿起來，仔細端詳著，黎銘舜做得很用心，可清晰地看到整體結構，「二維……流形？」

「你哼的什麼歌？」沈清耀覺得她哼歌比彈琴悅耳多了。

顧澤點頭，徑自拿了自己的作業本，習以為常地上講台寫答案。

「顧螢。」

「第一題，給定正整數a，b，一直存在無窮多對正整數（m，n），使得m²+an+b和n²+am+b為完全平方數。證明：a整除2b。」沈清耀隨口說。

其實林曼英對於男生源源不斷送顧螢禮物的事早已習以為常，可這回她敏銳地察覺到了顧螢的態度不同和圖書。

「現在那兩道題都是顧澤的了！」顧螢嘟著嘴不滿道。

「我不說了。」沈清耀乖乖遵命，心中卻樂不可支。

「我懂了！」顧螢恍然大悟。

「嗯！」顧螢乖乖點了點頭，揉了揉有些泛酸的眼睛，不經意間遠遠地瞥到辛靜和黎銘舜湊在一起討論著什麼。夜色透過窗戶靜靜地傾瀉下來，畫面和諧美好，黎銘舜笑起來清爽帥氣，看辛靜的目光柔情似水，全然是另一番模樣。

「不是的。我那麼笨，脾氣又暴躁，還小心眼，經常默默忌妒自己的閨密，她越好，就越襯托得我內心醜陋扭曲。我是一個卑劣的人，我一點都不喜歡自己。」顧螢哽咽著說，「就算他們喜歡我，也只是出於對漂亮女生的喜愛，他們不會像尊重辛靜一樣尊重我，不會像欣賞辛靜一樣欣賞我，所以再多的人喜歡我其實都是無意義的，我還是我自己，並不會因為有很多很多人喜歡，就自動變成一個優秀的人。」

「嗯。」相同的內容顧螢早已聽得耳朵生繭，左耳進右耳出，大腦已經又習慣性地開始復盤總結晚上的解題思路，她發現真正做出來之後再回頭看，那兩道題目確實是比較簡單的。

「可愛是不是就是，沒有別的可以誇了，所以用來安慰人的形容詞呀？」顧螢用手背抹了抹眼淚，寒風中，臉頰一陣涼絲絲的。

「媽，你怎麼在這兒？」顧螢詫異地抬頭，不知怎的有些心虛，下意識地就想把手裡捧著的禮物往背後藏。

「辛靜也是高中生，一樣不能早戀！別以為成績好就能為所欲為，你們才高一！高中是什麼狀態？你成績再好，中間稍微有點滑坡就怎麼都趕不上了！成績好更得好好學習，保持住自己的優勢！」林曼英說教起來非常有氣勢，咄咄逼人，又佔了理，更是不饒人。

一小撮積雪壓彎了乾枯的樹枝，「咔嚓」一聲斷裂開來。

「才沒有。」顧螢灰心地低下頭，抄起筆繼續「唰唰唰」地寫題。

「嗯？怎麼了？」沈清耀茫然地反問。

「哎？這每個人的座位是固定的嗎？」顧螢遲疑著站起來，「我看好像都是隨便坐的呀？」

「我發現你聲帶不錯，這隨隨便便高音上E5，加以訓練能退學出道當歌手了。」沈清耀半開玩笑地說。

「你拿出一張紙，我給你出題，不要浪費時間。」沈清耀嚴肅道。

「你是不是已經習慣了我提示著你做競賽題的解題速度？以後我還是少說話。」沈清耀一語道破問題的癥結，「你需要沉下心來獨立思考。」

「他們都只是看我長得漂亮罷了，有什麼用呢？」顧螢悶悶不樂。

「我懂了。」顧螢輕輕點了點頭，「所以它象徵著永遠，對嗎？」

「這題好奇怪。」顧螢語氣略嫌棄，「確定不是錯題？」

剛踏入教室，人山人海中，顧螢一眼就鎖定了窗邊位置上正安靜做題的辛靜。

「是我的題。」沈清耀看著她委屈的模樣像被人打劫了似的，不禁覺得好笑。

雖然他語氣十分客氣，但顧螢還是很輕易地捕捉到了這個笑容裏面的疏離和敷衍。

「不，我才不是。不是有個詞叫不卑不亢嗎？我這樣的恰恰相反，就叫又卑又亢，彆扭得很。」顧螢淡淡地呵出一口白霧，笑道，「其實小時候我也會因為一些異性的喜歡而沾沾自喜，但那次之後我恍然大悟，對於很多男生而言，漂亮女孩子只不過是和財富、地位等同，是類似戰利品一樣的東西。他們不在乎你是不是優秀，甚至不在乎你是不是有靈魂，因為大部分時候……大部分時候他們認為戀愛就和打遊戲一樣，是一種消遣，你會要求遊戲必須有深度、有內涵、有意義嗎？還不是開心就好了。」

顧螢第一次知道，黎銘舜也是可以那麼溫柔的。

「有時候解題就像走迷宮，『走』這件事本身並不難，難的是你要怎麼找准那一條路線。一旦明確了路線，怎麼走就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了。」沈清耀解開了她的困惑，「你之前問我，www.hｅtｕｂｏｏk•ｃｏｍ•ｃｏｍ為什麼上課的時候老師講題你也都能聽懂，一輪到自己做題就開始像無頭蒼蠅一樣亂撞？其實這是一個道理，老師講題講的只是答案，並不會講尋找答案的那一步，而這一步，需要你自己在不斷地練習中體會、領悟，最終轉化成自己解題技術的一部分。」

「第二題，T是一個n個點的樹，它恰有k個一度點。已知可以找到T中的（n+k-1）/2個點兩兩不相鄰，證明：T中最長路有奇數個點。」沈清耀繼續道。

意識到這一點后，顧螢頓時信心大增，暢想著未來自己只要努力訓練，臨考前衝到前幾也不是完全沒希望。她回家的時候背著書包愉悅地哼起了歌，順便在小攤上豪擲七塊人民幣買了一份被「蟲老師」念叨了好幾天的酸甜辣烤冷麵。

「有事嗎？」顧螢轉身，禮貌地問他。

「好像確實是這樣。」顧螢剛嘆了口氣，便看到自己的演算本突然被抽走了。

「天地良心，我是真的在讚美你。」沈清耀沉聲笑道。

顧螢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上不明所以的幾頁草稿紙，突然萌生了一股憤怒，不知不覺地就握緊了拳頭。

「沒多久就要期中考試了，準備得怎麼樣？最近學習吃力嗎？」林曼英見她不再鬧著要去撿禮物，便把話題拉回到學習上。

「而且是典型的不可定向曲面。因為當你沿著唯一的面繞行一周，必然出現方向顛倒的情況。再比如黎曼面，也就是複流形，就是可定向的曲面，也就是說無論處在何處，用何種方式測量，方向永遠可以保持一致性。」沈清耀繼續解釋道。

「莫比烏斯環……你們學校的理科男生還挺浪漫的。」沈清耀倒是對禮物本身頗感興趣。

晚自習的時候，顧螢按照趙震海老師給的地址開開心心地來到了逸夫樓。

顧螢揮了揮拳頭：「蟲蟲，你學壞了！連你也學會拿我開涮了！」

「那個時候我仔細想了想，什麼叫驕傲呢？認定自己值得一個卓爾不群的男朋友，還是非人中龍鳳就瞧不上？我覺得都不是，前者是自不量力，後者是虛榮罷了。」顧螢仍然自說自話。

「其實我已經下定決心準備退出數學競賽培訓，專心準備高考……所以，不知道怎麼面對她。你幫我轉交給她吧，就當臨別贈禮，是我親手做的，預祝她過關斬將，順利進入冬令營，拿到金牌。我很希望可以和她一起上明華大學。」黎銘舜斟詞酌句，說得十分誠摯。

「大晚上你一個人走夜路我不放心。」林曼英皺眉，犀利的目光死死盯著她的眼睛，「手裡是什麼東西？拿出來，拿出來給我看看。」

「說得也是……」顧螢點點頭，深呼吸了一下，靜下心來重新拿起筆。

「可是我那麼糟糕……」

「不是，是綜合起來的最好形容詞。你聰明、善良、勇敢、樂觀、堅韌、善解人意，連偶爾小小忌妒一下別人都要哭著反思自己，真的……不能更可愛了。每次看到你鬥志昂揚的模樣，我都感覺自己也全身充滿了力量。」沈清耀說著便笑了笑，「其實每個人都有忌妒別人的時候，誰都不是聖人，七情六慾，人之常情，大可不必對自己要求這麼嚴苛。」

「你這不就是在秀優越？」沈清耀學了她之前的話㨃她。

「這……也不是不可以吧。很多優秀的男生其實找女朋友都很隨意的。」沈清耀笑了笑，「談戀愛又不是搞學術，三觀一致、聊得來就好吧。」

「然後她嘲笑我，說我會這麼想是因為我打心眼裡覺得自己不配，說她是一個很驕傲的女生，一定要找一個能考上明華的男朋友，一定要找一個國際競賽上能拿金牌的男朋友。」

「你是不是……有點喜歡他？」沈清耀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

顧螢強撐著聽了一會兒講座，終於還是放棄了——因為本就缺了兩節課，外加後排看不清也聽不確切，課上了一個多小時，她幾乎一個字都沒聽明白。

「你是一個很可愛、很可愛的女孩子。」沈清耀正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