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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責怪、沒有抱怨、甚至沒有傷感，印象中父親就是如此偉岸，他堅強而慈愛，總是最慕羽最需要的時候給予他那份不寵溺的關愛。

慕羽覺得很多時候人的情緒是被煽動著，如果今夜沒有這凄涼的雨，如果門開的剎那昏暗燈火沒有影射著母親更顯蒼老，或許他可以忍住哭，平靜地微笑。而當他仰起頭，淚流滿面，只在光晃過的一瞬間，便煽動了母親的情緒。

她頓了一下，小心翼翼看了慕羽一眼，嘆息一聲：「其實，她也挺不容易的，女人的心思，媽也能多少知道一些。」

陳明蘭也哭笑不得，推了幾次慕曉婷沒反應，只好乾乾笑道：「你走的時候這孩子還不懂事，越大越怕生，現在怕是還沒認出你來……」

慕羽眉毛一挑，卻不說話，聽著母親繼續念叨道：「開始你老爸死活不讓人家進門，她就把禮物放我們家門口，後來次數多了，你老爸那豆腐心腸，也不好意思了，前些年還一起吃了一頓飯。你老爸那人啊，每次都說這姑娘家的臉皮怎麼這麼厚，又每次都臭著臉，其實我還不知道他？早就對人家沒怨氣了。」

陳明蘭方才回過神來，扭頭打量慕羽一眼，埋怨道：「你這孩子也真是的，回來也不知道帶把傘，快去洗個澡，別感冒了！」

接過手機，慕羽撥通那記https://m.hetubook.com.com住的號碼，在這深夜裡，剛響了一會，便被接通了。

「媽……」慕羽尷尬地低聲喚著：「別吵醒爸和婷婷了。」

「媽，等等。」陳明蘭詫異回頭，卻見慕羽猶豫一會說道：「手機，能借我一下嗎？」

「首都人，家裡應該還行，你問這個做什麼？」

「嗯，那打算什麼時候結婚？」

「女朋友？」

「……媽！！」

「這不還早著么，陪媽聊聊天。剛才電話打給誰的？」

「嗯，那……晚安。」

慕羽無語看了眼時鐘，心想這都快十二點了還早吶？一聽陳明蘭後半句，心想果然如此，他敷衍地道：「一個朋友。」

一番話下來，無非是慕羽這些年在哪裡做著什麼之類的話，對於這樣問題，慕羽早有準備，生平難得幾次地說了謊，直說自己這些年在國外做生意，只是如今生意慘淡，故選擇了回國發展。當慕慶輝責怪慕羽這些年也不知道與家中聯繫時，慕羽只說是沒有混好所以無顏與家中訴說。

此刻陳明蘭嚎啕大哭成了淚人，一面緊緊抓著慕羽生怕他再度走失，一面叫喊著，驚動了半睡中的父親和妹妹。

然後他目瞪口呆看著陳明蘭笑嘻嘻地坐在了床沿。

陳明蘭撐著手，幸福看著兒子就在眼前，一如當年狼吞虎咽的樣ｈｅｔuｂｏｏk.cｏm.cｏm子，遞過一杯水，笑道：「慢點，別噎著了。」

「這是我媽的電話，暫時還沒買卡，找我的話可以打這個電話。嗯……還有，謝謝你的手機，我很喜歡。」

「就怕你突然回來沒地方住，所以這些年都幫你收著呢。」

那雙眼睛，明亮的……有點誇張。

慕慶輝點點頭，深深看了他一眼，道：「嗯，回來就好。」

慕羽一窒，低頭走進他的家人，低聲又略微忐忑地道：「爸……」

「嗯。」

這個清晨，在那年慕曉婷還粘著他的時候，在江芷馨還挽著他的手的時候似乎曾經來過，只不過現在物是人非，而清晨依舊。

「哪裡人？家裡環境怎麼樣？」

慕羽苦笑地看著慕曉婷怯怯躲在陳明蘭身後，是不是偷偷瞄上慕羽一眼，只是一與慕羽對上，便如受驚的兔子縮了回去。

她看了一眼另一邊慢慢吃飯的慕曉婷，笑著對慕羽道：「我們全家都是勤奮的，就你老爸懶得和豬一樣，一沒上班就要睡到中午才起來，真是沒藥救了。」

耳邊母親低柔的笑語傳來，慕羽環顧四周，目光一定，落在靠窗的書桌上。

然後她不由分說將慕羽硬推進了浴室，回頭給慕羽拿了換洗的衣服塞了進去。潔白明亮的浴室裝飾一如當年慕羽離開的時候，只是記憶里的熱水器大概因為年久和*圖*書故障的緣故，已經換成了新的。

一家人，在這久違的夜裡，重聚在一起。

心情激蕩之後，慕羽覺得一抹歡愉湧上，他很多年沒有這種感覺了，他甚至開玩笑地想，此刻是不是應對那已不存在的熱水器煽情地道一句：「熱水器兄，不想當日一別，竟成永別。」

慕羽點點頭，倒也能理解，只是心中難免有些失落。回來以後第一次，他是如此清晰地感覺到了自己在這八年中遺失的東西，而未來的日子，還會讓他回憶起更多遺落在光陰中原本屬於他的東西。

然後她話鋒一轉，道：「既然你也這麼早起，不如陪曉婷去晨跑吧？」

「媽……你，不是要去睡了嗎？」

白茫茫的水霧繚繞在小小的房間內，溫暖著人心，熱水流淌在皮膚上的暢快讓慕羽貪圖著這種享受，直到水變得冷了，他才戀戀不捨地擦乾身軀，穿上當年的老衣服，一如回到八年前的生活。

「女的？」

於是各自回房，陳明蘭帶著慕羽來到他的房間，慕羽開了門進去，有一瞬間的恍惚。房間乾淨整潔，顯然常常有人收拾這裏，甚至連物品的擺放，都和他離家前一模一樣，那一瞬間，他誤以為走回了過去的時光，熟悉而陌生。

清晨，曉色初透。

陳明蘭又偷偷瞄了沉默聽著的慕羽一眼，試探地道：「要不，我扔了它www.hetubook.com.com？」

陳明蘭看見慕羽走到桌前拿起江芷馨的照片細細端詳，心中一抖，不由緊張地道：「我想你回來的時候房間還是原來模樣，沒動過一分一毫，所以……還是將它留在這裏了。」

慕曉婷搖搖頭，只是誰都看得出她眼睛都快眯成一條縫了。

他開了門，走向客廳，此刻餐桌上父親慕慶輝和妹妹慕曉婷也坐在了桌上，母親正笑盈盈地看著他。

陳明蘭愕然看著他拉開抽屜，將那張留影義無反顧得放進鎖起，隨後釋然欣慰，這些年來，她的孩子，終於還是長大了。她欲言又止，最後終是一聲暗嘆，心想年輕人的事她也不去參合了，便說道：「早點睡吧……」

她叫江芷馨，他們曾沒心沒肺如生似死的纏綿在青春飛揚的光陰里。

二老聊得興緻勃勃，直到在一旁沉默無聊的慕曉婷忍不住打了呵欠，這才驚覺已然深夜，陳明蘭拍拍慕曉婷的小腦袋，溺愛道：「困了吧？」

「婷婷，快叫哥哥呀……」陳明蘭推了推慕曉婷，慕羽目光望去，當年稚嫩的小女孩如今已亭亭玉立、嬌俏可人，那個時候的她，總是纏著自己，跟在哥哥後面，那就是她所有的世界。

「今年多大了？」

他笑了一笑，洗漱完后，走下樓，陳明蘭正做好了早餐，看見兒子下樓，笑著道：「快過來，特地做了你最愛吃的餃子hetubook.com.com。」

人心若變了，即使一樣的景色，也似故非故。

清晨，清新的空氣在呼吸間吐納著，慕羽陪著身邊默不作聲的慕曉婷慢跑在這條林蔭小道上，光透過層層樹葉落下斑駁的光點，如同那些年他穿過這條小道上學的樣子。

慕羽回頭，夜色透過窗戶落下點點星光，他坦然一笑，道：「不用了……」

慕羽一怔，看看愕然而手足無措的慕曉婷，不覺笑著應了下來。

蘇離悅耳動聽的聲音似乎還未消散，慕羽等她掛了電話，準備把手機還給陳明蘭時，卻被她嚇了一跳。

「比我大一兩歲吧……」

慕羽訝然看見妹妹竟然比他起的更早，隨後坐下，開始吃飯。

慕羽爬起床，多年來在軍部的生活已讓他養成了固定在清晨六點時候的起，他習慣性地想穿制服，忽然醒悟已回歸和平，在他溫暖的家。

自然落下一通責罵。

「你的事，大概她也心存愧疚，每年過年的時候她都會帶些禮物過來看看我們。」

「喂，是我，我到家了。」

「不是……」

這個清晨，如同八年前一樣溫馨而柔和，只是當年他竟然全無體會。

桌上安然擺放著一個相框，上面天空晴朗，有個女孩倚靠陽台，背後光芒柔和，房屋成林。她的眉眼，有著春天的影子，溫暖而明媚，她笑的時候，總是閉著紅潤雙唇略微羞澀，黛眉若青山，瓊鼻如削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