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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等等。」

遮天蔽日的煙塵中，凌若天黑色機體率先衝出了塵霧，他的機體宛然有凜然之氣，即使從衝天的塵土中而出，機身依然黑亮得如同夜裡的寶石。

軍人以服從為天職，這是一種什麼樣的力量，居然可以讓人不分青紅皂白心甘情願服從突然死去呢？

華爾修目光一凝，沉聲道：「放！」

看不出的哭泣，看不出的憤怒，看不出的無奈。

「陛下，已經攻破法爾斯坦，偵察部隊未探測到任何人體熱源，法爾斯坦人員已經全數撤離，請指示。」

他緊緊握著拳，最大的悲哀莫過於此。明明認為這是錯誤的，但錯的是整個世界，你根本無力改變，只好隨波逐流跟著這世界一起錯。冥冥之中，似乎有一股力量妄圖讓所有人都錯誤下去，因為當所有人都錯的時候，那麼錯便變成了對。

他顫抖著唇，手顫顫巍巍地伸出，緩緩而用力地按下了控制台上巨大的紅色按鈕。

「是！」

宇宙歷195年11月9日，僵持了進半年的法爾斯坦戰役以古城法爾斯坦的消失宣告結束。在這場戰役中，對於勝利者的界定在後世都變得模糊而極具爭議。聯盟和雷若都hetｕbｏｏｋ•cｏｍ•ｃｏｍ付出了巨大傷亡，雖然聯盟軍敗退，但在反雷若聯盟西部戰區最高將領杜顧明的壯烈無畏下，引爆了預埋在法爾斯坦的大量爆炸裝置，最後時刻逆轉戰局，同樣造成了雷若帝國戰爭以來的最大傷亡。

混雜著電子音的通訊器傳來帝都近衛隊機師的報告，凌若天沒有絲毫猶豫地道：「炮火進攻法爾斯坦，保證法爾斯坦成為死城，其餘部隊繼續進攻聯盟撤離部隊。」

於是那片白，宛如不可侵犯的神，吞沒了一切被光沾染之物。

從作戰角度來說，雷若軍贏得了這場戰鬥的勝利。但從戰略而言，這場戰鬥的勝利反而沒有帶給雷若甜美的果實，而是帶來了毒藥。以一國之力對抗全世界的雷若，損失了整整兩萬機師，對於後來雷若的戰鬥中，人員減少的確帶來了不可估量的影響。

「陛下……我們，是否還要進攻？」

這是一個怎樣的世界！

至少一個師和一半的帝都近衛隊在這場驚天爆炸中化成了灰燼！

戰爭從來不是為了正義而生，這世界，本來就沒有什麼正義。人有慾望，便擁有戰爭。

似乎是為了彌補那剎那的和_圖_書停頓，時間驟然加快，半球體的光芒轟然一聲爆裂，像只破籠的兇手，光芒張牙舞爪地向四面八方蔓延、衝擊！

光如雨，明滅閃動不休，即使聯盟軍已經開始撤離，但雙方的火力不減反增。聯盟軍為了離開戰場拚命的退，雷若軍為了殺戮發了瘋的攻。

他們在這一時刻，戰鬥得最為慘烈、英勇，得到的卻是最悲慘的命運。

但他抬眼的時候，眸子卻明亮得嚇人：「華爾修……好狠的心，呵呵……真是一個好對手。」

法爾斯坦的命運就在這位皇帝陛下的冷酷命令中註定了，雷若軍大規模飛彈從天空傾瀉而下，摧毀了一座座建築。這座曾經擁有千年古韻，也曾經在現代極為繁艷的城市，在崩塌揚起的塵土中化為一片廢墟。

如果這場戰爭是為了正義，那麼這樣的正義，是不是太過不公平了呢？為了野心家的慾望而死，即使是有這樣的認知，卻也不得不死。

慕羽震驚地望著法爾斯坦迸發出一團半球體的熾白光芒，刺眼欲盲的光芒將法爾斯坦整個籠罩，連同入侵的雷若軍隊，在極度強烈的光之下被遮蔽。

艦體劇烈的震蕩，慕羽猛地一把抓住欄m.ｈetｕbooｋ•ｃｏｍ•ｃom杆才不至於摔倒，即使隔得如此遠，爆炸的餘波依然如此強勁地衝擊到了灰眼號。可想而知，在那座城市中，還在的人，會面臨怎樣的下場？

但已經晚了。

戰鬥因為這樣駭然的光而停息，聯盟軍的機體一邊不斷後退，一邊靜默地看著被白光吞沒的法爾斯坦。

灰眼號做為優先撤離部隊，在聯盟軍的撤退部隊中，應該已經算是基本安全了。而那些殿後的部隊則是另外一種境地，幾乎所有的人都明白他們的命運。屏幕上，那些機體殘骸如流星雨般燃燒著墜落。

慕羽在灰眼號大廳內看著光學影像屏幕，漫天的光束穿梭過一台又一台機體，這種場面他在卡斯特戰爭里見過無數次。但是無論看了多少次，他都無法做到無動於衷，當世界擁有戰爭，當那些本可以安穩度過一生的人紛紛猝然消失隕落，人們還是沒有明白戰爭的意義。

他望著匆匆撤離的聯盟軍的影子，微閉了眼，喃喃道：「可惜了。」

他是個瘋子，無所畏懼的瘋子，卻在這一刻，露出一絲疲態和落寞。

整座城市在塌陷中被氣化，凌若天從蒼穹俯視而下，巨大的盆地揚著風沙。大批www.hetubook.com.com湧入，威武一時無兩的雷若機甲部隊，此刻早已不知所蹤。只有那濃烈的燒焦味穿透機體的層層裝甲鑽入駕駛艙，告訴凌若天剛才發生了什麼樣的慘劇。

真是可怕。

轟！！！

無比耀眼的白，無比神聖的白，穿透了天地間的硝煙，刺散了滿天雲霧，也遮蔽了太陽之光。

凌若天劍眉動了動，身體忽然感到一陣僵硬感，他長嘆一聲，道：「撤退吧。」

杜顧明蜷縮在地下通道中，在雷若軍炮火的地動山搖中瑟瑟發抖，他抬著灰敗的眼睛，獃獃地望著牆上屏幕上九尾狐號綻放出的燦爛煙火，那煙火如此明亮奪目，讓他一下看到了屬於自己的未來。

他所在的旗艦「九尾狐」號驟然所有炮口都仰首向上，發射出一道道五光十色的撤離彩彈！

他身後，一台台紫色機體紛紛破出塵霧，如同一把鋒銳之極的刀，斬斷了揚起的塵土。

澄藍的能量剎那如同水瀉洪流般順著透明管道奔騰而出，如同一張蛛網般湧向法爾斯坦的每個角落。

他想也不想，立刻打開通訊器，向全軍喝道：「全軍立刻撤離法爾斯坦！」

時間似乎為之停頓，連呼吸都因此凝固。

機甲只是鋼鐵之軀，不www.hetubook.com.com會喜不會悲傷，就算是在生死最慘烈糾纏的時候也都漠然接受。但操縱機體的是人，所有人的情感都被這一層裝甲可悲的隱藏。

凌若天帶領著帝都近衛隊身先士卒，成為了整個雷若軍最鋒利的箭頭，摧枯拉朽地在聯盟軍中間撕開了一道大口子，讓身後大批湧入的雷若機師們將聯盟軍衝擊地七零八落。

兇悍如雷若軍人，此刻也都震駭不已，軍心浮動，嚎哭遍野。凌若天的通訊器里第一時間傳來了帝都近衛隊隊長的頭像。

華爾修負手望著他們煌煌威勢，秀美的臉上沉靜如水。身邊的副參謀長悄無聲息地站在他身後，附耳低聲道：「參謀長，是不是……」

戰局的僵持，似乎正在被命運緩緩打破。

熾白的光足足維持了近半分鐘才漸漸消散，即使是凌若天這樣的瘋子，看到光逝去后的法爾斯坦，也不由倒抽一口冷氣。

凌若天望著那漫天絢麗的焰火，與這片已成焦痕的戰場格格不入的璀璨，心中陡然生出一絲不安。

聯盟軍全速撤退，留下殿後的機體部隊幾乎都打光了。而凌若天和他的帝都近衛隊卻一直像條瘋狗般一口口啃咬吞噬著聯盟軍隊，後續緊跟而來的大批雷若部隊也進入了法爾斯坦範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