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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話連篇

作者:青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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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正文 第四十八章 河伯泣(下)

第一卷 正文

第四十八章 河伯泣(下)

說完我就聽到一聲巨響,身上的冤魂像是潮水一樣的退了下去。突然不知道那裡湧來了大量的河水,還沒等我反應過來該抬腿逃跑的時候,那水就沖了過來。冤魂也被沖走了,很快的這裏就成了汪洋一片,我整個人被打轉的沖入了湖底,連我手上的人頭都不知道怎麼的了出去。我一驚,連忙用手去撈,卻沒有撈到,又想要潛下去把頭顱撿回來,但卻怎麼都無法下沉。我最後看到那個頭顱沉到了水底,而他的眼睛依然睜著,看著我,沉默不悔。
六子不敢相信的看著我說:「你死了,怎麼又活了!太……太誇張了。」
此時那團旋風剛好從那棺槨的地方刮過,那麼巨大的一隻龍頭,沒幾分鐘就被他給吹沒了。我心中大駭,這到底是什麼樣的力量!
這一次,我不會再失約了,只要你願意等我,那個時候我才是真正的白翌。
六子見我說的頭頭是道,心虛地問道:「你能帶我們出去么?」
我轉頭對他們說道:「走吧,我們回去。」
我嚇了一大跳,以為又是什麼古怪的陣法,我第一個念頭就是逃跑,但是我根本不知道那裡才是出口,我心裏暗罵道:「不是真的靈魂出竅,我這次真的死成了?這裡是鬼門關?」
他把一枚信封遞了給我,我拆開來一看,果然是白翌的字跡。我呼了一口氣,把它看了下來。
我沒有說什麼,不想要再給他增加精神負擔,我知道他的自責其實比我更深,只是他是那種把什麼事都壓在心底的人,唯一的感情的透露只是眼睛而已。在他的眼裡有著深刻的悲傷和悔恨,這一點我比誰都要清楚。
突然一張恐怖,腐爛的臉出現在了洞口。它扭動著脖子看著四周,最後看到了我,表情猙獰的向我吼叫起來。洞里像是發大水一樣,湧進了無數黑色的怨靈,他們都保持著死時候的模樣,像是蜘蛛一樣的朝我爬來。我抱著頭顱,連逃跑的力氣也沒有,只有用手腕護著川后的首級,蜷縮著身體。那些怨靈全都朝我沖了過來,而我懷裡的首級還在不停地滲水。
我「我」了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但是我知道這個陣的後半段被人給改了,要改河圖裡的九曲黃河陣,只有通曉河圖的人,除了川后和馮夷族的祭祀以外,我能想到有能力改動這機關的就只有一個人……
這座遠古的墳墓連同那幾千年的惡鬼神廟,都在這股黑色的旋風之中摧枯拉朽,從此再也沒有河伯殿,也不再有馮夷人的蹤跡。除了我們三個,這個世界上也許再也沒有人知道,在這座阿尼瑪卿山的最高峰中有一座這樣的神殿和墳墓,而我……居然沒有一絲一毫劫後餘生的喜悅,那最後出現的人讓我內心深處深深的埋葬著一座墳墓,那也是我自己的墳墓。因為我心裏實際上很清楚,我已經死了,死在八苦之中,岳蘭的預言在現實中其實已經實現了。現在的我和白翌一樣,只是一個不死不活的怪物。
那個突然頭顱開口說話了,他的聲音比我想象中要來的好點,不像過去那些遇到的死靈一樣,不是發出雞叫,就是聲音像是在鋸木頭。他溫和地說道:「把我的頭,放倒那面具里去。」
我眯起眼睛朝著他指的方向一看,的確有一隻破得差不多的背包,我似是而非的點了點頭說:「這裏出現的現代東西,肯定都是我們的,但是怎麼在這裏?」
白翌摘下了眼鏡,抬頭看著天空對我說:「回去吧,要起風了。」
有幾次我也會找到白翌,問他關於那些記憶問題的看法,他不再隱藏關於河伯殿和馮夷人的事情,甚至有些問題還得我來向他說明。只是當我問到庚辰和川后的問題,他總是顯得非常沉默,顯得有些不願提起這個人。我不知道他是真的不記得,還是因為覺得這個人的記憶導致了我現在的處境。不過我卻怎麼都恨不了他,無論是庚辰,還是白翌。
我嚇得連忙往後退,心想他該不會是要過河拆橋。想要現在動手幹掉我吧。但是那個人依然保持著盤坐著的姿勢,我摸著自己的腹部發現傷口沒有了,我抬頭看了看四周問道:「你是誰?這裡是哪裡?」
上面寫道:
我理解他的意思,說道:「你是說我們現在之所以搞錯方向,不是因為受到迷惑,而是第八陣,幻覺?」
他搖了搖頭說:「你錯了,他沒有稱王的命格,有的是他的兒子,所以他進來了。而且以他的能力即使沒有我河圖,也可以承天之能,根本不需要來。他來的目的是為了通過河圖來完成他的一套術法,從此世間只有他的術法為尊,而其他的都會被罷黜。我本身也同意他這種看法,世間不需要那麼多五花八門,繁複過冗的術法,只要有一種能夠有通天之能便足矣。所以我助他功成。」
我放下了信封,六子看著我的臉說:「怎麼說?真的就那麼走了?」
其實我們都很害怕那些物資被風雪給掩埋了,那麼我們就真的完了。我們三人幾乎是無意識地在雪地里蹣跚而行,我已經不知道多少次跌倒在雪地上。就在我已經差不多沒有了知覺的時候,在一處天然雪牆後面居然發現了一角黃色的塑料,我順手一拉,發現其他部分被白雪覆蓋了。我連忙拉著他們,六子幾乎哭著吼道:「就是這個,快!裏面有衣服!」
突然我聽到了一聲什麼東西摔碎的聲音。我背後一麻,連忙回頭一看,而在身後不知何時居然有一隻人頭滾了過來,它一路滾到我腳邊才停了下來。它的眼睛死死的盯著我看,我被這突如其來的人頭下的倒吸了一口冷氣。但是當我想要吸氣的時候,發現自己依然沒有呼吸,我警惕的盯著人頭往後退,突然那個頭顱像是感覺到我的存在一樣,眼珠子開始三百六十度的轉動,就像是兩個互相碰撞的彈珠一樣,這個時候我聞到了一股很奇怪的香味,有點像過去燒香拜佛的時候那種蠟油的香味,我不由得倒退,退了幾步,感覺自己的腳後跟碰到了什麼東西。我驀然的回頭一看,發現居然是一個穿著黑色袍子,帶著古怪面具的人盤坐在地上,而他正與那隻頭顱面面相覷。
「當初我在河裡含在嘴裏的那個東西,我也給了安蹤,這是我最後的賭注,既然這把避水劍的劍鞘是在渭水被發現的,而寶劍卻在這裏被找到了,而且我的最早的記憶和這裏的年代也是符合的,那麼這裏一定有和渭水一樣的力量,也許……安蹤也可以……」
我突然想到白翌在我死時所說的話,我連忙問道:「我有一個朋友!他好像當初在渭水發生意外,然後他就有了一份不屬於他自己的記憶,現在想一下會不會是你說的那個人的?那個人的名字是不是叫做庚辰?」
一爬出來我就聽到了六子像是活見鬼的叫聲。白翌把我拉了出來,我整個人都翻了出來,趴在了地上,繼續貪婪的呼吸著。我看了看周圍,用手指擦了下鼻子,然後摸著額頭說:「我活了?還是說我根本沒死?」
我掀開被子,套上了外套看著他問道:「什麼事?又被護士忽悠了?」
我點了點頭,說完他閉上了眼睛說:「因為那個人要我出面。我曾經欠他一條命,於是我許下諾言,答應替他完成一件事作為抵償。沒想到他居然要我去幫助大禹治水,那時群族上下都反對,認為大禹野心太大。但是此時我早已上觀天象,知道大禹統一九洲是勢在必得,我要為族人的後路做一次賭注。那個人也知道我沒有選擇,他也沒有選擇。於是我不顧祖母要將我逐出馮族,馮族從此沒有我立身之地。此後我追隨大禹開始長達十三年的治水,唯一的要求就是山河九州平定之後。我族可以保一地之安。」
我疼得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他同情的看著我繼續說道:「那麼其實你應該是一個死人了。」
我覺得聽著有些心裏不舒服,我問道:「你不覺得你的砝碼太弱了么?」
我臉色慘白,白翌彷彿從我的眼中看到了絕望的恐懼,他頓了一下,咬著牙說道:「不要管那麼多了,先逃命要緊!」說完就拽著我往上爬。
六子依然有所疑惑,但是一聽到我說可以帶他出去,便也不多說什麼跟著我就走。我想要去拉白翌www.hetubook•com.com一起,他卻頭一次出現了一種抗拒的表情。我縮回了手說:「有些事是躲不了的,就像我放不下你們的死活……先不說這些,活著出去再說吧。」
我疑問道:「那麼既然你們那個時候那麼會運用黃河天險,為什麼還會去幫助大禹?你們全族又怎麼會被全滅在這裏?」
我那麼一出現,首先就嚇癱了我有心臟病的大伯。他們表面上對我十分關心,但我看到他們在我房間里放了許多驅邪,防止殭屍的符咒,甚至請了所謂的法師來給我作法。我當時覺得既荒唐又悲哀。那個時候我的確是變得非常不正常,有時候彷彿有兩個人在我的腦子裡互相交替著。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算什麼,連我自己都沒有把自己當活人,他們又怎麼會呢?
他點了點頭說:「嗯,走這裏,如果我猜得沒錯,最後三陣依然是九曲黃河,只是位置調換了。」
我疼得開始打滾,虛脫的點著頭,但是說不出話。他看著我的眼睛問道:「孩子,你想要活下去么?」
那些怨靈吼叫著圍在我的周圍,其中的一個一下子跳到了我的背後,我還沒來得及扯開它,那群冤魂就像是一張黑色的網一樣向我鋪天蓋地的罩了過來。他們不停地撕扯著我的頭髮,拉我的臉,啃我的手,更多的是想要扯開我手裡的頭顱。我死死的抱住,整個人都匍匐在地上,緊閉著眼睛。不知道什麼時候,我的腦子裡又開始響起了那些咒文,而這次還有一大串未知的景象湧進了我的大腦。我彷彿看見了幾千年前的事情,族人們的無情的驅散,黃河滔天的巨浪,最後族人被殘殺的情節,詛咒時天地染血的悲壯,和最後在那個人面前,被首身分離的下場,我擁有了川后的記憶。
我扭了扭頭,然後摸了下自己的肚子,衣服是破了,但是身上除了有血污外居然沒有傷口,最奇怪的是我感覺心跳比過去慢好多,有一種大腦被格式化了的感覺。在棺槨的角落裡看到了有類似黑色的棉絮碎片,雖然非常細微,但是我想到這應該是川后的衣冠冢。
後來我們又幸運地找到了一處雪洞,挖了一個簡單的雪牆,在裏面整理了一下衣服,又燒了一大鍋的肉湯麵。吃下第一口肉湯的時候我個大男人居然像是個小屁孩一樣的哭了起來。我看了看六子,他早就已經號啕大哭了,白翌也一臉的絕處逢生的感嘆,但依然迴避我的目光,這讓我心裏十分不好受。不過現在我第一感覺就是餓,再也無法分心去思考其他的問題,只有把眼前這鍋子肉湯都倒進肚子才覺得夠本。我們三個人猶如上演餓狼傳說,幾口就吃光了麵條,然後開始搶裏面的肉塊。
我一把抓住他說:「你去找死!現在有機會出去。你就不能不要貪財么?」
而後來他得到河圖,又怕被人知道這裏的秘密,然後封閉了這裏,用原先馮夷人的怨氣改造了八苦鬼咒,特別造了和當年山河九鼎類似的鼎器作為開啟的鑰匙。但是晚年的他實在無法控制這層龐大的怨氣,他知道如果這東西繼續存在,早晚會威脅到他後世,於是他砸了鼎器,製造了八件器具,又用八種不同的泄煞之器與之相對應,放于山河九川最鎮得住的風水之地,利用天地之力化煞,而最後的一件鬼器依然存放在河伯殿的深處。周文王又是一等一的聰明人,他利用這裡是鬼咒的源頭,八苦鬼咒所設下的詛咒會使得所有知道,接觸過鬼器的人都死於非命,而後來到這裏,溶入這怨魂的行列。於是這裏成了永遠沒人會知道的地方,但是他沒有想到他的女兒逃了出來,成了半鬼半人的存在,然後我又來到了這裏,八苦鬼咒,由馮夷族為源頭,以周文王來完成。這一切果然是一個輪迴。
我心裏已經瞭然了,事情雖然怪誕,但是的確是算是差不多都清楚了。突然我感覺肚子突然傳來了一陣劇痛,我捂著肚子不停地顫抖,他又坐了下來,看著我說:「你吃了龍骨?」
他點了點頭說:「嗯,他是我一輩子不會忘記的同伴。」
此時白翌開口說:「是周文王。」
我們三個人最後一路是滾到了那裡,扯開袋子就掏出裏面的衣服和帽子往身上套,過了好一會才感覺體溫開始不再流逝有所回升。然後我們又翻了其他的物資,裏面居然還有小型登山爐和大量的食物。我一會哭一會笑,也不管什麼扯開一包巧克力就賽在嘴裏。就連咬到了舌頭也沒有什麼痛覺。
我心裏咒罵道:「我當然有!」就在我激動的聽到他們終於知道我還有意識的時候,突然我感覺身體一塌,整個人就掉進了棺槨里去,我發現下面的棺材居然還沒蓋蓋子,我連罵了好幾句,直接就摔進去了。頓時我感覺眼前一抹黑,然後突然間底下像是撞到了什麼突起的石頭上一樣,隨後又被反彈了起來,直接摔了出去掉在了地上。我依然只能抬頭看著,隨後已經不是原來的地方了。
我嘆了一口氣,把六子拉了起來,對白翌說:「這裡是你能力的範圍,不是我的。我帶你們走到這裏也算是儘力了。」
但是事情也沒有那麼簡單,八苦鬼咒的發生,我發現了你許多奇怪的特點。接著借壽婆來找我,把大概的事情告訴了我,我這時候才估計到了事情大概的來龍去脈,我腦子裡有一種強烈的意識,這個意識一直牽引著讓我帶你進入河伯殿,一直牽引著我讓你走到最後。我不得不參与借壽婆的計劃,這是情勢所逼,但也是我必須要去做的,我要讓你活著進入河伯正殿。一方面,我十分矛盾,我知道我不能讓你來,這非常危險。另一方面,我根本沒有辦法控制住這個思維,他不停地告訴我,你必須要進入。我現在猜到這可能就是庚辰最後的希望,他希望川后的後人能夠來到河伯神殿,讓他知道他的祖先是怎麼樣的存在,並且讓他繼承河圖,完成他與川后的約定。
現在,你和我一樣了,雖然你從來沒有怪我,我知道你一直都是那麼的相信著我,這讓我更加難受。每次看到你因為恐懼而拚命催眠自己的時候,我就覺得內疚,我把自己最愛的人推到了這種田地。我開始怨恨這個庚辰的記憶,但又不知道該怎麼做。現在的我已經分不清自己到底是那個懦弱的白翌,還是那個極端的庚辰。
隨後我們等到了一支剛剛從瑪卿山下來的探險隊,他們有自己的車子,我們商量了一下,就跟著他們退回到了尼瑪縣。那裡我們得到了最基本的治療,但是醫生看了我們的傷勢,異口同聲的要我們去大一點的城市。隨後他們又把我們轉到了西寧,這裏我們得到了比較妥當的治療,足足呆了半個多月,各種檢查都查了一個遍。這段時間,六子非常忙碌,吊著鹽水也在打手機,而我則完全處於一種半夢半醒的狀態,除了給家裡打了一個電話模糊地說了一聲自己旅遊遇險了,得住院讓家裡人不要擔心,又給學校打了一個電話外,就是坐在醫院的病房裡看著自己的手裡的那塊石頭,期間白翌幾乎沒怎麼跟我說話。其實我們兩個現在算是非常接近了,屬於同一種人,一種不知道自己到底算死還是算活的人。後半段時間,我也沒空說,因為我的大腦不停地要讓我思考和回想、大量的陌生記憶和知識把我搞的只有靠吃止疼片才能夠睡下去。於是我開始了沒日沒夜的整理資料,這幾乎費掉我所有的時間。我除了吃飯睡覺,就是瘋狂地整理和回憶。別人看我那麼勤懇還以為我是個作家,但是拿起紙頭一看,卻誰也看不懂我在寫什麼,於是他們就斷定我是一個瘋子。
我沉默的聽著這一切,彷彿耳邊在迴響當年的那種殺戮和血腥,又想起前面在通道中所聽見的悲鳴和那哀怨的歌聲。現在坐在我面前的這個人,他到底是什麼樣的存在呢?
說完又看著白翌,他已經完全避開了我的目光。我摸了一把頭髮,發現發質也變了,這發質怎麼那麼像那具頭顱的?我連忙打住自己的思路,背上行李對他們說:「先,先出去再說,跟我走,不要碰到周圍的龍壁,否則會啟動機關,把我們位置又改變了。」
hetubook.com.com心中大驚,前面那些古怪的鬼魂的語言我沒一句聽的懂的,現在我死了,到什麼都明白了?我也吃不準裏面的門道,心虛的指了指自己,但是那頭顱依然翻動著眼珠子,我又退後了一些,發現這個人頭並沒有辦法傷害到我,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先逃出去再說,這裏怎麼看都覺得詭異,於是二話不說就想要外面沖了出去,好歹有一個投胎從新做人的機會。我跑了沒多久終於找到了一個小型的洞口,躊躇了一下,還是決定爬了進去,期待外面就是出口。但是爬了很久依然是黑乎乎的一片,什麼都沒有。我又往裡面爬了數米,突然有一隻手抓住了我的腦袋,就像是在地里摘西瓜一樣的往外拔。我連忙用手護住脖子,但是那隻從黑暗中伸出來的手就像是鉗子一樣的牢牢掐住我的脖子,我用盡吃奶的體力,把他的手搬開,連滾帶爬地退了回來。我倒在地上喘著粗氣,發現自己依然在那個冥室里,我一回頭髮現那個腦袋和那怪人還在那裡,他們一直都保持著一種抗拒和壓迫的距離感,而那個腦袋依然重複了前面的話,口氣一點也沒有變化。
他又伸手向我招了招,我小心萬分的朝他又移進了一些,不過依然保持著距離,他還是招了招手,我這次乾脆走到了他的面前。他讓我蹲了下來用一隻手摸在我的天靈蓋上說:「你有我的血統,雖然很遙遠,所以才會最後來到這裏。與其說你是被鬼咒吸引而來,還不如說是被這裏的血緣牽引而來。而那個人終於完成了他的承諾,因為我需要你的破,而我能給你的則是我的魂。因為你是無魂之人。」
六子聽到我的聲音一下子跳了起來,撒腿就往我們這裏奔了過來。我們就看到石塊從他身後開始噼里啪啦的砸了下來。他一邊鬼叫一邊跑,但是旋風的速度也不慢,我看他拽著一隻包根本跑不快,罵了一聲,對白翌說:「我去幫他一把,你別過來。」說完扯腿就往他那裡奔。我一路上石頭都往我腦袋上砸,幸好幾塊大石頭沒有砸到我,否則我一定腦袋開花。我跑到他那裡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罵道:「快跑!包不要沒關係,命要緊!」
他點了點頭,又念道心中的口訣。他的方法還要直截了當,就是通過我的理論為基礎,直接按照周易的八卦定位來走,八個方向,八種卦象。不得不說白翌比我更好的運用了那些記憶,和他一比,我其實還是非常單薄。
他聽到這個名字,第一次站了起來,他低頭打量了我一邊,我也抬頭看著他。他首次皺著眉頭道:「如果他能夠運用避水劍,那麼也許有這個可能。難道說……庚辰後來死了?如果是這樣他身邊除了避水劍還有我給他的一顆龍骨。」
我猶豫了許久,還是哆嗦的向他伸出了手,我感覺有一種一定要那麼做的衝動,否則我會後悔。我拿起了那頭顱,發現果然人的腦袋真的很重。我顫抖地捧著人頭向那個怪人走去,此時人頭開始大量的溢出水來,這水聞起來有一股土腥氣。我皺著鼻子走了過去,當我走到了打坐的人身邊,然後哆嗦的揭開了他的面具,在面具之後果然沒有腦袋。我把頭放在了那盤坐著的人身上,隨即那跳動的眼珠便不再跳動,而是死死的盯著我看。
在湖底,我隱約的看見還有一具骨骸,但是看不清是誰。我腦袋越來越疼,那些咒文開始與川后的記憶融合,就像是將我的大腦搗爛了重塑一樣。我捂著額頭,忍著疼睜開了眼睛,這裏依然是河伯正殿,面前依舊那座氣勢雄偉但是造的十分陰冷的石龍。
我也可以復活?我身下的那個東西又開始不停地往上頂,這一次它像是要從這裏面出來一樣。我不敢相信那麼大的動靜他們兩個還能繼續侃下去?我都急的哭了出來。
「誰?」
我問道:「信呢?」
我看著床頭櫃,果然放在上面的嘎烏不見了,我摸了摸臉,捂著嘴低聲罵了一句:「真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白痴。」
「庚辰啊,我已經知道我時日不多了,接下去就靠你了。大禹王一死,記的一定要帶我的血緣,帶無魂之人來來破解著咒語,承接這河圖。為了保這河圖,我全族人的魂都在這裏了,我不忍吶!讓我的後代來解這咒吧,那時大禹王已經不在了。」
我搖了搖頭說:「那麼……那麼為什麼我過去做夢的時候來過這裏?還遇到過一個很古怪的人?對了……我應該在棺材里,為什麼會來到這裏?」
他咬著牙看著那隻包,越看越不甘心,最後乾脆甩開我的手就去拿。我一把沒有攔住,他就已經跑了過去。我提心弔膽的看著他拿起了背包,拍了拍灰。對我們傻笑了一聲,我們大氣都不敢喘一聲,只有壓低嗓子對他說:「好了就快過來!你真TMD是個死要錢!」
此時我大腦中穿過了一個人,他說道:「如果你真的需要保證,那麼我用我的命來發誓。只要你願助我,助大禹王治水,我庚辰的命就是你川后的。你滅族之日,就是我庚辰人頭落地之日,我生生世世永不瞑目。你死,我不獨活。」
我們三人縮成一團,幾乎是頂著寒風往下走,唯一的念頭就是那補給的衣服和食物。
我瞥了他一眼說:「當然可以,這玩意是我玩剩下的。怎麼可能過不去。」
我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我抬頭看著窗外的天空,發現今天的天空顯得特別的渺遠。我坐在病房的窗邊,六子問了一大串的問題后,最後也累的問不下去了,便搖著頭起身離開。
「我不確定,因為這個記憶沒有讓我獲得關於他的信息,我只是從其他的記憶中猜測到的結果。所以我也不能確定。」
最後我問道關於我們到底是什麼樣的存在的時候,他說道:「那就看你怎麼認為,如果你覺得你還活著,那麼你就以安蹤的身份繼續活下去,為自己,為父母,為你想要為的一切。如果你否定……那麼就以川后的身份存在下去。這一切都取決現在的你,別人無權過問。」
他表情嚴肅的對我說:「白翌走了。」
我皺著眉頭看著四周說:「第七陣,是迷惑,說白了就是利用視覺落差。第八陣,應該是幻覺,這個應該屬於幻術的一類,比如會出現已經走出去的情況,實際上依然還在陣里,當你放鬆就會觸動機關。第九陣應該是無覺,那就是讓你完全感覺不到四周任何的變化了,不過如果不懂陣的人根本沒有命走到那程度。」
他眼神有些複雜,看著我說:「你……玩剩下的?你還是……安蹤么?」
我還記得當初你問我,我到底是誰的時候,我有一種迷茫的恐懼,我不知道我該怎麼回答。我怕我說出來,你會把我當怪物,和我的家人一樣……我一直沒有告訴你,我為什麼會離開家鄉,那個時候我去河南的桐柏縣附近做考察,需要渡河,然後發生了事故,船上的所有人都遇難了,也包括我。
我鬆開了手,反抱住了他的脖子,他一怔,我沒有放開自己的雙手,由被動化為主動。這是我們活著回來后第一次如此親密的親吻,過去的回憶隨著親吻像是放映機一樣劃過了大腦,那些因為詛咒而死去的人們,有些是無辜的,有些是咎由自取的,而更多的是無奈的,不過他們現在已經不用再守著大禹和黃河留下的秘密。一切都隨著那股旋風化為灰燼,而我的一部分也留在了那裡被毀滅了,我有的時候依然可以感覺到那裡冤魂悲苦的哀嘆。馮夷人千年不化的幽怨,周文王對於極致的執念,孟姬對愛對狠的瘋狂,彷彿這一切依然在那座大山之中,那座被人稱為佛前最高侍者的大山之中。
安蹤,我走了。我要在這裏說一聲對不起,是我的懦弱導致了很多事情的發生。一開始也許我有能力避免,但是我選擇了隱瞞,而你一直都那麼堅強,一路走了下來,從來沒有想過逃避。所以,我也要去面對自己,至少我要去探究我們到底是什麼樣的存在,去做一件我幾年前就應該做的事。不管結果如何,至少我要堅持的做下去。
但是走了一個多小時,依然沒有看到包裹。我們看著六子,六子說:「可能距離還要遠一點,不能停,和-圖-書繼續走!」
「你看!安蹤怎麼哭了?他……他真的有意識?」
我們回到了白翌身邊,他已經準備好了繩子和攀爬的東西,看到我們就催促我們快一點。上面的石頭落得更加密集,這座山洞很快就要坍塌。如果我猜得沒錯,河伯殿此時也逃不了被埋的下場。白翌抓住我的手說:「走,往這裏。」
他沉默了下去,然後緩緩地開口道:「因為當初我用我們所有族人的魂,包括將來與我有血緣關係的人的魂設下了這裏的陣,所以只要是我的後代,無論是再遙遠的血緣,依然沒有靈魂,他們死後的魄會回到這裏,而非去地府,然後周而復始,使這裏的陣法永遠不解。」
白翌終於笑了一下,不過完全是苦笑。他點了點頭大概的測量了牆壁之間的寬度,再把它們都記在了心中,然後對我說:「九曲黃河中最後三陣的特點是什麼?」
我齜著牙艱難地去理解他的意思,半懂不懂的點著頭繼續問道:「那麼你為什麼要我來?」
我準備回到淮水,回到當年我出事故的地方,也許可以查到一些關於我記憶的線索。我想要知道,那個影響我一生,改變我所有個性和人格的人,到底是怎麼樣的存在,他為什麼最後會選擇我作為記憶的託付。這些都是我困惑的地方,我想要得到解答,我想要知道,他那一份極端的悲哀到底是什麼,他又在害怕著什麼,而最主要的一件事就是我們到底是什麼樣的存在,我想要搞清楚,我們到底是死還是活?我們真的沒有靈魂了么?而這一切本來應該有我一個人來承受的。
現在我選擇不再逃避,當我找到答案的時候就會回來找你,我希望到那個時候,我能回答我們到底是什麼樣的存在,回答一切你提出的問題,然後找到我們活下去的定義。相信我,我不會再讓你恐懼。很抱歉,在最關鍵的時候,我沒有保護你。
白翌的聲音變得急促了起來,他道:「我沒辦法早說,因為我根本不知道……我一開始只是感覺自己好像突然間知道了許多過去並不了解的東西,但是那個記憶到底屬於誰的,卻怎麼都無法清晰的了解,我感覺到是這個記憶本身在抹殺自我。直到安蹤引出這件事,我還只是通過我的能力去解決一些問題,當然這個時候我已經對那些不成文的知識有了非常系統的了解,並且學的速度特別的快。包括後來孟姬所說周文王的河伯殿里的一切我理所當然的能夠去理解,也明白裏面的部分構造和八苦鬼器的緣由。但是這裏……我居然只有一種悲哀的負罪感,對於這裏的陣法我卻毫無了解。只是知道這裡是馮夷人的墳墓,這裡有著一個很重要的人,他……他一直都在等著他的後代。」
「我答應你,生生世世,只要我元魂不滅,我就會完成對你的承諾。至死不休!」
我聽到無魂之人已經有些想要暈過去的衝動了,我拍了拍自己的腦袋說:「到底什麼才是無魂之人?有沒有搞錯?為什麼什麼事都算到我頭上?」
我那時的記憶非常混亂,甚至有些地方是空白,最後我的記憶和人格彷彿重新組合了一樣。我的家人都以為我死了,就在他們在為我布置靈堂開追悼會的時候,我居然完好無損的回來了,又出現在了他們的面前,他們所有的人都不能接受,要知道我掉入河底至少有幾十天了,連公安局都認定了我的死亡。
現在的情況也容不得我再想什麼,石頭越掉越大塊,旋風只是在龍頭那裡待了很短的一段時間,就繼續朝我們移動,再這樣下去我們只有被活埋的份。我心中只剩下了一個念頭:逃。六子也意識到這旋風的可怕,反而拖著我往白翌那裡飛奔。我們兩個人猶如跨欄衝刺,一邊咆哮,一邊朝白翌那裡奔去。
我沉默了下來,這樣的勇敢是用多少人的命換來的,我低聲說道:「大禹一統天下,沒有錯。馮夷人只是想要世世代代的在黃河的源頭生活下去,沒有錯。周文王想要完成周易沒有錯,孟姬想要救出自己的丈夫沒有錯。那麼到底是誰錯了?而最後這些都會消失,大禹消失了,馮夷人消失了,周文王消失了,孟姬也消失了。」
我連忙一手攬住了他的腦袋,突然就感覺到他的頭開始漸漸液化,而他的眼睛依然死死的看著我,眼神中有著無限的挂念,但卻是那樣的死灰。四周的石壁逐漸開始有了動靜,那些洞里開始不停有聲音傳來。我死死的抱著腦袋,而他依然在不停地滲水。四周那種恐怖的騷動突然停止了,我驚恐地看著周圍,隨後低頭看著懷裡的那個人頭,它已經縮水的很厲害了,但那兩隻凸出來的眼睛仍舊看著我,目光依舊。他的嘴唇動了一下,彷彿還再說這是最後的機會。
「不會……我倒覺得……像是另一個人的,你看這把劍,這個人你也應該聽說過。」
「不是吧……渭河水神?你確定么?」
白翌也搖了搖頭,六子興奮地說:「我把寶貝都塞裏面了!我還以為這次算是白來了。你們等一下!我去拿!」
他依然面無表情的繼續說道:「那是沒有辦法的,大局不在我的掌控之內,就算我算盡了天下諸事,但是卻依然無力改變。如果當時我拒絕,大禹依然是要治水,依然會統一九洲。那麼他會用更多的人命來填,那個時候死的人會更多,而我們一族到時候也不能倖免。夏族大一統的局勢是上天的安排,我族氣數已盡,作為大祭司的我沒有別的選擇,只有與他合作。他是大禹手下的猛將,又是淮族之主,九夷之一,當年他念我是術數奇才,救我一命于淮水。所以我只是做了當年唯一的選擇。與我做出同樣選擇的,還有其他的居水而立的夷族,我們九個人一起替大禹治理了天下九川九河。可以說十幾年如一日,立下了汗馬功勞,但是依然保不住自己的族人……大禹知我能為,忌我如虎狼,於是終究三日過黃河,五日滅我全族,殺我子孫。只有我的妻子因為是大禹的直接子嗣,躲過一劫,此時她已有身孕。當時大禹王言出,孩子一出生就會被殺。我妻子被迫逃亡,我便要求那個人護送我的妻兒安全離開,然後等我孩子長大成人,再來替我解咒。當我被斬首之後,我立下詛咒,設下陣法,此後世間再也沒有馮夷一族,而其他的夷族也被滅盡。只剩下了九洲一同的夏族。」
白翌嘆了口氣說:「因為這並不是對與錯的問題,這個世界有太多我們無法控制的事,這一秒的決定也許是正確的,而下一秒很可能就會後悔。就像我……如果我早一些對你說出實情,也許能夠避免許多事情,可我沒有那麼做,後悔並不能帶給我任何的救贖。」
他把手從我腦袋上拿了下來,又放回了膝蓋上,低著頭想了很久,最後緩緩開口道:「是啊,為什麼呢?大概應該說是一步錯,步步錯的結果吧。是我帶著我的族人走向了毀滅,你想要知道為什麼?」
我虛弱的點頭,抱著肚子開,疼的眼睛都睜不開,感覺五臟六腑都像被擰在一起一樣。突然我發現川后的腦袋又滾了下來,那腦袋對著我說:「拿起我的頭顱,無論什麼事你都不能放下。你是我的後代,雖然我的兒子最後沒有來,但是你也一樣,是無魂之人,這是我給你最後的機會。接受我的魂,我放你出去。」
隨後我整個人幾乎就成了庚辰的再世。而白翌的人格已經被我遺忘得差不多了,直到你的來了。我感覺到你的身上有著庚辰十分在乎和熟悉的存在,彷彿當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感覺你很眼熟,是我很早就認識的一個故人。其實我有過懷疑,懷疑這似乎和我的生死之謎有著密切的聯繫,並且我也偷偷的調查過了你的身世,發現你又極其的普通,這讓我十分困惑。
我狠狠的咬著牙齒說:「沒錯!就是那個老王八蛋,太陰險了,知道如果有人能走到後半段,肯定懂九曲連環的道理!所以他應該融合了其他的數術。」
我就像是窒息了很久,終於可以呼吸到第一口氣的人,幾乎吸到自己胸口都要漲了開來。我瘋狂地呼吸,隨後便是劇烈的咳嗽。我伸手想要抓東西,發現我真的是在棺材里。忽然感覺到hetubook•com•com有人一把抓住了我的手,我整個人就他被拽了上去。
我點了點頭,裹緊了衣服,一同與他往回走。此時的風已經悄悄的變得寒冷了,我抬起了頭,天空依舊,夕陽無限。我彷彿聽到在遠方又傳來了熟悉的歌謠,那首唱著黃河的歌謠,唱了千年,依然如此動人。我終於明白了,只要黃河依然在流淌,馮夷人就不曾消失。因為他們早就溶入了這滔滔的天河之中,任憑誰都無法分離,不曾磨滅。
他第一次發出了笑聲,笑得很凄涼,他說道:「那個人理解錯了我的含義,我要的魄不是你的,而是我的兒子。我死之時他還沒有出生,我希望他能代我將他養大,隨後帶他來我這裏,如果我兒子能夠活著來到這裏,我就可以把我的魂給他,讓他解開這裏的詛咒,解放那群混沌的魂魄。」
他皺著眉頭說:「不是,這個是後人動用我原先的詛咒,利用我族人的怨氣再造的。的確……有一個人來過這裏,他來的目的是河圖。那時候的確沒有什麼八苦鬼咒的存在,你說的鬼咒,也許……就是這個人所設的。」
我聲音有些哽咽,心情複雜的都不知道怎麼來說出口。白翌摸著我的頭髮說:「別想了,你已經做得很好了,你做的比我當初的要好很多很多……即使現在也是。」
很快的我們看到了一點亮光。我心中瘋狂地想要靠近那點亮光,漸漸地亮光越來越大,而身後則是無邊的黑暗,就像是一個存在著無限恐懼與悲傷的地獄。我最後看了一眼那瘋狂崩塌的廢墟,口袋裡緊緊的握住那塊岩石。
第二天,六子把我從睡夢中吵醒,我揉著眼睛問他怎麼了。他搔著頭髮欲言又止的站在我邊上。
我沒有辦法繼續說下去,因為白翌說的沒有錯,我依然有著安蹤的個性,但在有些地方已經徹底變了。我就像是一個陌生的新個體一樣,我的口味,愛好,甚至是一些生活習慣都和以前有所不同。過去我睡覺習慣四仰八叉,現在卻像是一個動物一樣縮在了床的一角,吃飯根本不能接受辣椒和牛奶,我把它理解為遠古的中原人並沒有吃過辣椒,所以生理尚無法接受,而牛奶也是這個道理,從基因上來說靈長類動物過了哺乳期就不再能夠接受乳製品,而現在的人之所以可以喝牛奶吃乳酪,很大的程度上來說是一種基因的突變。這也就是說,我現在的腸胃和幾千年前的古代人沒什麼區別了……
我拽著自己的脖子,發現手上都是水,前面那雙手是從水裡抓住我的。而它的手上居然還有牛角一直帶著的綠松石佛珠。牛角應該也成了咒魂之一,那麼外面估計還有更多咒魂,根本出不去,只有退回去。我無奈地抿著嘴,小心翼翼的靠近了那個頭顱,至少它除了詭異一點之外,並沒有動手害我。倒是那全套黑衣的盤坐之人,讓我萬分的忌憚。雖然說頭顱沒有辦法威脅到我,但是要我捧起一個怪人的腦袋,實在有些抗拒,更何況這個腦袋居然還會自己說話。
「那麼你為什麼要把安蹤放在這上面?」
原本到了這裏,我們就可以走出去了,但是現在居然又回到了第七陣的範圍里。本來有九個子陣組成了整體的阿克巴塔,它可以顛倒人對方向和時間的判別能力,裏面的每一個石柱都有一個人柱,而每一次轉角,都以順天而行是左旋,逆天而行是右旋,所以順生逆死,左旋主生的原則來走。至於石柱裏面封著被咒化的屍體,早就成了殭屍了。現在看來,再走下去,我們很可能會遇到第七陣的那隻,那絕對比前面白毛猿怪來的兇狠。
我低著頭,心裏又想到奶奶的話。我抬頭看著這個人,他面無表情的像是一個死人,他的嘴唇非常蒼白,而他的眼睛的確也有著微綠的光澤。我說道:「你就是大禹治水那九個人中那個站在他最身邊的那個人吧。」到了這個時候,很多內容我都可以靠自己的猜測猜到一些,只要被證實而已。
我皺著眉頭說:「為什麼你們不投降,不是說只要獻貢稱臣就可以保命么?」
於是我來到月靈姐這裏,她是我的遠親,她只是知道我出了事故死裡逃生而已,並不知道我是怎麼樣逃出來的。我拋棄了我過去的一切來到這個陌生的城市,過著單一又普通的生活,放棄了一切過去接觸過的事物。這段時間我的記憶得到了重新的組合,我不再是過去的白翌,因為我放棄了過去的身份,以另一個人的身份活了下來。我覺得更加偏向庚辰的個性。
我咬著牙,感覺到自己的皮肉大概被撕咬的所剩無幾了。但是我依然還有意識,那些關於川后的記憶全都湧進了我的大腦,就連最後川后指天詛咒,成王者不得踏入神殿半步的嘶吼也是那麼的清晰,彷彿就是自己喊出來的一樣。川后狂笑著被砍了首級,最後只說了四個字:「天下山河!」
當我們真正的身處這光明之中,才感覺自己又多久沒有照到這樣的陽光了。我閉著眼睛依然可以感覺到這強大的力量,隨後就是刺骨的寒冷,這種冷絕對讓人生不如死。現在的我們是從一個地獄走到了另一個,寒冷把我們三個人瞬間都凍成了冰棍。六子慌忙的從包里掏出了GPS,擺弄了好久才調整好,他指著斜坡的下方說:「那裡,應該在那裡!估計走一個小時可以到。大家咬咬牙,千萬不要停下來,否則真的會被凍死。」
六子看著後面的旋風徹底傻了眼,他指著那東西說:「那是什麼鬼東西?」
「庚辰。」
我帶著他們走了將近一個小時,因為不是直穿,所以迂迴翻轉的走了很多彎路。最後我卻發現,在第七段的地方,好像有些細節被人更改了,我用原來的理論再走了一次,但是依然沒有走出去。我心裏已經有了非常不詳的猜測,估計從第七陣開始被哪個高人修改了!
我掄起巴掌就朝他後腦勺拍,這傢伙真的是不打不解氣,現在還問個屁啊!黑色旋風簡直就像是一隻絕大的黑暗魔神,有空去探究他到底是什麼做的,還不如收起所有的力氣逃命要緊。
他緩緩地開口道:「這裡是我的占星堂。我的名字叫川后。」
六子也越走越疑惑,而我則是徹底失去方向感了。他看著我的臉色也猜到了大概,心虛地問道:「你不是說,這是你玩剩下的么?現在呢?」
每一次我們都以為又要接近石柱的時候,都會找到出路岔開。慢慢地我們越來越靠近要走的那個地方,我知道我們要出去了。但是對於這裏,我有著比一般人更加複雜的感情,畢竟川后和他的族民,還有牛角,包括那個孟姬都葬在了這裏,一想到這裏我就有一種說不出的坎坷的情緒。我最後回望了那些石壁,隱約間發現在岩壁上站滿了人影,他們默默地看著我們。我動了下雙唇,想要說什麼,但最後只是伸出雙手,面朝那些石壁,然後雙膝跪下,握拳伏地,對他們行了一個馮夷族最虔誠的禮拜。跪了很久,那些人影漸漸地消失在著黑暗的石壁上。我站了起來,掏出獵刀把自己的頭髮割了一把埋在了這裏,心中默念道:「我把川后還給你們,他永遠都是馮夷族的大祭司,真正的黃河水神。」最後抓起了一塊石頭揣進了口袋。
我對著天空傻傻的望著,其實我現在也搞不清自己到底是安蹤還是川后,但卻從來沒有後悔來到河伯正殿,只是我無法去面對那些像牛角那樣無辜的亡者。此時我好像又回到了阿尼瑪卿山下,耳畔又響起了那些經文,我這才明白那些經文的含義,那是在追悼黃河邊上那遠逝的民族,那一個擁有無限智慧的馮夷。潮起潮落,古老的黃河,馮夷人依然存在在這條滄溟的大河之中。我心底里期盼著一種不可能會實現的心愿,默默地注視著天邊飄著的雲朵消失,不再言語,因為結局是不需任何的語言的。
六子一下子蔫了,說了一聲謝謝解答,就頹廢地坐在了地上。
當我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已經在雪山下了,這個時候我的神志才開始回復,發現那個救我們的藏民里就有上次不肯借我們氂牛的大爺。世事有的時候就那麼弄人,他看到我們也覺得很吃驚,但是並沒有追問我們的事情,只是當他看到我脖和*圖*書子上的嘎烏的時候,眼神才出現了一種痛徹心扉的悲慟,他指了指那個嘎烏說:「小夥子,把它給我吧……那是我兒子的。」
他點了點頭,向我們擺了擺手,抬腳就要走過來。我看也沒有什麼是發生,便心裏也踏實了下來。瞪了他一眼,但就在他抬腳的時候,似乎突然矮了下去,不過這隻是一瞬間的感覺。接著就聽到類似多米諾骨牌的聲音,我慘白著臉,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了。不知道從哪裡傳來了一聲崩裂的聲音,我抬頭看到那隻龍頭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居然開裂了。不知道從哪裡刮來了一陣黑色的旋風,旋風所到之處,那些牆壁都頃刻間化為了灰塵。而那旋風幾乎徑直朝我們卷了過來,山壁上也開始滾落大量的石頭。我翻著白眼連忙喊道:「我忘記說了!九曲黃河陣只要通過了就不能往回走的!我靠!你還杵在那裡幹什麼!快跑啊!」
白翌想要開口說什麼,但沒有說出口,彷彿聲音只是到他的嘴唇邊就消失了一樣,他點了點頭拿起寶劍便跟著我走。我有些失落,畢竟白翌從來沒有那麼排斥過我。我嘆了一口氣帶頭先走,果然這裏和我記憶力里的沒有差錯,很快的我們就分清了方向。這裡是按照大衍之數而來,天地之數為五十,以一為體,四十九為用,故其用四十又九。所以這裏其實就是每四十九度會出現變化,角度和視覺的差別導致這裡會發生方位的錯亂,這些半透明的柱子有著迷惑視覺的作用。
白翌鬆開了我的嘴唇,他摸了摸我的嘴唇說:「有機會回去找找那位大爺吧,他的兒子是我們的好兄弟。」
我又問道:「那麼為什麼會有鬼咒的出現?當初你下的咒語並不是八苦鬼咒?」
我突然心中一頓,攤開了手,心裏有種非常陌生的感覺。我摸著自己的臉,第一次有了一種懷疑自己存在的感覺。我看著白翌,他的眼神充滿了內疚,悲哀,和一種說不清的苦澀。我的腦袋裡還在嗡嗡作響,彷彿還在重組許多原本十分陌生的片段,太陽穴非常脹。其實我現在能站穩就已經是用盡我所有的力氣了,但是那句脫口而出的話,又讓我后怕得要命,如果是過去的我是絕對不會那麼說的。我咽了口唾沫說:「當然是,我當然是安蹤,我不是安蹤……還能是誰?」
我想了一個晚上,把這些日子的事情都重頭到底的整理了一遍。我知道我所存在的記憶應該就是庚辰的,但是我的記憶與你不一樣,我清楚的記得所有一切的內容,就是惟獨沒有庚辰自身的記憶。但是在這個人的記憶中,川後有著幾乎等同於生命的意義,很可能他出於對川后和他族人的愧疚,抹殺了自己的存在,也就是說他很可能是自殺而亡的。
我苦笑了一聲,心想事情不是這樣比較的,難道非要我自殺才能體現我比你慘么。不過我知道白翌向來不會安慰人,於是也拍了拍他的手讓他放心。但是他沒有鬆開我的肩膀,我以為他還有事就盯著他眼睛等他繼續說下去。沒想到他並沒有說什麼,而是把臉湊了過來。我一下子沒反應過來,頭不自覺地往後閃了一下,但他抱住了我的頭,然後就吻了下來。
我點了點頭,心裏一直不明白的那部分終於也連了起來,如果是那樣一回事,那麼一切都好說了。河伯殿其實是周文王為了進入這裏的一個局,他本身不是皇帝命格,貌似他到死都是以侯爵的身份入葬的,而他的兒子才是當了天子,之後追謚他的父親為文王。所以他不受詛咒,而他謚號為文的最主要的緣故,就是他完善了先天八卦,由八卦變為六十四卦。此後周易成了天下易術之本,把過去的連山,歸葬都給罷黜了。
果然,他聽到大禹的名字之時,終於露出了一絲表情,而我心中的謎又被驗證了一部分。此時我發現這個表情和第八件鬼器的那隻面具上的樣子非常相似,似哭非哭,似怒非怒的。他說道:「是,我就是當年大禹治水,獻出河圖的那個祭祀。他不了解黃河的潮汐記載,而我的族人則是世世代代記錄河川潮汐的一族,所以我們所有的族民都是按照潮汐來生活,大河發洪水后我們便去那最肥沃的土地種麥子,去魚最多的地方捕魚。這便是我們祖先所記載的河圖之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
即使如此我依然有著安蹤的記憶,我成長的過程,我的父母,我的朋友,包括我所學的知識,它們都沒有消失。我就像是一個新造的人類,擁有了一些過去不曾擁有的記憶,至於失去了什麼,我不好說,至少我覺得我可能失去了安蹤這個人的靈魂。白翌拍了拍我的肩膀,感同身受地說道:「你會習慣的。至少你比我堅強,剛開始我發覺自己不對勁的時候,幾乎要被送精神病醫院治療的程度。」
最後個個吃得肚子凸出來才感覺好一點,六子本來就經歷了前面的暴食,現在他第一時間去醫療包里翻嗎丁啉了。
我努力的挪了一下,發覺自己的手指可以動了。只是身體依然十分僵硬,花了好久我才能夠撐開手臂,我像是一個偏癱一樣靠肘關節爬了起來,一邊爬一邊叫著白翌和六子的名字,但是周圍並沒有聲音來回答我。當我起身站直之後,我才感覺到這裏的布局我很熟悉,當我看到那古怪的石台之後,我意識到我居然回到了當初夢境里的那個墓室,而在墓室裏面依然空空如也。
我拱起了後背,推開了身上的冤魂,扯著嗓子也念出了最後的四個字:「天下山河!」
我怔了一下,繼續扣衣服的紐扣,但是怎麼都扣不上去,我平靜地問道:「什麼時候走的?」
我們三個人又休息了兩個小時,六子說不能在山腰上過夜,否則會體溫過低。於是我們把能帶的都帶上,重新穿好衣服向下走去。我發現這裏要比前面上山的地方容易一些,可能地勢要低一點。總之在GPS的幫助下我們終於看到了第一批來朝聖的藏民們,他們看到我們三個的樣子,一開始還以為是強盜,再一看估計以為我們是叫花子,最後才知道我們落難了,二話不說就用氂牛送我們下去。對他們來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要比轉山還要來的功德無量。我倒在氂牛上,身上被蓋上了一層厚羊毛毯子,沒過幾分鐘就合上眼睡死過去了。
我們沿著白翌設定的方向,幾乎沒失誤的前行著。突然六子咦了一聲,我問道怎麼了?他說:「看!那是不是我的包?」
我心裏一陣難受,所有的言語卡在喉嚨里就是冒不出來。我摘下來顫抖著遞給了這個老人家,他縱橫的皺紋被似乎更深了。他回頭看了一眼大山的方向,吼了一句藏語,回頭向我們點了點頭,我看到他的眼眶裡都是眼淚。他用袖子擦了擦,牽著自己的氂牛就離開了,而我居然連一句對不住都沒來得及說出來。
白翌看著我說:「你……你現在應該已經和我一樣了。」
川后道:「大禹的確問我們要過貢品,而且只要一件,那就是最完整的河圖。這是我萬萬不能給他的,給了他,山河大川都會被這個狂人所顛覆。他沒有命格拿到河圖,我族為了保住河圖,就算滅族也不能妥協。大禹為了恐嚇我,讓我看著我的族人全都死在我的面前,先是我的兄弟姐妹,最後是我的年邁祖母,然後是全族。之後我實在無法忍受,於是在死之前設下毒咒,大禹此生無法得到踏入此處一步,任何稱王者不得入此處。於是大禹讓我死在其他夷族之主的面前,他也在……」
我明白他的意思,點了點頭扶著他的胳膊站了起來,看著四周說:「這裡是馮族最複雜的陣法,過去的人稱它『阿克巴塔』,馮夷語中的意思是九曲黃河。最早的九曲黃河陣就是通過阿克巴塔的第三種變陣演變而來的,如果沒有猜錯,我們再走下去就是死門,到時候真的就是回天乏術。」
我終於明白了,果然是周文王設下的。但是我馬上又被搞糊塗了,我問道:「既然你下咒不允許任何王者進入,那麼這個周文王他怎麼來的?」
「馮夷人是被大禹給滅了的,難道你的記憶來自大禹王?」
他搖了搖頭說:「不知道,護士說他五點多就離開了,然後他給你留了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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