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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書求官，最後都是為了改善生活，這本身並沒有錯。

看來當初的設想還是太樂觀了，楊修能成，不代表其他人也能成。

「司徒言重了。」劉協握著趙溫的手，輕輕拍了拍。「司徒好好休息，努力加餐，爭取早日康復。朕與大漢不可一日無司徒。」

可是三十年之後，不僅袁紹掛了，曹操也掛了，如今那些割據州郡、野心勃勃的諸侯基本都掛了。

辯論證明不了聖人的道高明，只有行動才可以。

「上次問你的問題，可有答案？」劉協問道。

——

身為汝南人，張喜與袁氏的利益糾纏太深，很難分割清楚。

「謝陛下挂念，家父無恙。」楊修悄悄地鬆了一口氣。

楊修慚愧地笑了笑，心情很複雜。

堅持就是勝利。

在趙溫帳中坐了片刻，劉協便起身告辭。

「初臨政事，難免有所不足，及時加以改進才是。」劉協頓了頓，又道：「你如此，朕也不例外。聖人之言或許有理，卻無法解決每個問題，還需要我們以ｈｔtps://ｗｗｗ•heｔuｂｏｏｋ.coｍ•cｏm身踐行。」

劉協由氣憤而無奈，由無奈而同情，不由自主的嘆了一口氣。

「你帶的那些儒生如何，有可用之人乎？」

張喜也是有功之臣。

楊修越說越無奈，連連搖頭嘆息，一臉的嫌棄。

「德祖，知易行難，耐心點。稍後領一些錢糧去，先發半個月的俸祿，解燃眉之急。到了河東，想辦法籌些錢糧，再做計較。」

「臣愧對陛下。」

待從頭，收拾舊山河。

只是楊修生性自負，不能直接批評，還要講究些方式方法，適當的迂迴一下。

怎麼說來說去，反而成了我的責任？

相比於一個月前，剛剛來到這個世界，他現在最大的改變或許就是相信太陽即使落下，明天也會照常升起，哪怕黑夜再漫長。

「是么？說來聽聽。」劉協心中一緊，卻還是不動聲色，耐心地追問道。

以天子的聰明，不難猜到楊彪在其中的作用，也很容易猜到他見駕之前已經見過了m.ｈeｔubook•coｍ•ｃｏｍ王邑、張喜。

「你只顧著抱怨，可曾設身處地的想想他們為何如此？如果你和他們一樣，除了自己，身後還有幾張嘴等著吃飯，還會對束脩不屑一顧嗎？」

十幾年的苦讀一點用處也沒有。

但那些儒生則不同，他們可能迫切地需要改善生活。既然有聖人之禮這麼好的理由，沒道理不用。

他只是感覺效果不佳，卻沒想到會如此之差。

糾結了半晌，楊修還是只能接受天子的意見。

君臣二人聊了一陣，楊修施禮告辭。

真正潛心治學的，誰會冒著生命危險，跟著朝廷西行，找個地方隱居豈不更安靜。

投鼠忌器，莫過如此。

「無妨，你大可以慢慢思考。」劉協輕聲笑了起來，轉頭打量著楊修。「千里之行，始於足下。開始思考，便意味著你已經邁出了最重要的一步。」

去年為生母王美人擬定尊號，昭告天下他是先帝血脈時，張喜曾參与其中，頗有建樹。

對待老臣，尤其是願意主動認錯的老臣，hetubook.com.com多少還要留點面子。

不是每個人都能和楊修相提並論的。

對張喜，他已經不抱希望了。

劉協很想問問他慚愧在哪兒，話已經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

劉協雙手攏在袖中，緩緩而前。

就拿趙溫來說，以前他再給趙溫面子，趙溫都覺得理所當然，絕不會像現在這麼激動，熱淚盈眶。

他倒是滿腹經綸，卻管不好二十個同樣讀了一輩子書的儒生，還有什麼臉以聖人門徒自居。

「太尉無恙否？」劉協問道，彷彿自言自語。

「比如有人講書，只顧自己說得開心，一字講解數千言，將士們已昏昏欲睡，他猶自不肯罷休。有人強調禮儀，要求所有的將士都執拜師禮，不可有一絲疏慢。更有勝者，竟要求將士送束脩，說是聖人之禮不可廢……」

三十年之後，他才四十五。

劉協沒有立刻回營，獨自一人，看了一會夕陽。

本來也是走個過場，給趙溫面子，以資鼓勵。

返回御帳時，劉協看了一眼司空張喜的帳篷，然後又收和圖書回了目光。

天子選擇了不提，當這件事沒有發生過，只關心他的父親楊彪安危，也就避免了他的尷尬。

劉協也是大跌眼鏡。

以前也聽說過，卻沒有機會實踐。現在有了親身體會，才知道其中妙處。

輕易地罷黜張喜，只會讓更多的人寒心，逼迫他們支持袁紹，不符合統一戰線的基本原則。

「陛下……」楊修很無語，一腦門黑線。

即使真如趙溫所說，要用三十年開太平，他也等得。

「唯。」楊修又嘆了一口氣，無奈地點點頭，神情沮喪。

明明他比天子還大幾歲，可是一談到這些問題，他就像個稚童一般，全無自信可言。

年輕，就是他最大的本錢。

或者說，沒幾個人能和楊修相提並論。

坐得太久，面子給得太多，反而不美。

那二十個儒生寄託了他的希望，絕非可有可無，不能讓楊修毀了。

就拿束脩而言，楊修根本看不上那幾個小錢。

楊修緊隨其後，神情肅穆如故，並沒有因為劉協接受了他的建議就有所鬆弛。

有門路的和-圖-書早跑了，留下來的都是沒門路的。明知朝廷余日無多，也只能一條路走到黑。

晚霞滿天，明天又是一個晴朗的好天氣。

見天子又習慣性的非議聖人，楊修很想為聖人辯護幾句，奈何底氣實在不足。

這也是他最近剛悟出來的道理。

「陛下，臣慚愧啊。」

楊修思索片刻，搖搖頭。「尚無思路，還請陛下再給些時間。」

趙溫更覺愧疚，眼淚止不住地往外流。

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

趙溫掙扎著從床上爬起來，淚流滿面。

楊修不來找他，他也要讓人去找楊修。

不過他不能直接趕張喜走。

楊修下意識地咂了咂嘴。「陛下，這些人治學甚誠，天賦卻著實一般，年齡偏大，舊習難改。雖有為朝廷效力之心，說起聖人典籍也有可取之處，做事卻不切實際。這幾日在後將軍營中，多有出乖露醜之舉，很是難堪。」

劉協順勢說道：「你也要想想如何改進，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是四世三公之後，衣食無憂。」

楊修張了張嘴，卻不得不承認天子說得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