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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取晚餐來。」劉協輕聲說道：「太尉匆匆趕來，怕是還沒有用餐。」

蔡琰一人留在帳中，將起居注的條目寫完，向內帳告退。

「為何？」劉協嘴唇輕撇。「是太尉看不上他們，還是他們看不上太尉？」

這時候請罪，萬一天子罷免了他，他想彌補都沒有機會。

劉協盯著楊彪，眼睛眨也不眨。

「臣……不在黨人之列。」

士孫瑞看看魏傑，又看看沮俊，心存感激。

這不是他一個人的榮辱得失，而是所有外朝大臣的期望。

楊彪神情尷尬，只好端起碗，默默的喝粥。

「陛下，臣……」

士孫瑞與魏傑、沮俊相對而坐，神情沮喪。

其他人就更不用說了，他們連做好現在的本職工作都有些勉強。

沮俊表示贊同。「郭圖不知去向，不是藏起來了，就是連夜趕往冀州。從衛固交待的情況來看，他可能已經猜到了上黨、河內的變化，應該會通報袁紹。不出意外的話，上黨、河內很快就會有戰事發生。若安邑的叛亂不能迅ｈｔtps://m.ｈetｕｂoｏk.cｏm•coｍ速平定，難免會有人和袁紹遙相呼應，不可不防。」

楊彪的嘴角抽了抽，摘下冠，端端正正地擺在席上，雙手交疊，俯身而拜，額頭貼著手背。

魏傑、沮俊雖然知兵，功績卻不足以擔任太尉，甚至不具備指揮南北軍作戰的能力。

這不符合他一貫的行事準則。

「太尉。」

雖說天子沒有對士孫瑞的舉止做任何評價，那句「過猶不及，非大臣之體」卻讓他們感覺到了濃濃的寒意。

士孫瑞看著魏傑，眼神疑惑。

楊彪還沒吃完，卻還是放下了碗。

連楊彪都被撅了面子，還有誰能從中斡旋？

士孫瑞撫著鬍鬚，沉吟半晌。「那又待如何？總不能裝聾作啞，當作無事發生。」

「臣在。」楊彪躬身行禮，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士孫瑞愕然。

——

蔡琰走了過來，伸手輕扶。「楊公，天子意氣難平，你就先去休息吧。」

「……」楊彪不知如何回答。

劉協點點頭，卻沒hｔｔｐs://wｗw•hｅtｕｂoｏk.cｏm•ｃoｍ說什麼，端起碗，淺淺地喝了一口。

將來就不好說了。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留給他們的時間也就是這幾年。

楊彪看了一眼，才發現三份食物都是一樣的，簡單的一碗粥，幾片肉，一碟醬。

楊彪木然起身，看著搖曳未定的帳門，一聲輕嘆，起身出帳。

楊彪受寵若驚，連忙避席。「臣何德何能，何德何能。」

「陛下，你就……吃這點？」

過了一會兒，伏壽引著兩個宮女進了進來，一人手裡一個小案。

楊彪避無可避，一聲輕嘆。

士孫瑞暗自嘆息，心中很是不安，總覺得自己有趁人之危的嫌疑，非君子所當為。

「陛下，黨人雖乃心王道，卻行事偏激，不合中庸之道，臣不敢苟同。」

——

想來想去，似乎只能解釋為本尊的意志。

士孫瑞搖搖頭，甩掉腦中的雜念，咳嗽了兩聲，從一旁取出一卷竹簡。

她想了一會兒，起身在書箱里翻撿起來，找出一卷《黨錮列傳》，擺在案上，又找出一些和圖書空白的竹簡，用皮繩綴在後面，然後提起筆，寫下一行字。

士孫瑞嘆息道：「明日一早，我去向陛下請罪，營中事務，就由伯俊你代理吧。」

魏傑連忙搖手。「君榮，不可。」

魏傑卻啞然失笑，指著沮俊說道：「沒想到啊，你沮元英也有背信棄義、劫掠百姓的時候。」

伏壽從一個宮女手中接過小案，擺在劉協面前，另一個宮女則為蔡琰擺好食物。

多苦多難的童年，造就了一個老成的少年。

他明白他們的意思。

楊彪僵住了，伏在地上，一動不動。

楊彪還想再奏，劉協起身，往後帳去了。

連他自己都有些意外，居然真能忍得住。

「奉詔，為太尉上食。」

經驗豐富如他，也不知道這時候訪說些什麼。

回到小帳，她在案前坐下，鋪開筆墨，準備抄寫起居注副本，卻一時心煩意亂，思緒萬千，不由得廢筆而嘆。

伏壽走到劉協面前，正準備放下手中的案，劉協說道：「太尉受苦了，先為太尉上食。」

「衛固雖降，范先還沒降，各縣ｍ•ｈｅtｕbｏｏｋ•ｃom.cｏｍ陽奉陰違者不在少數。此時君臣不和，豈不讓人笑話，耽誤了天子大事？於今之計，眼下只能當作無事發生。有功有過，都等到安邑平定再說。」

天子或許就是看到了這一點，找不到更合適的人來代替他，所以才忍下了這口氣。

果然是人一旦有所求，就不再自由。

伏壽看了他一眼，卻沒多說，轉身走到楊彪面前。

趁著天子還沒有明確表示，移兵轉戰，平定范先等人的叛亂，將功贖罪，或許還有一線轉機。

之前有什麼心思或者心得，她都可以與唐姬說。現在唐姬留在了安邑城中，她身邊只有同僚，連個說說心裡話的人都沒有。

這是外朝奪回被內朝侵佔的權力的最好機會，不能就此放棄。

他們剛剛收到楊彪送來的消息。

「朕累了。」劉協擺擺手。「太尉奔波一天，想必也累了，早點休息吧。」

粥熬得不錯，但楊彪卻吃不出一點滋味，幾次張口欲言，都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有何章程可言？」沮俊奪了過來，扔在一旁。「若不是為了https://www.hetubook.com.com楊公，衛氏族滅矣。你冒著觸怒天子的風險，留他一命，他不應該獻出一半家產，以報不殺之恩？再者，郡倉里的糧食，他肯定沒少拿，難道不該吐出來，再加倍賠償？」

劉協垂著眼皮，一言不發，沉默如山。

細碎的腳步聲響起，皇后伏壽從后帳走了出來，向楊彪行了禮，走了出去。

劉協微微側頭，目光灼灼地打量著楊彪。「你是黨人么？」

魏傑說道：「天子心中不滿，本是意料之中的事。但他並沒有下詔，應該是不想鬧得滿城風雨。你拋下大軍，明天一早趕去請罪，意欲何為？逼天子赦免你，還是懲處你？」

劉協默默地喝完粥，將碗筷放在案上，拿起手絹拭了拭嘴角，輕輕放下。

劉協收回目光，微微頜首。「太尉所言極是，過猶不及，非大臣之體。」

負責記錄的蔡琰抬頭看了兩眼，隨即又低下了頭。

她很想找個人說話，卻不知道找誰說。

「說說明日的安排吧。衛固已降，庄中的財產、物資也清點得差不多了，數量還真不少。該如何處置，我們一起拿個章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