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小管聞言皺眉：「未免巡丁盤問，總要自如走動最好。」

「家有病母，二位且容我安頓。明日黃昏，城外紫竹林，那處廢棄的玉佛寺見。」

前來包房的人，自然是掌柜也要小心應付的府衙人物。好在這一次人家還算講規矩，銀子照價給足。所以掌柜和夥計也老實聽了吩咐：照常營業，不得聲張，不得往三號房引領客人。

「既如此，二位聽好。」

「人數不好說，名號也不好說。」

「使不得使不得。」

這個判斷，從另一個角度證明：田大田三這兩個反賊，確實是掌握著一筆大額金銀款項的存儲地點信息。

「總不能給弟兄們拖後腿。」

當天午後，坐鎮雲客來的杜沖大徒弟，用銅管聽到了一段驚天對話。

於是，次日小管探監完畢，負責尾隨跟蹤的，就從街頭閑漢換成了杜沖的二徒弟。

有了專業人士操盤，各方面的待遇馬上就不一樣了。身為刑房捕頭，杜沖所能調動的資源，是遠遠超過包世南的。

現在開始的每一天，偵查網路運行所需要的經費，都是杜包二人分攤的私人資金。

提前進了隔壁包廂的，是杜沖手下的大徒弟和三徒弟。

包世南包牢頭當場撫掌大笑：「好好好！魚兒終於上鉤了！」

儘管刑房的正式衙役編製只有十幾人，但是這不是問題……杜沖手下還有大量可供御使的白役人員……臨時工……輔警。

包括幾個徒弟在內的m.hetubook.com.com私人班底，人數上是完全足夠的，既可以做到保密，又能提供充分的辦案人員。

田大低頭看一眼自家兄弟，猶豫回道：「要想進出隨意，總得五七日。不過無妨，單是『出去』的話，再過兩日，我攙著老三，也能走動。」

坐在柵欄外，看到田大在給田三餵食米粥，小管不由得喜上眉頭：「三爺這是無礙了。」

之所以田大敢如此明目張胆的提問，是因為從今天起，原本探監時一定會站在小管身後的獄卒，已然無影無蹤了。

於是田大進一步打問：「這次來了多少自家兄弟？」

這場十七世紀的諜戰交鋒，佔據了地利人和的地頭蛇，毫無懸念輸給了用後世諜戰思想和器材武裝起來的土著諜報精英。

這一個變化，在田大看來，就是獄卒嫌費事，不跟著小管了。至於背後的真相……幾方人馬各有解讀，就不是田大所能猜到的了。

同一時刻，南望穿一身棉布軟袍，背手站在屋檐下。仰面觀天的同時，他淡淡對身旁的周乙說道：「我觀天像，明日有雨啊！」

小管這個中人這樣一說，田大反而覺得是應該的，於是他沉聲點頭：「知道了。」

然而今天的雲客來，已然和往日不一樣了。

「說到出獄……」田大這時壓低了嗓門：「此事可有眉目了？」

田大聽小管這樣說，就知道他自己臆想中的「眾家弟兄殺官劫法場」ｈｅｔｕｂｏｏk•ｃoｍ.com的浪漫情節是不可能出現了。外頭接應的自家兄弟，大概率人數不多……這與田大私下的客觀判斷吻合。

「嗯，銀子在孝感。咱們就照之前說好的，一同去起銀子。起出后，一成歸我，餘下的我再幫二位換購糧秣，雇好車隊出城。」

就這樣，接下來幾天，哪怕從來沒有人像小管這樣日日準時探監，哪怕從來沒有客人像甲子二號這樣日日準時碰頭，小管依舊按時探監，按時去雲客來彙報，按時讓杜沖竊聽。

「兄弟辛苦。」

接下來，小管第三日去探監之時，之前高燒不醒的田三，不但恢復了神志，而且已經開始進流食了。

最終，兩個漢子的落腳地被杜沖掌握了：東城口一家普通客棧。

無需質疑這種恢復速度。能在十七世紀活到成年，而且還能轉戰各地造反打官兵的成年男子，無一不是自然進化中的佼佼者。

調動了如此多的私人資源，自然是要爭取一個最好的結果。現在眼看著事情已經露出了眉目，在往「好」的一面發展，那麼下一步，就可以再繼續投入了。

不久后，在刑房坐鎮的幕後二人組，得知了確切消息。

小管趕忙隔空虛攔一把：「兄弟我也是受人所託。三爺要謝，等身子將養好了，出獄后再親自給恩人道謝不遲。」

說話的田大，氣色已然比幾天前好了許多。充足的蛋白質供應，令田大面色紅潤，中氣十足和-圖-書。短短几日，他就恢復到了能吃能打的戰鬥狀態。

「兄弟，答應你的好處，一分都少不了你的。再說了，額們起出銀子后，還得靠你採購糧秣呢。」

這時，一旁斜躺在乾淨被褥上的田三，緩緩將雙手合在腹部，做了個拱手動作，口中發出了微弱的聲音：「多謝……管兄弟救命之恩。」

下一刻，起身收拾食盒的小管，再次低聲叮囑：「現下萬事不論，咱們只等田三爺的身子將養好。」

當然了，這種隊伍裏面，肯定包含著各路牛鬼蛇神和吃空餉的關係戶，但是杜沖這一次不需要大張旗鼓，他只需要調用自己的私人班底就可以。

小管現在不能給田大露底，因為說簡單了，人家疑問更多；說複雜了，眼下的環境和時間不允許：「這是殺頭的生意，小管我得了外頭好漢吩咐，所知其實也不多。一應事宜，等田爺出去，你們自家人再說吧。」

而小管的這種反常舉動，落在杜包二人眼中，就是另外一番解釋——反賊這一次所圖甚大，給了巨額好處，所以小管這個私牙現在專心為反賊服務。

「省得！」

對於這一切，理論上應該毫無知覺的小管，自然也是不知道的。他現在生活很規律：每日上午準備探監事宜，中午探監，然後去雲客來彙報工作。之後，回家照顧體弱多病的老娘。

……

……

至於其他那些日常業務，小管已然全部放棄了。此事過後，他無論如何都和-圖-書要離開本地，之前的一切都會捨棄。

他們的一舉一動，早已被街對面二樓的觀察哨攝入了鏡頭中。而他們長包的這間包廂，裏面的陳設，也早已被人換了同款的。

杜包二人合流，使得反賊案的重要性迅速升級。這件案子，現在等於是部門流轉，從半專業的勞教系統過檔到了專業的刑偵部門。

就在今天一早，甲子二號包房隔壁的三號房，已經被人常包了下來。

「二位，田爺今日已然將埋銀子之處告知於我了。」

出了獄門的小管，照舊上馬車，雲客來。

「呵呵，在哪裡嘛……這個！」

他們這一次的調查行動，截止到目前，是瞞著上司開展的。這樣一來，不算搭出去的各種人情，即便是調用私人下屬，那也是要提供經費的。

「呵呵，兩位曉得輕重就好。這年頭，似我這種的，敢提著腦袋幫反賊聯絡買糧的人，著實不多了。」

所以當皇安散的殺菌效果奏效后，之前昏迷的田三，很快就醒了過來。

營救反賊大案的參与雙方，此刻都引而不發，貌似一切都沒有發生，貌似一切都正常。

「如此，就說定了！」

「是極，是極。」

做出這個判斷後，杜沖和包世南二人還是很興奮的。

通常一個縣衙門，能集結起來的白役就不下白人。而在漢陽這種工貿發達的城市，府衙經費更多，遇到大事，杜沖手下可以立即召集起一二百人的隊伍。

四天後的正午，死牢內。田ｍ•heｔｕｂｏｏｋ•coｍ•coｍ三隔著柵欄，當著小管的面，繞著牢房，緩緩走了五六圈。

看到坐下后額頭見汗，有些氣喘的田三，小管欣喜地說到：「三爺大好了！」

小管見此情景，先是左右一看，然後俯身說道：「明起我就不來了。就這幾日內，總有變故。二位晚上警醒些，莫要睡死，到時見機行事。」

「還要多謝兄弟的神葯，老三這一回，算是撿了條命。」

杜沖杜捕頭亦是笑容滿面：「且容我調集人手，明日就在玉佛寺，將魚兒一網打盡。」

眼睜睜看著兩個陝西大漢在老時間進了包廂，覺察到一點什麼的掌柜，這時候更加不敢說什麼了。

「就這麼辦！何時動身？」

這種古怪的氛圍，在四天後被打破了。

然而竊聽者不知道的是……兩個陝西大漢之所以選擇雲客來包廂，是有原因的。這裏的光線和位置條件，非常適合從對面二樓，用望遠鏡觀察。

「好好好，在哪裡？」

這二位今天是帶著傢伙來的。其中不光有竊聽銅管，還有各色用來掏縫、彌縫的小玩意。

而這一次，兩個陝西大漢從酒樓出來后，再沒有能逃脫監視者的視線。親自坐鎮的杜沖，不但在街面上調用了人手，而且在河面上也預備好了行船來接力跟蹤。

田大這一問，早在小管預料中。他同樣壓低嗓門，馬上反問道：「眼下關鍵還是三爺的身子，何時能走動？」

「好事。」周乙同樣淡淡地說道：「有雨的話，血跡容易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