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死亡
「我不餓。」我搖了搖頭。
整個世界突然變暗，風呼呼地刮著，枝丫搖晃，烏鴉不停地盤旋，我的視線模糊了，心臟也變得異常沉重，腦子裡一片迷濛，一種掉入黑洞般的感覺變化成淚水從眼中奪眶而出，我猛然發覺了一件事，那就是她不在了……
我抬起頭，看了看逐漸昏暗的天空。
我身子一怔，看向她，道：「我媽她要告訴我什麼？」
「志勇，你最好有心理準備。」孫姐盯著我認真地說道：「何女士臨終前讓我告訴你——其實，你並不是她的親生兒子。」
我冷笑：「關於D棟嗎？抱歉，我現在沒心情。」
「除了D棟，還有你母親——她走的時候，有一番話讓我告訴你。」孫姐說。
「其實，我有點事要告訴你。」孫姐猶豫了一下，道。
「我也有個你這麼大的女兒，她雖然平時瘋瘋癲癲，但我生病的時候，她一定會從外地回來看我，養兒養女不一定是為了養老送終
和_圖_書，陪伴，也是最好的方式——你知不知道，你媽病情最嚴重的那段時間，每天都會盯著窗戶看，一臉期盼的模樣，有時候她還會問我『我兒子什麼時候來？』唉，當時我真的為她難過，為她寒心！」陳偉搖了搖頭，說：「我聽一個老人說，人在做天在看，不是老天爺不長眼，是老天爺也有打盹瞌睡的時候。」
「志勇他不回來，是有苦衷的。」
半晌，我茫然地說出這句話。
眼淚掙扎著湧出了眼眶，緊緊握住的拳頭中，指甲嵌進了肉里，也毫無所覺……
看了一會兒，覺得沒勁，心口彷彿被什麼堵住了似的，我把頭埋在膝蓋中，兩指夾著一根煙，卻始終沒有抽一口，肩膀聳動，哽咽聲無比壓抑，沒有撕心裂肺的哭喊，也沒有淚流滿面的悲慟，我只是把臉龐藏起來，不讓任何人看到。
我沒有理會這一切，而是背對著他們，蹲在台階上，手裡拿出一根香https://www.hetubook.com.com煙，卻半天都點不著。
陳偉把骨灰盒遞給我，一臉擔憂。
全程，我沒有說一句話，甚至沒有流過一滴眼淚，只是默默地，看著母親的屍體被抬走，在機器中，化作灰燼，被塞進了那個比她身體不知道要「瘦弱」多少倍的小盒子里。
「要走你他媽自己走！」
這短短的一句話，彷彿比一記打敵人一拳還要來得吃力艱難，陳偉沒說話，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一旁的徐珊珊等的有些不耐煩，問了陳偉一句「什麼時候可以走？」
「阿偉，我媽真的走了？」
老天爺，也會打瞌睡？
陳偉沒理他，徐珊珊頓時皺起了眉頭，沖他嚷嚷：「不是說好了，一個小時就走嗎？這都三個小多消失了，你什麼意思啊？」
是嗎？
孫姐輕輕牽著我的手。
一直到香煙燃盡，我才問陳偉，有些人，是不是註定上輩子欠了你，不然為什麼過的這麼苦，就這樣一聲不
https://www.hetubook.com.com響的走了，沒看到我出息，也沒看到我傳宗接代，更沒有看到我的孝順？徐珊珊詫異地看向他，臉上露出幾分害怕和畏懼，破天荒地沒再大吵大鬧，也沒有離開，而是老老實實地站在一旁。
女護士臉上露出幾分驚愕，連忙打招呼。
剛坐下，我就迫不及待地問孫姐，我母親到底說了什麼？
……
穿著黑色工作服的工作人員，嘴裏機械地說著早就重複過無數次的話，在悲涼的氣氛中結束，棺材蓋合上，接著，被抬到了火葬場。
「孫主管。」
「你真是個不孝子！」那女護士臉一沉，訓斥道：「你媽最後的日子，過的有多麼痛苦你知道嗎？她天天盼著你能來看她，哪怕只是……看她最後一眼，可是你倒好，一直到她人沒了，才出現，我不知道你是忙什麼去了，但樹欲靜而風不止這個道理你難道不懂嗎？賺錢也好，工作也好，學習也好，我就不信你一點時間抽不出來？」
和_圖_書悔恨，無比的悔恨……
火葬場弔唁廳內。
「走吧志勇，我帶你去吃點東西。」
我沒辦法，只好跟孫姐一起，去了附近的餐廳。
「每個人都有這一次，其實每個人都會面對，也許對老人來說離開是另一種生活的開始，而他們將會留在我們的心裏。」
「到了餐廳再說吧。」孫姐道。
近距離看孫姐，才發現她真的憔悴了許多，之前宛如少女一般的容顏，皮膚變得折皺起來，有點像晒乾的橘子皮，清澈的雙眼不再，變得渾濁，白頭髮也是多了不少。
「志勇……」
我抬起頭，看到一個穿著白大褂，略顯憔悴的女人，走了過來。
陳偉一下子爆發了，聲音帶著說不出的冷漠。
好不容易點著了，卻忽然不想抽，只是怔怔出神望著前方川流不息的道路。
可是，我卻在青雪精神病院，過著「逍遙快活」的日子……
女護士的這些畫，彷彿一把把利劍，穿透進了我的胸口，來回穿插，無法想象，那段日子她是hｅtuboｏｋ•ｃｏｍ•cｏm怎麼過的，無法想象，她多麼渴望我出現……
一個幽幽的嘆息聲響起。
「不，是我的錯，我明明……可以再早一些回來的。」我苦笑道。
「這種事情誰也預料不到……而且，你母親早已是病入膏肓，這點你很清楚，所謂的藥物治療，也不過是在維持她的生命罷了。」孫姐輕輕地抱著我，聲音帶著一股溫柔，「忘記痛苦吧，你還有大好的人生，不應該在這裏頹廢。」
我終於回過神來，抬起頭，眼眶處泛著一層不知道是水霧還是血絲的液體，用顫顫巍巍的雙手手，接過了骨灰盒，彷彿接下一個岩石還要沉重的物件。
「請節哀順變。」
去VIP病房，取母親遺物的時候，一個五十多歲的中年女護士，來到我面前，皺著眉頭道：「你是田志勇吧？」
我正在收拾東西，看向她說：「你是？」
孫姐對她點了點頭，走到我面前，柔聲道：「志勇，我也是剛剛聽說你回來了……你母親的事不用愧疚，我們懂的人，自然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