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孫忠和孫繼宗，壓根就沒想到陛下盯著他們，準備族誅，連根袪除，為新貨幣政策祭旗。

「這個庶孽皇帝，做事太沒個規矩了！」

陛下手下的工匠們，那個頂個都拿的足俸的月鹽銀，那錢拿得不安生嗎？

工匠說的很明白，他沒那麼本事，有那個本事，給會昌伯干這種掉腦袋的事，拿朝廷的俸祿不好嗎？

就是朱元璋辦案，還要講個書證、物證、人證，緹騎二次查補，死刑三複奏。

但是陛下擅長陽謀，明明白白的把棋擺在了所有人的面前，想跟陛下斗，就得有真本事才能斗得過。

朱祁鈺拿著緹騎的奏報，又拿著東廠的奏報，嗤笑地問道：「會昌伯這是在刀尖上跳舞啊，也不怕划著自己嗎？」

在朝堂上和皇帝正面鑼，對面鼓，擺開陣仗，何嘗不是人生一大快事？

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其實朝臣們比皇帝更加明白，大明只有一片天，那就是陛下。

陛下建的水雲榭苑，極為雅緻，官僚們帶著瓜果蔬盤，來到了水雲榭苑裡賞月，但是基本都是絕口不提朝中之事。

大明在過中秋節，孫忠一家也不例外，不過他們在大圓桌上用過飯後，就來到了後院的工坊。

于謙帶著董氏和家裡三個孫女，從九重堂，也來到了這水雲榭苑。

他倘若，文有定國之策，武有安邦之能，他還在山東老家搞這些陰損伎倆做什麼？

「這黑斑無法清理嗎？」孫忠眉頭緊蹙的看著那枚黑色的銀幣，再拿出了大明皇帝兵仗局造的銀幣，同樣是銀幣，怎麼差距就這麼大呢？

「還得排隊，皇上還在的時候，什麼好事，不是緊著我們會昌伯府優先！」

孫繼宗獃https://m.hetubook.com.com滯地問道：「父親，這能花得出去嗎？」

大時雍坊是官僚家眷，小時雍坊是勛戚家眷。

大明的官員們，也習慣了大明皇帝的做事風格，陛下做事，從來都是有預謀的！

朱祁鈺點了點頭，放下奏疏，頗為無奈地說道：「這孫忠、孫繼宗父子二人，也是有點腦子，不是愚不可及，拿出去一塊，朕也可以把他們全家族誅了。」

待到鑄造的銀幣完全冷卻之後，孫忠嘆氣的拿起了那枚有點發黃的銀幣，用力地吹了吹，卻是絲毫沒有響聲，彈了彈，也是極其沉悶。

他們沒有用陛下的冷壓法，而是用的翻砂澆鑄法，上下兩層砂模，撒上一層炭面，將銀水倒入澆注口，澆鑄為銀幣。

孫繼宗看著那泛黃還帶著斑點，吹也吹不響，彈起來又沉悶，甚至有點熱脹冷縮后孔洞的銀幣，這塊極其低劣的銀幣，彷彿在無聲的嘲諷著所有人。

孫忠看著這私鑄銀幣，又問道：「大師傅啊，這是不是這些碳粉，導致的黑面？」

「父親，出來了，出來了！」孫繼宗可謂是翹首以盼，抬著頭看著工匠拿出的銀幣，那黑不溜秋的銀幣，放在了所有人面前。

不僅如此，這御制銀幣上的花紋極其精細，麥穗上的麥粒都清晰可見，而他們自己鑄造的銀幣之上的麥穗，都連成了一片。

主要是孩子們想湊個熱鬧，倒是闔家歡樂，其樂融融。

眼下在大明，朱祁鈺，就是最大的規矩！

現在鑄銀幣發財的機會，就在眼前！

大明皇帝鑄銀幣了，弛用金銀之禁，對於勛戚勢要之家的孫忠而言，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能不能和*圖*書私鑄！

他們在生死的邊緣試探了一下，又縮回去了，錯失了大好的發財機會。

為此，工匠們，還專門找來了一塊巨大的石頭，壓在上面，等待著開爐。

兵仗局鑄幣的流程，太過於複雜了，他們甚至都搞不明白，一些工序，為何要做，比如退火胚餅，比如軋邊，比如為何是冷壓而不是熱鑄。

孫顯宗獃滯地說道：「手工雕琢一下？」

孫忠頹然地說道：「讓京師的家人把銀子送去寶源局換成銀幣吧，財這東西，花得出去才是財。」

孫忠的銀作坊，正在試驗，能不能用自家的銀，鑄大明的貨幣，若是可以，那就可以謀點私利了！

興安俯首說道：「盡數毀了去，並未到市集上去換銅銀，又打成了銀首飾。」

「陛下的緹騎明天都到咱們家門口，三下五除二，咔、咔、咔、咔！把你、你、你、你的腦袋，全都摘了去！」

孫忠在山東搗鼓銀幣的事兒，還是被盯著孫忠的緹騎東廠番子，給報了上來，興安拿著走進了講武堂的聚賢閣之內，奏稟了陛下。

皇帝不擅長使用陰謀詭計，甚至每次釣魚都盡顯垂釣者的本質，總是釣不到。

一個月一次的鹽鐵會議，已經逐漸成為了常例，在會上，並不會制定條令朝政，但是氛圍更加輕鬆，各抒己見。

「這亮度差的實在是太多了！」

工匠看著這五體不勤的會昌伯，無奈地說道：「這碳粉不撒，這銀幣上就有沙眼了，銀水冷卻極快，你看這裏面，都有蜂窩麻面，陛下過滾機不是沒有道理的。」

「陛下，六部的明公們都到了，一月一次的鹽鐵會議也該開始了。」興安稟報著。

工匠們m.hetubook.com.com小心的清理了表面，但是依舊是有很多的黑斑。

坩堝爐上的銀和銅錫慢慢融化，工匠們拿著鐵釺將其抄起，緩緩的倒入了砂模之中。

孫忠最終嘆了口氣，這皇帝怎麼那麼多的路數？

大明有金銀之禁，花銀子，都是偷偷摸摸，陛下這弛用金銀之禁，但是只鬆弛了一點點，銀子送到寶源局過一遍爐子，就能正大光明的花了。

退火之後的銀幣，終於沒了黑斑，但是卻變成了黃不拉幾，和鋥光瓦亮的大明御制銀幣相比，簡直是一個如臨九霄，一個仿若是在土中深埋了許久。

工匠們面面相覷，清理了銀幣的表面之後，拿到了工坊外面。

他鑄這銀幣，一眼假。

談古論今，也好過議論時事，被陛下拿住了把柄的強。

作為皇帝，帶頭違反大明律法，那大明律法，還會有人遵守嗎？

哨聲驚起了無數的飛鳥，狗群立刻從各個角落裡竄了出來，聞哨聲，豎著耳朵分辨了片刻，便回到了狗舍之中，這些凶犬，都是經過十分嚴格的訓練。

孫忠、孫繼宗、孫顯宗三人，焦急地等著工坊的銀匠們，開爐鑄幣。

「能個屁！這等一眼看上去就是假的銀餅，一旦拿出去花，立刻就有御史、衙門、軍衛所向上遞奏疏！」

可惜得很，孫忠搞點陰謀詭計還行。

太后那句話說得對，跟皇帝斗，鬥不過他。

孫忠用力地揮著手，極其氣憤地說道：「私鑄者死，你當那庶孽皇帝是在開玩笑嗎？他哪句話沒兌現！」

這何其困難？

天子緹騎，提著一個更夫用的鑼，一遍走一遍喊道：「陛下敕諭，今夜中秋佳節，特放夜，不得燃放爆竹煙花，謹防火https://www.hetubook.com.com燭。」

孫繼宗卻是嘆了口氣，低聲說道：「想換銀幣的海了去了，咱們還得排隊，陛下那內承運庫有兩百萬兩白銀，太倉有百萬銀，咱們啊，至少得一年以後了。」

但誰能想到，陛下會在太廟殺人嗎？

陛下又不是不讓人說話，可惜，他沒那個本事。

「那咱們能不能過滾機，用陛下的冷壓法試試呢？」孫繼宗繼續追問道。

反而是這銀錠過一遍兵仗局，就可以拿出去，光明正大的花，是個好事。

蜂窩麻面的銀錠是判斷老銀錠的最好辦法，做出來的假洞，老師傅一眼就看穿了。

工匠頗為無奈地搖了搖頭說道：「恕我無能，我要是有那本事，早進京去石景廠、兵仗局考個大工匠了。」

工匠看著那黑斑，無奈地說道：「小的退火試試。」

大小時雍坊里，群臣帶著家屬們，四處走動，偶爾見到，互相交換一下家中打的月餅，再聊一聊這中秋夜色，頂天了，聊一聊前朝舊事，但是決計不會提及現在朝中格局。

鑄幣，歷朝歷代，都是大買賣，好營生，即便是鑄銅錢，在永樂年間，也還有四成的毛利，但是銅料昂貴運輸不便，所需甚多。

孫顯宗看著鑄出來的銀幣，眉頭緊皺地說道：「應該能吧，怎麼說，也是銀做的啊。」

天子緹騎，一個帶著面甲，穿著飛魚服的緹騎，帶著緹騎們，來到了京師的大小時雍坊官邸，拿出了一個哨子用力地吹響。

于謙的親子于冕，生了六個女兒，沒有男丁。

搞陰謀詭計，能不能動點腦子，他們是在當今陛下的碗里刨食兒，那鬧不好就是掉腦袋，死無葬身之地的！

陛下放夜，那是下餌！

「算了，這庶孽皇帝hetubook.com.com著實讓人頭疼。」孫忠搖了搖頭，他示意工匠散了去。

孫忠的臉色一臉不忿，憤憤不平地說道：「咱們會昌伯府，什麼時候受過這種委屈！」

大明糜爛到了極致的財經事務，盤清楚盤明白，才好下手。

孫忠搖了搖頭說道：「那一枚耗費的工時，就完全沒有什麼賺頭了。」

在家裡倒騰點銀子澆鑄，最後倒騰成了首飾，朱祁鈺也不好治罪，辦不成讓人無話可說的鐵案。

兵仗局那幫工匠，全都是壓功賞牌積累的經驗，他們想要有類似的技術，那首先就得投那麼多的銀子進去，而且還得不被皇帝給發現。

終歸算是一件好事，埋在豬圈裡，它除了會發黑之外，也不會拱出芽兒來，開花結果，再結新的銀子。

一直等到完全冷卻，工匠們抬起了砂模箱上的石頭，打開了木製的壓模，敲碎了裏面有點凝結的砂，一塊黑不拉幾的銀元，漏了出來。

「可惜最後他們還是慫了。」

「你說呢。」孫忠翻看著發黃的銀幣，上面還有一些很明顯的黃斑和白斑，都是未曾化開的銅錫。

因為打銀首飾，就將其全家族誅，那是誅心之法，是在踐踏大明律和皇明祖訓。

放夜，是大小時雍坊里，第一次出現。

「他把幣拿出去花了沒？」

餌食可以吃，但是咬鉤，還是免了吧。

要是朱祁鈺有規矩，朱祁鎮還活著，他們自然大有可為。

在幾經詢問之後，官邸的老爺們，終於在明月升起的時候，從時雍坊的官邸內走了出來。

「拿他們全家的人頭，為大明的新貨幣政策祭祭旗，也是極好的。」

「父親，要不算了吧，總歸是個好事，總比那些銀子放在豬圈裡爛掉強。」孫繼宗還是非常務實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