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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就是亡國之君

作者:吾誰與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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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章 冬序之下,反攻倒算

第六百三十章 冬序之下,反攻倒算

朱瞻墡擺擺手說道:「高論不敢當,你看這就是論公德,把公德論明白之後,自然就有公私分明之說,非要用親親之誼綁架公事,就是沒有公德。」
這移宮的浪潮微瀾,坊間朝廷就出現了另外一股妖風,對十大曆局的反對呼聲,主要來自於翰林院和國子監,十大曆局的天文生額員已經超過了五百人,靡費甚多。
羅炳忠跑的氣喘吁吁,端起沒喝完的涼茶,又灌了兩大口,才說道:「殿下放心,原來鄭王府長史周瑛是個明白人兒,已經攔了拜帖,而且鄭王殿下稱病,躲起來了。」
「你看都是翰林院那幫腐儒,國子監的那群酸儒,狺狺狂吠,再不濟有些朝中個別的蠢貨跟風,滿朝文武,對這事,一言不發啊。」
天子之尊,整日里住在泰安宮裡,和十王府緊鄰,防臣子跟防賊一樣。
朱瞻墡一聽險些樂出聲來,講武堂什麼地方?
這第一件事,就是移宮。
朱瞻墡忽然沉默了起來,臉色陰晴不定,坐直了身子說道:「這種事兒,不稀奇,洪武年間,就有人攛掇著高皇帝,廢了天下十八處官廠,當年復設石景官廠的時候,就有人那這事兒說陛下在與民爭利。」
「還有什麼消息?」朱瞻墡拿出了鐵砧,將白沙摁實平整,拿出了模具,將擦下來的沉香灑在了其中,點燃之後,陣陣香氣,裊裊升起。
這也給下面做事的群臣們,起了個好頭,求榮真的得榮,那就有做事的動力。
周瑛是個狠人,是個酷吏,這念著十年的主僕情誼,倒是沒把鄭王往火坑裡推。
朱瞻墡猛地站起來說道:「你快快前往鄭王府,二哥嗜酒,喝二兩馬尿就不知道東南西北!這尋不到我當這出頭鳥,他們必然去尋二哥!快去攔住鄭王摻和此事!」
大明冬序,財政收縮,朝廷恩養天文生廣眾,又沒什麼用途,《景泰曆書》已經編纂,明年開春行歷,招這麼多的天文生作甚?
所以,朱瞻墡才會說,只是壞,不是蠢。
如果說陛下太廟斬稽戾王這一個皇帝和圖書,是陛下硬,那這功賞牌大禮包就是陛下高。
陛下講得很明白,機械的應用和改造是提高生產力的方法之一,生產力提高,最先享受成果的必然是官本位體制下的官僚。
朱瞻墡帶著三分怒氣說道:「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補路無屍骸,修橋補路可是大買賣,這幫人就是看重了這裏面的油水。」
朱瞻墡的利柄論,那可是與民爭利的急先鋒,對於提出這一觀點,堅決執行,並且取得了巨大成果,榮獲奇功牌的朱瞻墡而言,撲買官廠,削減朝廷利柄之人,就是他朱瞻墡的死敵。
自此之後,朱瞻墡每到一處,必先到英烈祠上香。
但是相比這些皇親國戚在地方為非作歹與縉紳沆瀣一氣,襄王還是認為,把他們圈在京師,更少事端。在地方沒人能管得住他們,在京師至少還有陛下和宗人府壓一壓,管一管。
羅炳忠有些懵,也不知道是焚香的原因還是其他,他滿是疑惑地說道:「最近這妖風實在是有點多。」
「最近翰林院的翰林、國子監的太學生對十大曆局的天文生頗有微詞,說是奇技淫巧,淫侈愈甚,取無用之物以匱其有用之財,把這尚奢鬥富之風扣在十大曆局的頭上,準備公車上書,請陛下裁撤呢。」
「再跟陛下請到聖旨,把埋骨北海的英烈屍骸請回來,埋在英烈祠,英魂歸鄉,方得片刻心安。」
羅炳忠大致翻開了下拜帖,心中有數,心中掀起了萬丈波瀾,獃滯地說道:「殿下,沒答應吧?」
羅炳忠琢磨了下,他這位殿下入京前上的奏疏,果然是早有準備,知道這趟渾水不好蹚,提早做了準備。
羅炳忠灌了一大口涼茶說道:「殿下提到的這幾家都沒有動靜,九重堂那邊,于少保門前,還是那樣,公事衙門,私事沒有。」
羅炳忠心服口服地說道:「殿下果然高明!」
「這話從何說起?」羅炳忠將茶壺放在了火爐上,接了一句,他這個捧哏,要有捧哏的覺悟。
因為顧忌到了親親之誼www.hetubook.com.com,皇帝往往沒辦法對這些皇親國戚們下死手,頗有些投鼠忌器。
鄭王蠢歸蠢,但奈何鄭王府也有舊人,雖然周瑛反貪廳出仕了,可是念著舊情,也盯著王府這頭兒。
朱瞻墡倚在軟篾藤椅上,摘下了掛在胸前的奇功牌,拿出了絲綢小心的包好,說道:「羅長史,看到了沒?別的本事沒有,倒打一耙的本事倒是如臂指使,大明世風日下,尚奢鬥富,本就來自官宦人家,跟十大曆局有一分錢關係?」
「時來頑鐵生輝,運去黃金失色。」
「這朝中可是有好些個臣子覺得配合著移宮,陛下即便是坐班,也應在文華殿,而不是講武堂。」
羅炳忠聞到了腥風血雨的味道,大明京師這片渾水,最近怕是池淺王八多,有的是人開始興風作浪了。
「咋了?」
講武堂是掌令官和庶弁將,大明武將的搖籃,是大明皇帝把持軍權的利器,是陛下至今和于謙于少保相安無事的籌碼。
朱瞻墡緩緩坐下,搖頭晃腦地說道:「有道是,良言難勸該死鬼啊,有人找死,孤攔不住。」
自從在北海湖邊,看到了那二百多墩台遠侯的屍骸無人收斂之後,朱瞻墡才想明白了公德的最後一環,權利和責任。
這就是把封藩各地的親王、郡王全部拉回京師的一個壞處,他們往往會被推出來,做那個搖旗吶喊之人。
羅炳忠這也顧不得喝茶,又一溜煙的跑了出去,沒半個時辰,朱瞻墡這白沙剛烘乾,羅炳忠就帶著消息回來了。
人群之所以為群,國家之所以為國,賴此德焉以成立者也。
「羅長史啊,孤寫的論公德,你看過了嗎?」朱瞻墡拿著一個香盒,烘乾里裏面的白沙,他最近得了一塊沉香,正是把玩的好時節。
尤其是當下,大明進入了冬序之後,這種感覺越來越明顯。
羅炳忠作為襄王府的長史,匆匆和錦衣衛溝通之後,就回到了襄王府內,在緊閉的王府大門之後喘著粗氣。
陛下就是又高又硬。
移宮也就算了,還www•hetubook.com.com把主意打到了講武堂的頭上。
羅炳忠不明所以地問道:「看過了,殿下仍有高論?」
朱瞻墡的眼神頗為兇狠,顯然是動了真怒,陛下南巡之後,若是回來看到駕步司被撲買掉,那他朱瞻墡這個利柄論的提出者,還混不混了?
手持公器的陛下,不殺失德縉紳、失德駙馬、失德親王、失德皇帝,就是公私不分,就是有損公德。
「這個時候不反攻倒算,難不成等大明從冬序中挺過去,到了夏序反攻倒算?」
「你看到這奇功牌了沒?領了奇功牌之人,還有筒表、時鐘、車駕、錦緞、貢茶等等豪奢之物取用,嘖嘖,陛下高啊。」
清清白白做人,當屬於少保,若是京師之戰打完,陛下卸磨殺驢,這不就是做壞事的錦衣玉食,清清白白做人的求榮得辱嗎?
朱瞻墡立刻回答道:「因為滿朝文武,只是壞,他不蠢。」
朱瞻墡剛才還老神在在,忽然一瞪眼,大聲地說道:「糟了!」
朱瞻墡搖了搖頭說道:「不是算計,就是單純去上個香,回京了,去看看,告訴他們,大明現在很好。」
羅炳忠愣愣地說道:「殿下,據臣所知,這幫人想找個挑頭的,先後找了孫太后、稽王、崇王,而後又找了殿下和鄭王,這保不齊,又奔著哪個王府去了。」
羅炳忠疑惑地問道:「這又是什麼算計?」
「眼下大明冬序,大勢到了,即便是陛下,看在天地時運的份上,也會稍微遮掩一些鋒芒。」
十大曆局搗鼓出來的東西,哪一樣是無用之物?
羅炳忠繼續說道:「我還聽到了個信兒,有些人對陛下常年在講武堂當值頗為不滿,說陛下是窮兵黷武,重武輕文。」
親親之誼是私德,大公無私、大義滅親是公德。
「殿下,我這兒還有個消息,說這石景廠駕步司年年虧損,有人就想著把它撲買掉,這件事,摻和的人還不少。」羅炳忠咂了咂嘴巴,嘖嘖稱奇地說道。
「哪句?」
把朝中最有名望、最有能力的那幫人,用一塊小小的奇功牌牢www.hetubook.com.com牢的綁上了戰車,成為了利益共同體。
當今陛下何等人也?皇帝都殺了一個,一群快出五服的親戚,有什麼不能殺的?
羅炳忠忽然打了個哆嗦,他忽然想到了亡國之兆,其中就有一條求榮得辱。
朱瞻墡又恢復了那個懶散的性子,笑著問道:「很奇怪嗎?牛鬼蛇神,就是在藉著時運,反攻倒算啊!」
「這幫人,尤其擅長這一套,把這好好的官廠經營到虧損歇業的地步,然後撲買掉,換一批人,賺夠了錢,再繼續尋找新的官廠。」
朝臣們是壞,是為了自己的利益發言,但是他們不蠢,蠢人混不到奉天殿上。
朱瞻墡樂呵呵地說道:「今天高興,讓膳房備點肉食酒菜,這跑了五千里路,都快把孤跌散架了。」
「哦,周瑛啊,那還好。」朱瞻墡這才安心下來。
「你天天說孤高明,其實論高明,還是陛下啊。」
公德是國家成立並且康健的大德。
朱瞻墡剛回府,就收到了一大|波的拜帖,大部分的事由,就是請至德嫡親王出面,帶領群臣,將這八年的謬政,撥亂反正。
而公德是什麼?
羅炳忠記下了朱瞻墡的話,笑著問道:「這是為何?」
當年從龍之功的王直請陛下移宮,陛下一句愛卿就這麼想知道朕吃幾碗飯給懟的上氣不接下氣,這鄭王要撞到這個槍口上,不死也得脫層皮,斷幾根骨頭。
「洪武年間久了些,正統年間,西山煤窯那些乾清宮官窯,鬧騰到最後,不都是撲買掉了嗎?」
至德親王在德一道的鑽研,的確是有了巨大的收穫。
朱瞻墡靠在椅背上,有些失神地說道:「明天去一趟英烈祠上香。」
「殿下,殿下!」羅炳忠跑進了暖閣之內,拿起桌上放著的涼茶,用力的灌了一波才開口說道:「移宮!他們來真的!」
「是。」羅炳忠立刻俯首說道。
「啊?」羅炳忠稍一愣神,就反應過來了,他家這位殿下最擅長明哲保身,這種不拿牌子掉腦袋的事兒,怎麼會衝鋒陷陣?
「好勒!」羅炳忠聞言也是面色驚變,一陣風hetubook•com•com一樣的衝去了鄭王府,而後沒多久就一陣風的沖了回來。
幸好,陛下和于少保在很多事上有分歧,可仍然是君聖臣賢的大好局面,陛下私下非常厭惡徐有貞,但是奇功牌卻一次沒拉下,尤其是最近陳循再次履任,《寰宇通志》上有了陳循的的名字。
朝中興起了一股風浪,那就是請陛下移宮,從泰安宮遷到皇宮之內,理由就是陛下九五之尊,怎麼可以住在皇宮之外。
「做壞事的錦衣玉食,清清白白做人反而是被潑一身的髒水。」
朱瞻墡立刻搖頭否認地說道:「這是你說的啊,不是孤說的,到時候于少保怪罪了,你自己擔著。」
「沒有公德什麼下場?」
羅炳忠認真的思忖了許久,不住地點頭說道:「殿下高明,沒有公德的人,都死了。」
朱瞻墡冷哼的一聲說道:「羅長史,你聽過這麼一句話嗎?」
于謙對當權臣,一如既往的沒什麼興趣。
取無用之物,以匱其有用之財?
羅炳忠頹然地說道:「有,還不老少呢,這幫人都是炒鹹菜放鹽巴,太閑了。」
朱瞻墡是回京監國的,這些事兒,眼下是個苗頭,陛下一旦南下,那就是洶洶烈焰,能把他朱瞻墡燒成灰兒。
朱瞻墡滿是嫌棄的看了羅炳忠一樣,嗤笑地說道:「羅長史還真是幽默。」
大勢所趨,借勢而為,大明冬序已經到了,這就是反攻倒算的最好時機。
朱瞻墡長鬆了口氣,樂了下,對這件事不再表態,只要于謙不摻和這事,講武堂這塊,就沒什麼好擔心的。
襄王朱瞻墡將手中的拜帖一扔,一臉一入京城似海深,從此清閑是路人的模樣,頹然地說道:「這幫人缺個領頭的祭旗,這是打算拿孤的腦袋祭陛下的刀嗎?」
羅炳忠一愣,隨即反應了過來,驚訝地說道:「殿下的意思是,這事是于少保推波助瀾?」
朱瞻墡眉頭緊蹙,他往前湊了湊身子說道:「武勛有沒有參和這些事兒?你待會兒跑一跑,看看英國公、成國公、武清侯、寧陽侯這些武勛什麼動靜兒,尤其是看看文安侯府的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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