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于少保，你說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庖廚說，但凡是沒有一刀清，那豬噴著血，也能跑一里多！」

第一個就是快。

做買賣這事費亦應太熟了！

一萬銀幣，能養他于謙九重堂整整十年！

于謙上諫，陛下硃批，但是這件事的買賣色彩還是濃郁，讀書人大抵都好面子，自然還是要粉飾一下。

于謙給出的答案是勞動使人自由，工作賦予人格，但是這也只是解決了一部分問題。

最後一點，則是陛下喜歡料敵從寬。

進展為負，讓于謙不免有些絕望，比擊退瓦剌人還難。

「哎呦！」朱祁鈺眉頭一挑喊了一嗓子。

于謙說要督辦此事，要給自己身上潑點髒水，自然是親力親為。

這道聖旨很長很用心，還做了比喻，道理說的很明白，于謙看了都覺得很有道理，是一個可持續竭澤而漁的政令。

于謙嘴角抽動的來到了後院，果真看到了陛下。

于謙面若寒霜地說道：「倭使自重。」

彩禮並未增加，都是六銀幣的彩禮，可是費亦應生生在成本上扣除了三千銀幣出來，而且還是「秩序」。

「陛下在作甚？」于謙面色複雜的又問了一遍，他全然以為自己聽錯了。

徐有貞這種人，在崇明島窩了兩個月，就是不面聖，一堆長江大橋的圖紙，陛下就寬恕了徐有貞的大不敬。

朱祁鈺繼續說道：「這殺豬的講究可大了，豬草包，說的是豬都比較怕死。」

要知道鄉間民風本就攀比，這新娘在村寨里保守欺凌，夫家也不維護，最後都是慘淡收場。

這種慎勇的性格，讓陛下對每個政令都是不斷的審視，尤其是事涉民生，更是慎重再慎重。

第二，則是剛絕。

于謙帶著自己的成果，去尋陛下稟報，在御書房居然沒見到陛下。

陛下和百姓們有話說，而且和百姓能說到一起去。

陛下分析問題，處置問題，似乎有一套方法論，而且這套方法論具有很強的普適性。

于謙作為讀書人，自然要粉飾一番，這很合理。

有媒人、有彩禮、有嫁妝、還有婚宴，這在鄉間就算是明媒正娶了，而且是朝廷證婚的！

「堺港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于謙看了眼細川勝元，並未理會，彼時細川勝元是倭使，和_圖_書現在他只是捕……接倭國女子到大明的商賈罷了。

「光殺豬的刀都得四把，否則這豬是殺不利索的。」

「羊是好漢，除了抖，一動不動地讓人殺。」

于謙從陛下的處事風格中，多少能夠管中窺豹，了解到一些陛下這個方法論的一些端倪。

政治說複雜自然複雜，說簡單其實也簡單，就是比人多。

「這要是哪個不長眼的，被這豬結結實實的撞上了，那輕一些也要躺上好幾天，重了就要人命。」

在景泰年間為官，對於某些人而言是寸步難行，對於于謙而言，是如魚得水。

費亦應敲完了算盤，頗為認真地說道：「于少保，這三千銀幣，按每位新娘五錢銀的標準置辦嫁妝，分給這些新娘做陪嫁吧。」

于謙這麼些年，從沒有活的如此輕鬆過。

細川勝元圍在日野富子身邊打轉的模樣，就像是叼飛盤的鬥犬。

江西二百三十八所書院，需要動用駐紮在南衙的京軍嗎？

要讓這些女子學會漢話，也要這些女子學會紡織，這些都是松江府的織娘們來負責。

南衙煤山崩的時候，陛下數次下旨告誡煤價會被平抑；富戶外逃之前，葉衷行也是在不斷的勸他們不要走，遵紀守法都是大明人；這次的白鹿洞書院之事，陛下又下了一道很長的聖旨。

朱祁鈺終於看完了殺豬，心滿意足地說道：「于少保，你看見了，五萬多頭豬，三天三夜也是抓不完，豬的力氣太大了。」

于謙是讀書人，聽得懂，話茬自然也接得上。

術業有專攻，于謙的確不擅長這個。

新娘們怎麼在大明生存下去，是個大問題。

每次快到臃腫而反應遲鈍的官僚們來不及反應。

第三等則是萬裏海塘的婢女，這些女子因為維度比較低的原因，略微有些黑，這不是他們本身的膚色，而是太陽比較毒，晒黑了。

這要說給大明的軍民發媳婦這件事，于謙是一萬個贊同的，而且他確實在做。

一等的自然是高麗姬，朝鮮和大明離得最近，但是價格最貴，大明朝出不起這個錢。

「可咱大明的百姓是豬啊，要殺的時候，那是會掙扎的，七八個人，降服不住的。」

這種感覺，非常的舒適。

陛下又很耐心，無論和*圖*書朝臣們說了多難聽的話，陛下都會讓人把話說完，認真地聽進去，良言嘉納。

其實非常簡單，陛下不承認天下有絕對公平，只承認有相對公平，並且不相信朝臣們的花團錦簇，任何馬屁。

「要不讓我來？」費亦應躍躍欲試地說道。

于謙這回過味兒來，陛下這話裡有話。

就於謙看來，陛下是一個性情中人，陛下有些易怒，這本來是為君大忌，很容易被臣工鑽了空子，利用陛下易怒的特點，喜事喪辦。

在所有人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陛下已經窺得全貌，並且做出反應。

于謙靠在軟篾藤椅上，滿是笑意地看著陽光灑在窗外鬱鬱蔥蔥的樹木之上。

「可以再拿出一部分，辦一個集體婚禮。」于謙並沒有給嫁妝加碼，而是選擇了另外一種方式，讓這件事更加體面一些。

于謙繼續處理賬目說道：「這買賣不是為了賺錢的，哪怕貼錢也要做，唯獨不能貴了，費亦應，你現在是大明的侍讀學士，不是費商總了。」

于謙看費亦應終於回過神來說道：「這事兒，還是費學士來吧。」

「這次到港共計一千三百余倭婢。」日野富子恭敬的行禮之後，指著細川勝元說道：「這是倭國商賈細川勝元。」

費亦應上手之後，算盤一響，噼里啪啦的一頓核算之後，居然又多了三千銀幣出來。

日野富子則是對細川勝元不理不睬，細川勝元不是鬥犬，而是條敗犬，而且還是條完婚了的敗犬。

「這俗話說的好，豬草包，羊好漢，牛的眼淚在眶里轉。」

這一點是讓于謙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陛下考慮事情的時候，似乎總是把最壞的情況考慮到。

高麗姬太貴了，一名高麗姬至少都是三千銀幣打底，這倭婢只要五銀幣，便宜量大，而且在倭國也是經過了篩選的，長得矮的、長得丑的、有病的，都是不能登船的。

這頭豬噴著血，在後院里鬧得雞飛狗跳，一個緹騎拿著套桿也被掙扎斷了，人豬大戰持續了將近兩刻鐘才算結束。

于謙左手握拳錘在了右手上說道：「費學士此言有理！」

盧忠帶著三個緹騎，神情頗為緊張的握著手中的大楯，護持在陛下面前，眼神直勾勾的盯著庖廚的方向。

但和-圖-書巧妙就巧妙在，得益於陛下神奇的方法論，陛下的剛決是旗幟鮮明的站在了普通百姓的那一側，這也是陛下在松江府衙門前，能夠走入百姓之中和百姓們話家長里短。

這倭婢每人五銀幣，共計六千五百四十枚銀幣。

陛下將大明所有人都分為了三六九等，對每一等人的普遍狀態都有精準的把握，故此每次剖析問題的時候都快人一步，反應更快一步，處處走在別人的前面。

在織造局培訓的這段時間，于謙會著手安排相親，將這些女子「嫁」出去，收一筆彩禮錢。

于謙稍微合計了下刨除購買成本、培訓成本、婚介成本之外，今天這一趟，共計七千多女子的婚介，居然能賺了上萬銀幣。

朱祁鈺這話音未落，殺豬就開始了。

「殺豬之前，要把豬餓一天，否則這豬掙紮起來，那可是要人命的。」

「這買賣也是有人做，但很難做不下去。」

巡檢邊方兵科給事中朱純曾經以「秩序」來形容陛下的剛決。

朱祁鈺看著籠子里的豬說道：「于少保來之前，剛殺了頭羊。」

陛下在做事之前，總是諄諄不倦的教諭。

大明的百姓的確是最好養的豬，可是這豬他不好殺。

于謙聽完了陛下的羊豬論，看著條案上的豬說道：「臣聽聞，帶傷野豬猛於虎。」

朱祁鈺頗為認真地說道：「于少保，縉紳安土牧民，想要牧的是羊，羊被殺的時候，是不會掙扎的。」

剛決其實很容易引發一個問題，那就是有序的嚴苛，轉變為無序的暴虐。

「只要一個壯漢，踩住羊的前蹄，單手抓著羊頭，在喉嚨上，來上那麼一刀，把血盆放在脖子下面，這就算完成了。」

「嗷！嗚！」

陛下向來說到做到，人無信而不立，陛下的信譽，那是外逃的富戶們，都要豎起拇指誇讚的品質。

日野富子不肯回倭國，怕是只有青燈古佛了。

第二等的自然是倭婢，倭婢雖然長得略微矮小，但是倭婢不鬧騰，而且因為倭國的守護代們正在開片，讓倭婢的價格降低了許多許多。

用陛下的話說，就是引進女子優化大明的人口結構，解決大明日益嚴重的光棍問題。

小黃門又哭笑不得的重複了一遍說道：「陛下在看庖廚殺豬。」

隨後ｍ.ｈetｕboｏk•ｃoｍ.cｏm占城、交趾、呂宋、三佛齊、渤泥等地的船舶陸陸續續到港，于謙算完了賬目，將這些女子領出了萬國城，直奔松江府織造局而去。

這也就是于謙是個正經的讀書人，不會做買賣。

費亦應不斷地點頭和于謙商議著，補全這這個計劃。

至於慢八撒來的崑崙奴，大明則是敬謝不敏了，男女都不要，一滴血，子嗣代代皆黑，于謙可不做這個千古罪人。

事實上這個生意一直有人在做，只不過從今以後的收貨方變成了朝廷。

于謙站起身來，向著新港碼頭而去，陛下給了一個工匠們承諾，要發媳婦，這件事于謙領了，自然要辦。

于謙很意外的看到了細川勝元，當初細川勝元可是作為倭使覲見過的，于謙倒是認識細川勝元。

豬感受到了疼痛，猛地嚎叫了一聲，開始奮力掙扎，條案的繩索，都被掙扎斷了，隨後一個蛄蛹就開始在院子里亂竄。

甚至是不可能實現的事兒，譬如平叛南衙僭朝的叛亂，陛下居然寫了個天下伐明的兵推棋盤來。

于謙靠在軟篾藤椅上，慢悠悠的喝著茶，碰到這樣的君王，他只要把農莊法打理好，每天就是修身養性，看著大明一點點變好就行。

「殺的時候，豬可是可勁兒的叫喚！可勁兒的掙扎！那最少得七八個人一起來，才能降的住。」

于謙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陛下日理萬機，閑的沒事幹，在這後院看殺豬？

庖廚有些緊張，所以沒能一刀清，這一刀沒把這豬給殺了。

朱祁鈺看著那頭已經咽了氣的豬繼續說道：「咱大明肉食者，總是想要把這豬馴化成羊，可是這豬和羊完全不是一個種兒，這怎麼可能把豬馴化成為羊呢？」

「這殺豬的屠夫們，稍有不慎，就是被撞得肚破腸流。」

庖廚是個經驗豐富的廚師，說是庖丁解牛也不為過，但是陛下在旁邊看著，不免有些緊張。

第三，則是耐心。

「謝于少保教誨。」費亦應背後升起了一陣冷汗，于謙的教訓讓他醍醐灌頂。

小黃門面色複雜地說道：「陛下在看庖廚殺豬。」

日野富子不肯回倭國嫁給室町幕府的將軍足利義政，一心向爬龍床，但是陛下那邊嚴詞拒絕了，就沒有什麼迴轉的可能了。

京軍出動都ｈｔｔｐs://wｗw•ｈｅｔubook.cｏｍ•ｃoｍ是奔著平叛去的，京軍在正統年間的戰鬥力，也是四萬平定百萬民亂的強悍實力，更何況是景泰年間，陛下一手調校出來的京軍？

肥頭大耳的豬在條案上綁著四肢，庖廚一條腿跪在豬身上，一隻手搬住豬下巴，用力向後掰直，突顯出了咽喉部位，另一隻手握尖刀，順向直捅進去扎到豬心臟！

費亦應的意思很明確，給這些個朝廷嫁出去的新娘一些面子。

陛下處理國事有幾大法寶，是群臣們知之甚詳的。

滿地狼藉，四處都是豬血，幾個緹騎為了防止豬沖向陛下，也是有些力竭。

買賣是不可能買賣的，這是媒人說媒！

于謙來到了新港，看到了日野富子，這個女人已經二十五歲，正是人生最好的年紀，可惜，她怕是要在陛下這棵樹上，弔死了。

條案上那頭豬迴光返照，猛地挺動了一下，砸的條案真真作響，嚇得那庖廚猛地退後了幾步。

四五個緹騎嚴陣以待準備將豬從籠子里安置到條案上。

「陛下讓臣看什麼？」于謙看著準備吹豬的庖廚愣愣地問道。

就是天王老子來了，這也不是買賣！

比如李賓言這個傢伙，就是那種出口不遜，嘴比腦子快的人，即便如此，李賓言還是陛下的李愛卿。

比如這次的工會工總，民間則稱之為大把頭的人選問題上，陛下除了要求必須是工匠身份的同時，也會三年輪換民選，避免利益集團的出現。

費亦應在旁邊看著干著急，這麼暴利的行業，被于少保整成了「秩序」。

「一頭還好，十頭八頭呢？一萬頭、十萬頭、百萬頭，那百萬鬣豬，豬突猛進，聖人也降不住。」

唯一讓于謙比較揪心的就是怎麼勸仁恕之道這件事了。

一旦君王暴虐，那離天下失道就不遠了。

只要陛下還為百姓考慮，那就不會天下失道，因為這天底下百姓最多。

第四等則是來自古里國和忽魯謨斯的突厥人、土庫曼人、天竺人，這類的價格最低，但是數量並不是很多。

「這些新娘要麼被欺辱自盡，要麼就是逃之夭夭，這有嫁妝沒嫁妝，嫁過去就迥然不同，哪怕是以五錢銀置辦嫁妝，嫁過去了，這新娘體面，新郎也體面。」

陛下真的在看庖廚殺豬。

「陛下未曾來？」日野富子猶豫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