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事了
「那時，因俺爹有一把出色的木匠活，就來憑了初家的工作。」
條凳的上邊坐的是一位穿著長褂的先生，他腦後的頭髮有些長，半披在肩膀上面。有些翹起來的發尾，隨著這先生噼里啪啦的撥弄算盤，跟著一顫一顫地抖動。
「你那天起早一些，免得派工的人將輕生的活都發了出去。」
「那時，不用多說，帶著賬房給你開的憑條，去找管工的管事就是。」
「但是這些事兒，都是俺自打爹娘走後，就開始琢磨的。」
「所以哈，在這兩年半中，俺不但能得到初家的庇佑，還能省了日常的飯食，順帶賺一點零花。」
「即使地里的產出只剩三成，俺也能存下五個大元了。」
「你若是有心，在過了正月十五之後，再來外院報道。」
『砰砰砰！』
「到時候，用這筆錢做個小買賣，把買賣里再賺的利將俺家的地給贖回來，到最後時，家裡的產業也齊了，俺也成了一個成功的人！」
「俺要用一輩子來報m.hetubook.com.com答您的恩情，到時候，你就知道俺是真情還是假意了。」
被管事帶著往前走的邵滿囤，在一間房前站好，往裡一瞅就見裡邊放了一條比尋常案子還要長上一截的案幾。
說的邵滿囤下意識的就瞅瞅自己消瘦的身板兒，有些赧然的扯了扯衣角，從地上爬起來，同手同腳的從初家的內廳退了出去。
待到領路管事將邵滿囤拿出來借據，房契，用工憑條都遞過去的時候。
「上邊的日子簽了三年，還特意寫明了，上一日短工，給飯兩頓並三十個銅圓。」
「成了，成了，你這份兒恩我收下了。」
「手印要按在這裏，對，你一份兒，主家一份兒。」
「這是俺爹去年簽下的用工合同，這合同中說了，初家別院需要一些短工。」
賬房特意指了指算盤前那盒開了蓋的印泥，讓農家少年將大拇指依指示按進了瓷托盤內。
「這大過年的，我們初家又不是那種苛刻的主家，
ｈetubｏoｋ.com.ｃｏｍ就是長駐院外的長工們，也是要放回家過年的。」
面前的小子只進了一趟初家的院子，就將所有的身家給折了個乾乾淨淨。
這先生很是詫異的瞅瞅手中的東西，扶起快要掉到鼻尖兒上的厚瓶底兒，貼在眼旁，仔細的瞅了瞅就站在院里直冒傻氣的小子，說了一句：「難怪……」
后再將紙條上的墨跡吹乾，就朝著站在院里連姿勢都不敢換的邵滿囤招了招手。
隨後就將這一疊兒東西放在一旁，先把那張邵家短工用工的憑據給寫了。
這話說的極其認真，可配上他這年齡，看著就有些可笑了。
「現如今，說再多的話，也像是給自己臉上貼金罷了。」
「我怕是看走了眼啦，這就收回前面的話吧，你這小子哪裡是憨直較真啊，分明是天生的精明人了。」
算盤另一側，碼放了一摞紅封，案幾的後頭，排了一張條凳，不帶椅背的那種。
賬房先生說的很清楚。
接過了憑證的邵滿囤沒敢多留，ｈttｐs://ｍ•ｈeｔubook•cｏm.ｃｏm給賬房和管事的各自鞠了個躬，就順著剛才來的路，又返了回去。
「那小子，你過來按個手印吧。」
「既是如此，你且回去好好歇著。」
案几上筆墨紙硯備的齊全，一把厚實的算盤，正擺在當間。
聽得初老爺會心一笑，指著邵滿囤道：「我怎麼聽著這不像是報恩呢，反倒是藉由著初家的這塊招牌，替自家發家致富？」
「到時候，帶著這份兒文書，遞給派活的管事就行。」
「正，月，十，六……好的，先生，俺知道了！」
依照著爹兒子償還的道理，俺還要在東家這裏把剩下的兩年半工給續上的。」
大概是這兩位笑的過於爽朗，讓邵滿囤產生了一種不被信任的憤怒，他擰著眉頭又為自己的計劃辯駁了幾句：「俺這不是做夢。」
「這些票據先入了我初家的賬。」
「再想想，家中的舊衣還有餘存，房子也是剛建，富餘的錢豈不是都可以存下，一點消耗都沒了？」
「你們看，這就是俺想和*圖*書的……攢小本錢的法子。」
「至於你說的來我初家做短工的事兒……」
弄得初老爺哭笑不得，乾咳兩下，趕緊讓大管事的將這個有些軸的小子給拉起來，結束這一場你說服不了我，我也說服不了你的對話。
說完，邵滿囤就將包袱皮中最後一層的紙張給捻了起來，將空蕩蕩的細布往懷中一塞，把那很像是初家賬房開出來的單子往大管事的手中一遞，又給兩人詳細的分說起來。
他們二人三兩句的將話交接明白了，邵家的滿囤就被這位新接手的管事給帶到了另一側的迴廊後邊。
「這裡是上工的日子，正……月……十……六，對也就是元宵節后。」
廊后那裡有一溜的房門，密密挨著。
「初老爺，您且往後邊瞧吧！」
用工文書樣式很簡單。
二人正驚著呢，這位少年人卻鄭重其事的說到：「初老爺，俺不知道精明人應該是咋樣的。」
若是不把這上工的文書給寫好了，怕是過了年之後，他們這村子里又要多一戶死絕的人家了和_圖_書。
可憐啊！
在對方沒醒過神兒來的時候，邵滿囤又磕了三個響頭。
一旁一同離開的大管事只將他送到了外廳的門邊兒，就有一個看起來稍年輕些的中年人，迎了過來。
「初家的好名聲可不是拿虛情假意換來的。只庇佑你一個孩子無憂，我還是做得到的。」
賬房不過寥寥幾筆，就將邵滿囤他爹的名字給改了。
每一間的房門都呈半開的狀態。
「只可惜，他才做了半年就得了大病一命嗚呼。
這是咋地了？
就在初老爺覺得，他的些許好奇得到了滿足，此次面見可以就此打住的時候，站在廳中央剛站起來沒多久的邵滿囤……撲通一下……又跪了下來。
邵滿囤的眼睛卻是只盯在對方指著的那幾個代表著日子的字兒上。
「現在呢，你快回去吧，我們初家……可不想要光吃飯卻幹不了活的工人呢。」
連他身側的大管事都不知道是扶還是不扶了。
「俺是真心實意想要報答初老爺的恩惠。」
這未來太過美好，讓邵滿囤的聲都跟著高亢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