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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要有人做出犧牲。

可是阿月，現在我卻把你抱得這麼緊，一絲一毫都不想鬆手。

我挨著他一起坐下來，把頭靠在他的肩膀，閉著眼睛彈琴，一邊彈一邊唱，我彈的是最簡單的那首曲子，同時也是老師教我們彈會的第一首曲子。

小時候，我們在這裏堆著一座一座的沙雕，這裡有我們的城堡，那座城堡高高大大，雄偉輝煌。我們把沙土砌成城池，曾經我指著那座城池對喻烯月說：

海浪拍岸，沖走了我們的沙雕。

「花苗，不管你的決定是什麼，我都永遠愛你，陪著你，守在你身邊，不會讓別人欺負你。」

我換上那條白色的裙子，踩著拖鞋，和阿月一起手牽著手走向我們童年的基地。

一點都捨不得。

「是啊，我放棄了。」我對著他咆哮，「就算是我對不起你！我已經決定放棄了！以後我再也不喜歡你了！」

我一步一步朝他走去，偷偷地從他背後抱住他，笑眯眯地蒙住他的眼睛，將嘴唇貼在他的右耳邊，故意問：「你猜——」

我不再多說，拉著他一併躺倒在沙灘上。

就好像當年的喻叔叔，犧牲了性命，救回了我。

「阿月，和圖書別動。」直到這一刻，我才終於徹底理解了當時華之楠在車廂里緊緊抱著我時的心情，就像現在，我死死抱著喻烯月，不願鬆手一樣。

時隔經年，經歷過太多風雨變故的我們來到昔日的沙灘，原來這裏早已經遊人稀少，偌大的海邊，竟然就只有我和他。

「可是海水退潮之後，我們還可以把它再堆起來。」喻烯月拉住我的手，似乎預感到了什麼一樣，順著我的話反駁著，「海水衝垮了我們，我們就再重來，只要我們還活著，城堡就永遠都還在。」

「不行又能怎麼樣呢？」我近乎無力，「不行的話，家裡的一切就都毀了。你知不知道，爸爸為了求我，竟然給我下跪！我怎麼能不答應？」

死都捨不得。

「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的呢？」我掰著手指頭數給他聽，「是小時候和我一起看電影，我們不小心拉到了彼此的手那次開始？是我們第一次吵架，我弄丟了喻叔叔留給你的漫畫書，你在花園的鞦韆上找到我，把我抱在懷裡的那一次開始？是長大之後第一次收到了我情書的那次開始？還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阿月和_圖_書，我們下午去海邊吧。」在眼淚止住，我調控好自己的情緒之後，我終於離開了他的懷抱，向他甜甜地笑笑，「自從小時候……出了那場事故之後，我們似乎都沒再去了，如果你的心結已經解開了的話，我們一起去看海吧。」

「阿月，以後，我們彼此忘記這份感情吧，就好像以前一樣，你說你不愛我，我說我再也不會愛你。」

可是有更多的人，我的爸爸、媽媽，他們都站在另外一條路上，那條路荊棘遍布，我不得不去營救。

還記得那時候我們年紀很小，我經常大言不慚，不知道羞澀兩個字怎麼寫，而阿月就很容易臉紅。

因為以後，也許我就再也不能這樣地抱著他。

「阿月，別堆什麼城堡了。」

「阿月，我決定答應楊辰的要求了。」我終於艱難地開了口。

沙雕已毀，末路已到。

「花苗，我好不容易願意忘記我爸爸的死，忘記我們所有的恩恩怨怨，對你說了我愛你，你難道就這麼放棄了嗎？」

我緊緊抱住他：「阿月，快告訴我吧，不然我真的不喜歡你了。」

他卻溫柔地吻上了我的左眼。

我不幹了，死活拉著ｗww.ｈｅtｕbook•ｃｏm.ｃoｍ他的衣袖：「快說快說，我一直都在想這個問題呢，你要不說，我以後可就不喜歡你了。」

我當即就美得手舞足蹈，彷彿自己真的成了那個公主，擁有那座沙雕的城堡。

他輕輕地回應我：「嗯。」

「花苗，你怎麼了，你哭了？」喻烯月不放心地問，想掙脫我的懷抱看看我的眼，我卻固執地繼續把頭埋在他肩膀，不肯給他看。

好想時光靜止在這一刻。

我以為我找到了通往未來的路，阿月就在那條路的盡頭。

我們都假裝一切會好起來的，我們都假裝看不見海上的風暴，可是風暴早已經席捲了我們的海域，再這樣假裝下去，我們就註定無處可逃。

第二天清晨。

初夏已經來臨。

喻烯月疑惑地抬起頭來看著我。

當第一聲蟬鳴傳到我耳朵里的時候，我看到窗外陽光遍地，花園裡的花綻放著悄無聲息的美麗。推開房門向外走去，我看到喻烯月穿著睡衣，坐在琴房裡閉著眼睛，單手彈著琴鍵，白皙的面容被陽光鍍上了一層優雅的亮金色，好看極了。

他依然眉眼含笑，卻神秘兮兮地對我說：「這個啊，不告訴你。」

他揉揉和_圖_書我的發，含情脈脈地看著我，說：「我也是。」

他看著我淡笑不語。

「不告訴你，你自己慢慢猜。」他抱懷，歪頭看著我，就是不肯說。

可是阿月，這一次，也許我真的不能再喜歡你了……

「不用猜了，花苗。」他握住我的手，放在唇邊，親吻著我的指尖。

我光著腳丫，踩在淺海里，大聲唱著歌，喻烯月則在沙灘撿貝殼，之後又像小時候那樣，開始為我堆砌沙雕。

藍天好像離我們那麼近，卻又那麼遠，白雲是天使手中拿著的棉花糖一樣，好像就在眼前飄浮著一樣，我伸開手，以為自己即將握到了，卻原來手心只是一片虛無。

唱著唱著鼻子就酸了。

拋棄他，也拋棄自己。

「你說。」喻烯月微微眯起眼。

又或許，是老天特意安排給我們的告別禮吧。

我聲音哽咽：「是啊，我一點都捨不得離開你。」

他聽完我的話之後，晚霞就染紅了他的耳後。

我又刨根究底地問：「還是去年平安夜的時候，你幫我打架那一次開始？你說呀，我很想知道呢……我可是從很早很早、很早很早之前，就喜歡你了呢。」

「花苗？」他又一次不放心地叫我的hｅｔubooｋ.coｍ•ｃom名字。

我在心裏默念著，自我欺騙著，我不喜歡你了，我不喜歡你了，我一定不能再喜歡你了。

喻烯月也沉默了，他不是不了解家裡的境況。

「花苗，你知道嗎？我最喜歡你的眼睛，那麼美，不適合掉眼淚。」

「你看你這樣子，明明是一點都捨不得離開我，還說不喜歡呢。」他回擁住我，「傻瓜，連騙人都不會。」

我打斷他的動作。

「不行。」他義正詞嚴地拒絕，緊緊抓著我的手，扭過臉來，「你今天這麼反常，就是因為一直在想著怎麼開口跟我說這個嗎？」

喻烯月點點頭：「嗯，那說好了，午後一起去。」

但我唯恐喻烯月發現端倪，把眼淚咽了回去，拉著他的手撒嬌：「阿月，我問你個問題。」

我費了好大的力氣，才等到阿月一句「我愛你」，現在卻要將他拋棄。

我嘆了一口氣，苦笑道：「沙子做的城堡再美，也是假的……等到海水漲潮，一下子就能把它衝垮，好像不切實際的愛情一樣。」

「你可記得，三月暮，初相遇？往事難忘，往事難忘……」

我已經不可抑制地掉下了眼淚。

「阿月，我就住在這裏等著你，你長大以後記得來娶我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