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而我，其實也並沒有比她好多少，所以多年以來，我們倆也算臭味相投。如今，我們共同面對董銘陽這件事時，更是一同急得火急火燎。

「你覺得你用錢就能買我爸一條命是不是？」她紅著眼看我倆，仇恨的眼神幾乎要把我們兩個吞噬，「你們兩個天生命好，整天招搖來招搖去的，今天也算吃了鱉了吧，我告訴你，和解，門都沒有！」

我不吭聲，因為我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但她若是問我，我一定會回答的。

「事情不是那樣的！他沒有做錯任何事！關月，是我對不起你們，我知道現在說什麼都沒意義。」

至少，他就不會受到我的牽連。

「原來是這樣。」她自嘲般地笑了，「怪不得他會為了你傷人。」

「我把他當成親哥哥，他在我人生低谷的時候，一直保護著我。我欠他的太多了，可能這輩子都還不起。」

我不知道她想聽哪種回答，但很明顯兩種回答她都不想要。

喬諾。

無數道目光在我身上掃著，我像個軟弱的傻子，任人宰割。

我想，此刻的我，便算是真的長大了吧。

關月愣住了，艾晴也愣住了。

艾晴依舊冷笑，似乎沒有真的把我的話當真。

與我不同的是，艾晴一秒便恢復了淡定的神情，像是看仇人一樣看著關月：「有錢讓你覺得很牛是不是？」

出來混的，總是要還。

這次，換成關月沉默。

「是三年前認識的。」

她們大概想象不到那個孤高一世的蘇靜安，能夠做出這樣的舉動。

她努力控制自己的微表情，想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可憐。這些，我又怎麼看不出呢。

「艾晴，你別一副受害者的姿態，你爸要不是為了https://m.hetubook.com.com錢，會幹出這種偷雞不成蝕把米的事兒嗎？你別忘了你爸欠下的高利貸！」

「好，那你說話算數。」

「嗯。」她強顏歡笑地點頭，「這麼久啊，怪不得一開始你就不建議我喜歡他。」

她一邊說著，一邊極為欠扁地搖著鑰匙。

太陽即將落山，在我和關月即將放棄的時候，艾晴終於出現了。

這是這個世界最淺顯易懂的道理。

我跪了下來，在她面前。

關月根本沒想到我會這樣痛快地答應她，想要說什麼，卻被我打斷：「其實在你不知道的時候，我一直在努力勸他接受你，因為我知道你是最適合他的人，你能帶給他最好的路。現在我也依舊這樣覺得，我的存在對他來說就是一種綿延不斷的毀滅，我不能再當做什麼都沒有一樣自私地活著。」

「艾晴，不用拐彎抹角了，我這次來，只想跟你商量你父親和董銘陽的事兒。」關月果決得像是個久經沙場的女強人，「你開個價錢，多少我都給，只要你答應和解。」

我按住她的手，盡量使自己的聲音平穩：「艾晴，我知道我曾經說過很多傷害你的話，我知道現在說這些也沒用，但我真的希望你認真考慮一下，你現在自己一個人生活，很需要錢，你父親以後還要靠你來養，就算我們有什麼深仇大恨，你也沒必要斷了自己的路。何況，你父親當初那樣做，本就是為了錢，現在我們給他，你沒理由不要的。」

「艾晴，你別把火氣發在她身上了，我知道你恨的人是我。」

關月又做錯了什麼呢，明明愛而不得還硬要跟著深陷其中。

如果生命hetubook.com.com可以重啟，我想，三年前的冬天，就算我餓死，也不想祈求他的照拂。

我與她在同一屋檐住過，明裡暗裡針鋒相對，我幾乎是她的眼中釘、肉中刺，看著我慘，無疑是她最開心的事。並非是她真的不想要錢，她更想看著我對她服軟而已。

我欠他的太多，已經多到這輩子都無法償還的地步。

「在這個世界上，你、他，還有我媽媽都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誰也不能失去。所以一開始你喜歡上他的時候，我感到非常非常的困擾，一邊覺得你是能夠帶他脫離黑暗的人，一邊又怕董銘陽對我的感情傷害到我和你，所以我選擇隱瞞，一直隱瞞，但紙是包不住火的。」

委屈嗎？

知道她不好找，所以一大早，關月便來接我，她像是上戰場一般，穿著一套迪奧的戰衣，塗著姨媽色的口紅，雄赳赳氣昂昂的。和她一比，我就跟斗敗的公雞一樣。

我們倆靠著技校教學樓的牆根，分喝著一瓶可樂，抬眼就看見穿得跟機車妹似的艾晴和一個打扮得跟小混混似的男生走在一起。

「是在我之後認識的，還是——」

她微笑著問，但我知道她那笑裏面到底含了多少悲涼。

「那喬諾呢？」關月抬起頭，眼眶紅了，「你不要他了嗎？」

她低著頭，垂著長長的睫毛，瘦弱的肩膀輕輕顫抖著。我真的不知道該拿什麼話去安慰她，只好默默地將在心裏憋了許久的話告訴她。

她想要得到什麼，就一定要最短時間內得到。

初秋的柏油路泛著冷意，我穿著薄薄的牛仔褲的腿有些打戰。

是啊，喬諾該怎麼辦。

果不其然，聽我這麼說，艾晴的表情一下就和_圖_書變得認真起來，想了一小會兒，她慢悠悠地說：「如果你在我面前下跪，然後說一句，艾晴我錯了，我就考慮要不要接受你身邊這位朋友的提議。」

我做錯了什麼呢，被人暴打一頓后還要來求他的女兒。

「你先回去，等會兒我去找你。」她轉頭對身旁的男生說。

她知道我們此番找她的意義，吹了聲口哨，那雙丹鳳眼無比蔑視地瞥了我倆一眼后，極為諷刺地說：「喲，兩個千金大小姐找我哦。」

開多少都給？

「如果我把他救出來，你能答應我，以後再也不和他往來嗎？」她沒有開玩笑，比我認識她這麼多年的任何一刻都要認真，「我知道自己說這些話很可笑，也很自私，畢竟你們才是關係最近的人，他為了你性命都可以不顧。」

「他喜歡你，對不對？」

「如果我們有幸能把這件事挽回，我想我真的可能要與你們分開生活了，而你們看不到我，大概會過得更輕鬆。」

如果可以，我多希望現在經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一場能夠醒來的噩夢。我多麼希望那個被關起來的人是我。這樣，我便可以不用每時每刻都忍受著萬蟻噬心、坐立不安的煎熬。

我努力睜大困頓的雙眼，咬字清晰得堪比上學時讀課文。

當然委屈。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關月拿出跑八百米的架勢，三步兩步就衝到兩人跟前，攔住了他們。

我的聲音輕飄飄的，彷彿自己置身在夢中。

她終究是沒有忍住，在服務生把那杯我最愛的口味的奶茶擺到我面前的時候，開口問道：「你和他是什麼時候認識的，能說說嗎？」

此時正是技校下課的時間，不斷有學生從教學樓衝出來，然後被我們三個吸引和_圖_書，慢慢聚集過來。

昨天晚上，我不光被董銘陽的事情折磨一宿，就連喬諾，也無故地消失。我給他發消息，他沒回，打電話，他也不接。我不知道他到底發生了什麼，想問關月，卻又覺得不是時候。一路上，我和她都很沉默，找了幾個艾晴常去的地方都撲了空后，她有些疲累的找了一家奶茶店，帶我休息。

如果是以前，要麼是關月，要麼是我，早就衝上去給她一耳光，可現在，我們兩個同時沉默著，不動聲色地忍受著她所有怒火。從前趾高氣揚的兩個人沒了，剩下的只有隱忍和低頭。

低頭不重要，自尊也不重要，什麼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是我在乎的那個人，是否能平安無事。

「你開個條件，只要我能滿足，我都滿足。」

艾晴現在不住在原來的家了，我們誰也聯繫不到她，她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

但我知道，這大概是我現在能為董銘陽做的有用的事了。

從小到大，關月都是急脾氣。

關月氣得嗓子都沙啞了，我知道她的急脾氣，但現在最不能惹怒的人，就是艾晴。

她不知道，如果此刻我的面前有把刀，我恨不得把那把刀捅進自己的心窩子，只要她能好受。

男生被我們的突然出現嚇到，艾晴看見我們兩個，本就冷著的臉驀地變成怒目相對。

「我答應你。」

在這一刻，我沒有氣憤，也沒有哭，內心平靜得彷彿一潭死水。

沒有人知道，我吐出的每一個字，都宛如一把刀，在我的肉體上來回地划，我很疼，但我不能哭。

「我就是要讓你們倆看著那個人遭罪，就是讓你們倆體會失去最重要的人的痛苦！」

話音一落，我和艾晴都愣住了。

「這個男人在你眼裡wｗｗ.hｅｔｕbooｋ.coｍ•ｃｏｍ這麼重要哦，」艾晴笑得特別開心，「你還真是賤呢，你知不知道他喜歡的是你旁邊的這位，喜歡了三年呢，你不覺得難受嗎，你現在和她站在一起，你不覺得自己像個傻子嗎？」

艾晴看起來心情很不好，男生在旁邊一個勁兒地討好著，也無濟於事。是啊，自己的父親躺在醫院昏迷不醒，換誰心情能好呢。

見我沉默，她知曉般地點了點頭，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問：「那你喜歡他嗎？」

我知道我很自私，真的真的很自私，可我更多的是無能為力。

說完，她把嘴裏的口香糖朝關月吐過去，好在並沒有落在她身上。

嘴角揚起一個苦澀的笑，現在還哪裡有心情管他了呢，他既已處在最安全的環境中，我便心滿意足了。

我見不得一向驕傲的關月露出這種痛不欲生的神情，更見不得艾晴繼續往她身上捅刀。事實上，縱使我真的很厭惡眼前的這個女生，但不得不說，我也很了解她。

「你——」關月氣得想要衝上去，卻被我果斷地攔住。

「錢你不要，那你要什麼，才肯放過董銘陽一馬？」

「對不起，艾晴。我蘇靜安，對不起你。」

「夠了，蘇靜安，老娘最煩的人就是你！你現在拿出這個友好的態度給誰看？當初一個勁兒地蔑視我的樣子呢，哪兒去了？」艾晴諷刺地冷笑，「你知道嗎，我現在看你這副被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別提多開心了！」

明明什麼都沒做錯的人是我們，可我們還要卸下所有自尊向命運低頭。也許，這才是這個世界殘忍的規則。

然後——

關月強忍著眼淚。

我著急辯解道。我不希望關月誤會董銘陽。

男生看起來很聽話的樣子，囑咐了她一下便走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