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終究會離我遠去
二
不知道是不是一整天沒怎麼吃東西的原因，胃病在此刻開始作祟，我痛得有點忍不住，索性蹲在地上，整個人蜷縮成一團。
「關月，說句實在話，你肯這樣幫董銘陽，我真的已經很感謝了，你沒必要跟著我們深陷其中。」我長嘆了一口氣，「喜歡的人，沒了可以再找，但被毀了的人生，真的就再也拼不回來。」
我和她之間不再無話不談，而是充斥著一種無法言說的尷尬。和她這麼多年，從來沒有這樣過。有時候，爭吵並不代表什麼，沉默才是破裂的本質。
你不要臉，我還覺得丟臉。
在大門口原地打轉，先前壓抑的所有淚水在這關卡就著夜裡的風，一股腦兒地涌了出來。事到如今，我被這世上種種突如其來又極不公平的事傷得體無完膚，早已沒了承受接二連三的打擊的能力。此時的我彷彿置身於一張掙脫不開的網中，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深陷其中卻不得解脫。
明明室內溫度正好，我卻彷彿置身於冰窖之中。電話就在這個不合時宜的時候響了起來，在看到來電的人是誰后，我有一秒特別想把電話摔碎。
這個時候，我們除了等待，別無他選。
跟著她回到了她的公寓，一切都沒有變，但一切又都變了。
見我這樣，關月閉著眼睛，哭得更凶了，她邊哭邊說：「蘇靜安，我們到底做錯了什麼，到底做錯了什麼，老天爺要這麼對我們！我好不容易喜歡個男人
ｈtｔｐs://ｗwｗ•heｔuｂook•ｃｏｍ.ｃｏｍ，結果他不愛我，還被抓了起來。沒出息的我，沒辦法對他不聞不問。我們到底做錯了什麼！」
誰在大雪夜裡把我們從別墅里趕出來？
誰對自己的親女兒不聞不問？
在我下跪后，艾晴終於鬆了口，她答應考慮和解的事，三天後給我們答覆。
「啊，不疼，真不疼。」我瓮聲瓮氣的回答，順便齜牙，勉強沖她笑了笑。
沒有人能比自己兒子的前程和人生重要，換成是我，我也不會讓自己的孩子和我這種禍害在一起。在鐵門關上發出「啪」的一聲的瞬間，我心裏某根緊繃的弦，終於斷了。
這個問題在這短短的兩天內，我問過自己無數遍，但都不得其解，我怨過，恨過，委屈過，但都沒有用，所以我對這個問題，已經麻木。
可一切真的都怪我們嗎，到底是誰當初拋棄的我們？
「嗯。」他的表情沒有任何緩和，只是點了點頭，「你來這兒找喬諾？」
我坐在沙發上，愣愣的，看起來像是一具毫無生氣的行屍走肉。
直到他說出那句，你明天來把你的行李帶走，我才開口說話。
她以為，是因為我牽扯出這樁並不光彩的事，才讓喬家不再接納我。我看得出她想安慰我，但我只是笑笑。
失望攢夠了，就變成了絕望。沒有了期盼，一切都變得輕鬆至極。
「現在的我，就是。」
但我終究是沒有。
如果我能夠和_圖_書早些明白這個道理，我一定早早與董銘陽說，愛有的時候不光什麼都換不來，還會把自己牽扯進去。
關月點點頭，一踩油門，車子往前平穩地駛了出去。
他不知道，這句話，從三年前，我就想親口說了。也許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機會，也許因為年紀小沒有勇氣，也許還對他抱有一絲希望。
手指觸碰到接聽鍵，然後我做出了逆來順受的準備。
「最近你經歷的事情，我也知道了，喬諾為你做了一些自毀前程的事，本來我想替你們解決的，但是喬諾是個太過純粹的孩子。」說到這裏，喬諾父親的眉宇間終於露出一絲無奈的神色，「他覺得自己不應該躲起來，應該出來承擔責任，但我作為一個父親，一個只有這一個兒子的父親，我決不允許這件事發生。」
「所以，我希望你以後，能徹底斷了和喬諾的往來。」他像一個法官，宣判著我的罪行，「我知道這對你們來說很難，所以我會採取強硬的手段。以後，請你當成沒有認識過喬諾吧。」
雖然這個結果不能讓我們兩個滿意，但好歹有了轉機。
我裹著她的外套，像個鵪鶉似的傻了吧唧地看著她哭，給她遞了幾張紙。她接過去，毫不顧忌形象地開始擦鼻涕。
「不，不是這樣的……」
喬諾現在到底是個什麼樣的處境？我能順利見到他嗎？
長舒了一口氣，我大概體會到那種叫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感覺。
不知道ｍ•hｅｔｕｂoｏk.com•com是不是天氣轉涼的原因，從技校出來后，我便不停地打噴嚏。已經傍晚了，本就灰拉拉的天氣變得更加陰沉。
她給我拿了一些吃的東西，囑咐了我一下，然後去洗澡了。
關月把外套套在我身上，帶著瑟瑟發抖的我上了車。她剛坐到駕駛座上，我一句話還沒說，她就哭出來了。
「伯父——」我的聲音帶著微微顫抖。
「你還是別找了，蘇小姐，我想你和喬諾的關係，就到此為止吧。」他的話里沒有任何感情，連一絲歉疚也不曾有，他只是在知會我。我愣著，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這個時候，誰又比誰好過呢。
總之，這句話每次到嘴邊，都能被我生生地咽回去。而今，我已經覺得沒有任何咽回去的意義了。
完了，都完了。
一切都與我想象中一樣，我迎來了蘇遠劈頭蓋臉的辱罵，甚至連我媽都不放過。
關家和喬家關係比較近，她應該知道更多的情況。
對呵，他怎麼能放過我媽呢，如果不是我媽招惹到艾和那種人渣，我又怎麼會經歷這種事呢？
現在呢，我和喬諾沒辦法在一起了，他想要的一切都破滅了，又把責任全都怪罪到我頭上。我真的特別想問蘇遠一句，你要臉嗎？
此刻喬家別墅里燈火通明，而喬諾的房間的光卻是一直暗著的。
我知道，他已經給足了我的面子。
是喬諾的父親，他穿著一件黑色的西裝外套，面色凝重地下了車，一步步地朝
和_圖_書我走了過來。我站起身，局促得不知道該怎樣面對他。就這樣待了一會兒，我終於忍不住問：「關月，你知道喬諾……這些天怎麼樣嗎？」
「這樣吧，關月，你帶我去喬家一趟吧。我自己想找喬諾問問。」
還有，明天以後，你我再無父女關係。
「自從你們出事後，他就被喬伯伯派人看管起來了。手機被沒收，大門也不能出……」關月越說越覺得奇怪，「你說喬伯伯至於嗎？被抓走的是董銘陽，跟喬諾沒什麼干係，他那麼緊張幹嗎？怕喬諾被這種傷人案件連累？影響他們喬家大家族的名聲？」
我慌忙擺手想解釋，但看到關月紅紅的眼眶，真相哽在了喉嚨口。
我愛的人，愛我的人，就算我拼盡了全力想要守護，也終究會離我遠去。
在手機通訊錄上翻了好幾圈，我竟連一個能接我回去的人都找不到。因為在我的意識里，關月也已經不要我了，我沒有臉面再找她。就在我等車無望的時候，她卻主動打電話給我，詢問我在喬家的進展。在得知我經歷了什麼后，把我接了回去。
洗好澡的關月就在這時披著濕漉漉的頭髮走了過來，她臉色蒼白，不可思議地問我，「你和你爸徹底斷絕關係了？」
「是。」我輕飄飄的回答她，然後笑一笑，問，「關月，你有沒有嘗過在一瞬間失去所有的感覺？」
誰拿自己的親女兒當籌碼去兌換自己想要的東西？
這時，不遠的前方亮起了車燈，我抬起httｐs://m•heｔuｂook.ｃoｍ.ｃｏｍ頭來，看到一輛黑色的跑車徐徐在我前方停下。
說完，他連看都沒有再看我一眼，冷漠地從我身邊走過。
我想說的話剛到嘴邊，像是挨了一耳光一樣，硬生生地咽了回去。那個在我腦海中不停翻湧，讓我不敢承認的想法再次冒了出來。
「是，我已經好幾天沒有聯繫到他了。」事實上，自打我昏迷后，除了那個意外的電話，他就音信全無。
但我終究沒有說出這些話，而是沉默著，聽他把所有的憤怒吼出來。我沒有力氣和任何人爭吵，我連生氣都沒有力氣了，如果可以，我甚至希望我能像蛇一樣跑去冬眠，或者像電視劇的女主角一樣，經歷一場狗血的車禍，然後沉睡永不起。
那天晚上，還是關月把我接了回去。
艾和現在據說保住了命，還在重症病房觀察，只要他沒丟命，那這起事件，我們還有爭取從輕處理的餘地。
沒等他反應，我便把電話掛斷了。
至少，跟喬諾溝通后，再決定接下來如何行動吧。
大約響了三聲，那邊便接通了，只是接通的人是喬家的保姆阿姨，在視頻裏面看到人是我后，迅速地掛了。
我說，好。
來到喬諾的家，我讓關月先回去。等她離開后，我平復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按了門鈴。
關月沒有回答我，而是靠在椅背上小聲地抽泣。
我知道她哭什麼，但我心裏的苦澀比她還要多上幾分，我真的沒辦法安慰她。就這樣哭了一會兒，她哽咽著聲音問我：「膝蓋還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