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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剛回來。」

阿斗抬起頭，看了他一眼，然後迅速地把頭低下。熾熱的陽光在兩人之間流轉，彷彿在傾訴一段不可宣諸于口的心事。

他走得有些急，呼吸有些急促，眼神中也掩蓋不了那抹著急。

皇上要她進宮……

陸佳宜語塞了。

「是。」陸佳宜恭敬地點頭。

唯獨站在隊伍最末尾的陸佳宜把心懸了起來。那天那位衣著高貴，談吐文雅的公子竟然是大宋的皇帝陛下？她把目光投向了前面的阿斗。果然，她和自己一樣震驚，而且，還一度陷入了恍惚。

「是、是……」小黃門笑得非常開心，打心眼裡替蔡府上下高興，「皇上那日遇見阿斗姑娘，被她的技藝所折服，回宮后，一連幾日茶飯不思，於是命小的來跟老夫人說一聲，請阿斗姑娘進宮小住。」

陸佳宜陪著蔡襄在祠堂等了好長時間，老夫人卻遲遲沒有到來。她好無聊，開始數屋檐下一棵老樹的葉子玩。

阿斗停下了手裡的動作，深吸一口氣，輕聲道：「我知道你關心我，佳宜。你們走後，我又仔細考慮了一下。如果公子真的為我回絕了皇上，整個蔡府都會惹上麻煩。我不想毀了他的前程。況且，到宮裡去，在皇上身邊，對我來說也是一個機會。一開始我太悲觀了，害怕向來平靜的生活發生改變，但是，能夠伺候皇上，真的www.hetubook.com.com是一個很大的福分。我，一個小小的鬥茶人，興許能藉此機會徹底改變自己的人生。」

「嗯。」老夫人點點頭，頓了一下，又問道，「阿斗也在？」

陸佳宜拉著她就走。

「我們去找公子。」

「對！」

阿斗情不自禁地抬起頭，透過矇矓的眼睛看向他，看到了滿眼的疼惜和不舍。突然，她不可抑制地哭出聲來。蔡襄心裏一動，忍不住將她攬進懷裡。

「姐姐，你真的想好了嗎？」一番思慮后，陸佳宜默默地認同了阿斗的決定，卻不免傷心，「進宮后，你可能再也見不到公子了。你……捨得嗎？」

蔡襄的身份，除了世人皆知的大書法家之外，還是一位深得民心的好官。陸佳宜沒想到，這位跟自己親密無間的姐姐阿斗，竟然是關係蔡襄命運的一位關鍵人物。

陸佳宜跟著蔡襄走了，臨走前也對阿斗使了個眼色，意思是：看我的吧！

「沒關係，我會幫你的。」陸佳宜低下頭，「姐姐，你會好好的，公子也會好好的，我會永遠看著你們。」

「公子，阿斗不想進宮，不想服侍皇上，這樣的福分阿斗承受不了。阿斗只想……永遠陪在公子身邊，為公子熬湯煮茶，請您……幫我回絕了皇上的好意吧……」

她真的做好進宮的準備了？

無論如何，她和圖書一定會幫著蔡襄說服老夫人，讓阿斗留在蔡府。

老夫人往書房的方向看了看，臉上不喜也不怒，只是淡淡地問：「公子回來了？」

「恭喜老夫人！」

她不過才離開半天，阿斗怎麼會突然改變了心意，答應進宮？陸佳宜急了，急忙看了一圈，卻沒找到阿斗的身影，她顧不上被晾在祠堂的蔡襄了，一股腦地衝去了阿斗的房間。

「哎呀，這是好！」老夫人開心得不得了，轉身跟大夥說笑，「阿斗能被陛下相中，是我們蔡府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啊！」

小黃門傳完口諭，被老夫人留下吃了一杯茶，阿斗親自伺候。三個人說了些話，阿斗好不容易退了下來，被陸佳宜一把拉住。

阿斗看著鏡子里濃妝艷抹的自己，嘆了一口氣。

陸佳宜不可思議地看著阿斗，一臉茫然地問道：「姐姐，你不是跟公子說……」

「怎麼回事？」陸佳宜拉住身邊的一個丫頭，急切地問。

把蔡襄叫去祠堂談話？陸佳宜隱隱覺得，老夫人想跟蔡襄談的事，多半跟阿斗有關。畢竟，蔡府上下，明眼人沒有誰不知道蔡襄對阿斗的偏愛。今天皇上派人來蔡府要阿斗，蔡襄肯定捨不得。

這幾日，蔡襄的心情和阿斗一樣低落，乾脆出門和朋友讀書。阿斗的事情，他恐怕還不知道。陸佳宜拉著阿斗來到蔡襄的書房，正要叫和-圖-書小廝去找公子回來，門外已經傳來了腳步聲。

蔡襄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他伸出雙手，在空中停頓了一下，但終於落到了阿斗的雙肩。他握住阿斗瘦弱的肩膀，輕聲說：「好，我會幫你回絕皇上。別哭了，你會永遠留在我身邊的。」

陸佳宜在院門外等了一會兒，等裡頭的情況平靜了，就跑進去通報。聽到是老夫人的命令，蔡襄不敢耽擱，馬上就去了祠堂。臨走時，他回頭對阿斗說：「等我回來。」

直到那一天。

什麼？陸佳宜瞪直了雙眼。

「我希望公子能永遠記得我。」她的眼睛濕潤了，淚珠緩緩地落下。看著淚流不止的自己，她又搖了搖頭，突然用很堅定的語氣說：「不，我還是希望他忘了我。他年輕有為，才華橫溢，深受朝廷看重，未來的日子還很長，而我，將永遠被禁錮在皇宮裡。」

「你去老夫人那邊看看，興許是被什麼事情耽擱了。」

蔡府祖上不在汴京，所謂祠堂也頗為簡陋，只擺了蔡府祖上三代人的牌位。蔡襄天資聰穎，幼年時候便顯示出過人的才華，15歲就參加了鄉試。後來，老夫人不放心他一個人在國子監生活，因此帶著部分家眷一起來到汴京。

「姐姐，你去嗎？」

陸佳宜驀然驚醒，連忙道：「哦！」

她一路小跑去到老夫人房間，卻沒看見人，只好四下找了一圈和*圖*書。到了正廳，陸佳宜驚訝地發現府里多了一行儀仗隊。

眾人附和。

「別告訴公子，你看我，妝都花了……」

大概是想安慰公子吧。

「這……是真的？」蔡府中，老夫人帶著眾人迎接來替皇帝陛下傳信的小黃門，聽完旨意后，眾人驚訝不已。

說到最後，她再也忍不住，聲音哽咽起來。

蔡襄轉過身，看到陸佳宜正仰起頭，努力地數頭頂上的葉子，不禁覺得好笑。

阿斗的話，確實很有道理。當阿斗說不想連累蔡府的時候，陸佳宜就想到了，如果公子真的因為阿斗得罪了皇帝，那他還會成為歷史上那個蔡襄嗎？

陸佳宜過去一看，外面竟然站著面容端莊的老夫人。

阿斗雙手交握在一起，用力地點頭。

陸佳宜一直高懸的心終於落下了，正想找個機會偷偷溜走，卻發現門口的小廝朝自己擠眉弄眼。她忙跑過去，只見小廝指了指門外，意思是讓她去外面。

看著你們白頭到老，只是不在一處。

「姐姐！怎麼回事？她們說你要去皇宮裡了？」陸佳宜推開門就衝到了阿斗的面前，劈頭蓋臉地問。

讓人沒想到的是，阿斗正坐在鏡子前梳妝。她已經換上了一件紅色的衣裳，梳了個規規矩矩的宮裝。妝台上擺了一套黃金首飾，華美又大氣，向來妝容淡雅的阿斗正在認真地擺弄頭上的飾物。

「你去告訴少爺一聲，讓ｍ•hｅtｕｂｏoｋ•cｏm.ｃoｍ他到祠堂等我一下，我有話要跟他說。」

陸佳宜的眼淚也不可抑制地落了下來。她走上前，輕輕地抱住阿斗，這樣一來，阿斗就哭得更厲害了。

蔡襄推開門口的小廝，直直地朝兩個姑娘走過來。

蔡襄是國子監門生，才氣名揚天下，也很受皇帝的賞識。每逢進宮，為陛下吟幾首詩，寫幾個字，喝幾杯茶總是有的。但他畢竟年少，還沒有考取功名，皇帝待他也如一般君臣。所以，他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有一天，皇帝會突然跟他要人。

阿斗抬起頭，微紅的眼睛出賣了她。

「夫人。」她趕緊行禮。

陸佳宜沒把那位陌生公子放在心裡，回到府里后，蔡家兄弟都為阿斗的平安歸來鬆了一口氣。今天這場鬧劇被刻意地無視了，大家都很默契地沒有再提起。只不過，自打那天過後，阿斗走路時總是把頭深深地垂下去，似乎不想看到什麼人，自然而然的，她也沒有看到蔡襄多次欲言又止的樣子。

陸佳宜小心翼翼地點頭，擔心老夫人不高興，不住地拿眼睛偷瞄她的表情。不過，顯然是陸佳宜想多了，老夫人並沒有不高興。她的臉色非常平靜，望著書房，獨自沉思了一會兒。

「還能怎麼回事？」小姑娘像看白痴一樣看著陸佳宜，沒好氣地說，「阿斗已經答應進宮啦，這些人都是從宮裡過來接她的。皇上對阿斗真好，真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