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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河沒有回頭，也沒有回答他的話，但身體卻是微微一怔。

清河慢慢地用雙手捂住自己的臉，一陣哽咽，悲涼的淚水從指縫中流了下來。

「世人一直稱讚你們姐弟的美貌，說你們是從天上而來的鳳凰兒。我竟如此後知后覺，一直沒想將你和那日救我的女子聯繫起來。聽說，我走後，你經常去那片雪地里等我，是真的嗎？」苻堅在清河身邊坐了下來，想去握住那雙冰涼的手。

街邊的一個小女孩拉了拉父親的衣角，懵懵懂懂地問：「爹爹，公主可以做大王的妃子，王子也可以嗎？」

清河渾身顫抖，她回過頭，滿臉痛苦地望著慕容沖，無助地搖頭：「我、我不是……我不知道是他……」

看著近乎崩潰的清河，慕容沖的眼角也不爭氣地紅了。他默默地坐下來，背靠著清河，冷冷地說：「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王兄已經被他們殺了，我被困在這偌大的阿房宮裡，想走都走不掉，談何復興……」

他爽朗一笑，打量了一下這片偌大的阿房宮，笑著說：「既然有鳳凰兒來到我的身邊，這座阿房宮也該換一換樣子了。古人說，鳳https://m•hｅｔｕｂooｋ•ｃｏm•coｍ凰『非梧桐不止，非練實不食』，我讓人在你住的地方種滿梧桐和竹子，你覺得好不好？」

夜晚降臨，苻堅照例來看望清河。他臉上一片祥和，語氣溫柔得似乎能滴出水來，絲毫看不出在朝議上受了氣。

坊間流言清晰地傳入了這輛華麗的馬車內，陸佳宜感覺到身邊的人緊緊握住了拳頭，身體顫抖不已，好像隨時都能暴起殺人。陸佳宜蹲下身子，迅速抓住了慕容沖的手。

說完，他又等了一會兒，窗邊的人卻依然沒有任何動靜，就像是一個不存在的人一樣。苻堅只好搖了搖頭，離開了寢殿。

陸佳宜不得不承認，苻堅對清河倒是真心的，想盡辦法哄她開心。阿房宮新植的梧桐和竹子鬱鬱蔥蔥，數十萬株綿延成一個傳說中的鳳巢。陸佳宜回望這一片綠色，枝葉掩映下，偶爾能看見一片宮殿檐角，整個阿房宮已經完全換了模樣。

「好漂亮啊！你們快來看！不知道我們的大王有沒有在裏面呢！」

苻堅命人新制的馬車外表華麗，裏面非常寬敞。他們四人坐在馬車裡，中間www.hetubook.com.com還放了一張小桌子，上面擺滿了瓜果甜食。

這些都是陸佳宜從宮人處打探來的。

慕容姐弟吵架的事很快就傳到了苻堅的耳朵里。他見清河終日鬱郁，便提出帶他們出宮玩。

陸佳宜跟著秦國的軍隊來到了長安。

整個過程中，只有慕容沖坐在角落裡，冷眼旁觀這一切。那雙帶著仇恨的眼睛一直放在苻堅身上，彷彿一隻隨時都會暴怒的小獅子。

馬車咿呀咿呀地來到了長安城裡，一下子就吸引了不少看熱鬧的人們。大人們指著這輛華麗的馬車竊竊私語，孩子們三五成群，一邊拍手一邊唱起了新流行的歌謠。

「是王妃的馬車呢！來，站遠點，別擋著人家的路了。」

苻堅收回手，低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看，是阿房宮來的馬車！」

「一雌復一雄，雙飛入紫宮……」

清河不動聲色地避開了他，她站起來，走到窗邊，望著遠處的天空發獃。

「我國尚武力，不喜歡這些精巧享樂的玩意兒。」苻堅笑了笑，隨即道，「好，既然你喜歡『普爾』，我就命人去東晉帶一些回來給你。茶娘，以後愛妃的飲食ｗｗw•ｈetｕbooｋ.coｍ•com就看你了。」

慕容沖渾身一震，近乎血紅色的眼睛望向陸佳宜。

苻堅見她依然不理會自己，只好離去。踏出宮門前，他想了想，又停下腳步，回頭望著清河的背影，輕聲道：「我不知道你喜歡什麼，只要是能讓你開心一點的事情，你儘管告訴我，我一定會做到。」

清河低著頭，看不出有什麼反應。陸佳宜則趕緊點頭稱是。

清河頹然地坐在地上，眼淚無聲無息地流下。她閉上眼睛，無力地說：「我對不起燕國，你怎麼罵我都好。你知不知道，這段時間我有多少次想過了結自己的性命？可是你還這麼小，燕國復興的希望在你身上，我不能就這樣丟下你……」

苻堅打量了一眼最後登上馬車的陸佳宜，突然問道：「你是茶娘？愛妃平日里喜歡喝什麼茶？」

陸佳宜聽了這話，卻是在心裏微微嘆息。秦國的大臣們本就因為苻堅寵愛亡國之女而不滿，如果苻堅為了清河公主大興土木，恐怕會惹來更大的非議。

陸佳宜有意無意地走到慕容沖身邊，為他殷勤倒茶，實際上是借自己的身體擋住他看向苻堅的眼睛。

「哼。」一個嘲ｗwｗ•heｔｕｂooｋ•ｃｏm•cｏｍ諷的聲音從門外傳了進來，帶著無情的嘲笑，「你這是哭給誰看？」

等苻堅走後，陸佳宜悄悄地走到清河身邊，低聲道：「公主……」

「走吧。」身邊有人催促，陸佳宜回過神來，登上了出宮的馬車。

清河閉上眼睛，臉上儘是痛苦之色。她朝苻堅微微彎下腰，低聲懇求：「我們還是回去吧。」

三人的手放在一起，映著夜晚的天光，是一陣長久的沉默。

「殿下。」陸佳宜低聲道，「你明明知道這不是公主願意看見的，別再為難她了，好嗎？」

陸佳宜趕緊回答：「東晉西南邊有一種味道清苦的茶，名叫『普爾』，娘娘很是喜歡。不過，秦國不喜茶道，這段日子，奴婢並沒有為娘娘覓得新的茶品。」

「我為難她？」慕容沖從陰影里走了出來，一步一步走到清河的面前，倔強地仰起臉，睜大眼睛瞪著清河，道，「如果你當初沒有救這個人，我們姐弟怎麼會淪落到這個地步！你是慕容家的罪人！你是整個燕國的罪人！」

陸佳宜一動不動地看著他，輕輕地搖了搖頭。

回到秦王宮，清河立刻就被封了妃子。慕容沖和陸佳宜在清河的請求下撿回了兩和-圖-書條性命，跟著清河住進了王宮。這件事遭到了亡燕功臣王猛的強烈反對，但苻堅力排眾議，嚴禁大臣再議論此事。為此，君臣之間生了不少的悶氣。

苻堅雖然感覺到了那抹仇恨的目光，但卻毫不在意，依然專心跟清河說話。不過，這種尷尬不能持久，若不是苻堅要顧著清河的感受，慕容沖早就為自己的無禮付出代價了。

陸佳宜嘆息一聲，走到兩人身邊，將兩人的手交握在一起，輕聲說：「兩位殿下，你們現在只有彼此了，以後要相互扶持，不要再吵架了。」

兩人兀自靜默了一會兒，陸佳宜隱隱覺得自己該退下了。正在這時，苻堅突然站了起來，走到清河身後，和她一起遠眺深宮裡的那片天空。

陸佳宜回頭，只見慕容沖不知何時來到了這裏。他一身素雅的打扮，身體清瘦了不少，卻讓他看起來成熟了幾分。他站在寢殿的陰影里，用不帶任何感情的眼睛看著掩面而泣的清河，冷笑道：「如果父王知道你救了敵國的大王，還害得我們燕國在此人手裡覆滅，你想想，他會是什麼表情？」

「大王……」突然，寂靜的馬車裡響起一個微弱的聲音，卻足夠吸引所有人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