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惡
四
「既然你什麼都不想說……」慕容沖失望地冷笑了一下，轉身向寢殿外走去，「那我也再沒有什麼好說的。從今天起，你我之間不再是血親，從此恩斷義絕！」
清河淺淺啜了一口，笑道：「茶葉雖苦，但可以讓人保持清醒。」
「清河……」
「殿下！」陸佳宜還想說什麼，被清河拉了一把。她回過頭，清河沖她搖了搖頭，眼裡浮現出一抹濃濃的悲哀。
清河終於成了名副其實的寵妃。自那夜之後，苻堅和清河消除了所有的隔閡，漸漸成了最讓人羡慕的恩愛夫妻。
這一世，兩人似乎放下了所有的恨，從容再續那份于雪地消逝的前緣。
「清醒？」苻堅皺眉，敏銳地察覺到了一絲不尋常，「為何要清醒？」
他伏案夜讀，自有人紅袖添香；她雨中採蓮，便有人執傘相侯；他在宮中拔劍起舞，她就虔誠仰望他的風采；她偶爾感染風寒，他則徹夜守候那一抹溫柔。
這份感情來得雖晚，卻美hｅｔuｂｏｏk.ｃｏｍ•cｏｍ好得讓人不敢相信。
伴著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慕容沖摔了清河房裡所有能摔的東西，要不是陸佳宜護著清河，可能連清河都受傷了。慕容沖睜著一雙發紅的眼睛，指著清河大罵：「如果不是你，我堂堂慕容家的男兒怎麼會受到這樣的侮辱！你是害慕容家斷絕香火的罪魁禍首！」
苻堅一怔，繼而代之的是突然而至的大喜，他捧起清河的臉，認真地瞧著，然後將她緊緊地抱進了懷裡。
這就是古代女子追求的最極致的幸福了吧。
只有與清河斷絕了關係的慕容沖，再也沒有在兩人面前出現過。陸佳宜去找過他，可是他性格果敢，決定的事情再也沒有迴轉的餘地。十幾年的姐弟情，最終到了覆水難收的境地。
「愛妃……」
轉眼又是普洱茶入貢的時節，一晃眼竟然過去了三年。陸佳宜仔仔細細地清洗了一遍茶具，然後泡出了今年的第一杯新茶。苻www.hetubook.com.com堅斜斜地躺在榻上看書，聞得一陣清苦的味道在寢殿飄散，不禁笑問：「你怎麼會喜歡這個味道？」夕陽照進來，落得一室霞輝。
清河掩面痛哭。
陸佳宜靜靜地侍立一旁，看著這一切，不禁發自內心地微笑起來。
「沖兒！」清河追出去，卻不料被一張翻倒的桌子絆倒，陸佳宜忙衝過去扶起了她。
苻堅環顧了凌亂的寢殿一周，原本充滿威嚴的雙目含了一絲憤怒，他沉聲道：「怎麼回事？是不是沖兒那個孩子又以下犯上了？」
茫茫大雨中，他的身影迅速消失在層層宮闈中。
苻堅看著她如花的笑靨，最終還是放開了手。他搖了搖頭，笑著說：「沒什麼，去倒茶吧，我也要一杯。」
「愛妃！」帶著冰冷的濕意，一個身穿便服的高大身影走了進來，第一時間將摔倒的清河抱在了懷裡。
琴瑟在御，歲月靜好。
苻堅放下了手中的書，走到清河身邊，一把撈起她，和圖書摟著她在窗前看夕陽。他沉穩的聲音從她頭頂傳來，彷彿一闋最能安撫人心的歌謠。
清河抬起頭來，望著那雙深邃的眼睛，鄭重地說：「因為我已經決定要和大王一輩子在一起了，而沖兒……我們畢竟姐弟一場，他這麼小就被困在深宮裡，我於心不忍。」說著，她蹙了蹙眉，道，「雖然燕國已經不在了，但是不想看見慕容家的血脈就此斷絕。所以，我請求大王，讓他出宮去，可好？」
「求情？」慕容沖仰天大笑，用顫抖的手指指向清河，「我何需你向敵人求情？當日，是誰說自己有和兄弟一起戰死的勇氣？怎麼，見到了你心心念念的情人，現在又不想死了？你問問自己，你對得起黃泉路上的父兄嗎？」
「我知道你在害怕什麼，放心，你擔心的那些事情永遠不會發生。」他說著，自顧自笑了起來，「沒錯，最近王猛他們幾個想盡辦法要給我選新的妃子，還強調一定要是秦國人。不過，我可是秦國的和圖書大王，怎麼會被這幾句諫言打倒？」
他摟緊了懷裡的人，放低了聲音：「我要和你在一起，一生一世。」
清河柔聲答應：「好。」
清河嚶嚀一聲，轉過身來，把頭埋進他的懷裡，輕聲說了一句話。
清河用盡全身力氣回應著他，兩人在冰冷的雨夜裡緊緊相擁。
清河深受感動，就要謝恩，苻堅拉起了她，定定地望著那雙清澈的眸子，柔聲道：「只要能讓你開心，我什麼都願意做。」
清河嫣然一笑，問道：「大王，你怎麼了？」
苻堅挑眉，問道：「為何？」
清河低下頭，看著自己的十指，輕聲說：「我備受大王寵愛，心裏自然歡喜，但我也害怕有失去這一切的時候。所以，我必須讓自己保持清醒，以免到了那一天會不知所措。」
陸佳宜見狀，悄悄地退了出去。
「殿下！你冷靜點！」陸佳宜擋在清河的面前，心裏也有了點怒氣，聲音不自覺比平常大了很多，「事到如今，你責罵公主殿下又能怎麼樣hetubook.com.com？不要忘了，如果不是公主殿下為我們求情，我們早就死在秦國人的刀下了！」
「大王。」清河打斷了他的話，她伸出冰涼的小手，輕輕地撫摸著苻堅的臉龐，眼睛再次被淚水模糊，她一字一頓地說，「沖兒和我斷絕關係了，以後，我只有你了。」
清河羞怯地低下頭，但還是有一抹動人的微笑浮上了臉頰。她掙脫苻堅的手，轉身要去茶桌邊倒茶，豈料被身後的人一把抓住。
不出意料，回到宮裡，姐弟間的矛盾再次升級。
「不！不……」清河哭著搖頭，她把頭深深地埋在苻堅的懷裡，渾身都在不停地顫抖。綿密的雨聲彷彿一曲悲歌，伴隨著清河絕望的哭泣，在阿房宮中來回飄蕩。
清河驀然回頭，正對上一雙凝視自己的眼睛。
苻堅移開了視線，望向窗外的浮雲，過了很久，他終於點頭：「好。」
良久，清河終於止住了哭泣。她慢慢地抬起頭來，紅紅的雙眼怔怔地望著苻堅，眼裡的那抹傷痛刺得苻堅心裏一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