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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第一次，他先放開了她的手。

「又不是第一次經歷了，對吧？」清河對陸佳宜展顏一笑。

「以下犯上？」王猛惡狠狠地盯著躲在陸佳宜身後的清河，冷冷地說，「你仗著大王的寵愛，越來越放肆了，現在還敢跟我論身份？我告訴你，我一定會讓大王殺了你的！你就是第二個褒姒、妲己，讓你活著，我大秦總有一天會亡國！」

不等清河回答，陸佳宜就跑了出去。她的確有些著急，因為連她這個局外人都能明白清河的良苦用心，難道慕容沖就不能明白？

「哦。」清河輕輕地點頭。

離開阿房宮的慕容沖，則開始按照歷史的軌跡行動起來。

清河沒有說話。

陸佳宜點了點頭。

「公主！」陸佳宜大吃一驚！

直到他身上鮮紅的鎧甲消失在了視線中，陸佳宜緩緩上前，低聲問了一句：「公主，我們接下來怎麼辦？」

她從罐子里找出了半罐茶葉，開始耐心地沖泡。

王猛來到城門口，踮起腳尖朝外頭拚命張望，在確認人已經走遠之後，他憤怒地轉過身，指著清河罵道：「你這個禍國殃民的狐狸精，盡會在大王耳邊吹枕頭風！你以為我猜不出你的陰謀嗎？」

城池被圍，皇城內糧草驟然減少。這段時間，苻堅已經沒有時間來看清河了。清河知道，他肯定以為這一切都是自己的計謀，是她用溫言軟語勸說苻堅放過了慕容沖，是她將秦國的滅亡危機帶到了長安。

清河淡淡一笑，並沒有說什麼。

從今往後，再也不會有關於她的流言蜚語，世間也不會再有她的美麗。

陸佳宜說：「殿下心性高傲，脾氣又倔，一定不會輕易忘了家族的屈辱和圖書。今天的結果，倒也是在意料之中。」

那位傾國傾城的公主，就這樣結束了自己短暫而痛苦的一生。

侍衛走後，清河望著寢殿內空空的一角發愣。陸佳宜走了過來，收拾好桌上的東西，有意無意地說了一句：「大王對公主倒是真的好。」

「他不會回來了。」清河凄然一笑，「我知道的。」

陸佳宜渾身一震，直到發現懷裡清河再也沒有動靜了，不禁發出了一聲凄厲的哭喊。

「公主，你做了什麼？」陸佳宜拚命地搖晃清河的身體。

「什麼？」陸佳宜有些詫異。

普洱茶被稱為茶之祖，早在武王伐紂時期就有人進貢給周武王了。不過，這種茶在這個時代還沒有名字，「普爾」是明朝末年開始出現的叫法，也是陸佳宜的給清河科普茶葉知識的時候用的名字。普洱茶性偏寒，其味略苦，而對於清河來說，這種茶的味道就彷彿是她一生的寫照。

陸佳宜看著長高不少的慕容沖，心中滿是感慨。清河目不轉睛地望著那輛漸漸遠去的馬車，臉上無動於衷，誰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清河接過茶杯，輕輕地嘗了一口，然後微笑起來：「你知道嗎？我並沒有為沖兒謀划太多。一開始，我只是想為慕容家留下血脈，所以寧願舍了自己，也要將他平安地送出宮去。今天的結果，卻是我完全沒有預見的。」

北方有佳人，遺世而獨立。

苻堅看著自己空蕩蕩的手，又看了一眼早已滿臉淚水的清河，笑了一下，彷彿在跟自己說話：「你想留下，也可以。畢竟，你是她的姐姐，他不會傷害你的。」

慕容沖的大軍在長安城外駐紮了半年。和-圖-書期間，苻堅和他交戰過幾次，各有勝負。戰事拖到了次年五月，長安城內的情況越來越嚴重。苻堅無法再坐視糧草資源的問題，親自披甲上陣。

陸佳宜折回寢宮，一進來卻看見清河趴在了桌上，似乎睡著了。

正說著，宮門忽然被人推開了，一身戎裝的苻堅走了進來。他中了箭，身上有好幾處傷口在流血。

「這是大王的命令。」侍衛低下頭，恭敬地回答，「大王說了，不管情況如何，絕對不能讓您受半點委屈。日後，我也會將足量的糧食送到您的寢殿。」

苻堅率領眾人撤回長安城，慕容沖大軍壓境。

長安城戰火紛飛，她在宮裡找了好久，終於找到一個願意向慕容沖投誠的宮人，讓他把話帶了過去。

「我沒有怪過沖兒，雖然他誤會了我……我也沒有恨過大王，雖然他毀了燕國……這就是讓我最痛苦的事情……我這一生，最討厭的人，竟然是我自己……」一滴淚從她的眼角滑落，混合著鮮血，頹然落到了地上。在最後一刻，清河努力地笑著，最終卻和那滴淚一起結束了生命。

苻堅上前一步，清河卻下意識地往後退去，終於，苻堅停下了動作。他望著在戰火中依然純凈的那張臉，有些失落地說：「我知道你恨我，但我是一國之君，沒辦法將整顆心都交給兒女私情。這些年來，我盡了我最大的努力來補償你，除了我這條命。你要求的一切我都滿足了，我想知道，你有沒有真正地愛過我，哪怕一點點？」

「公主，你在說什麼？」陸佳宜的眼淚落了下來，她低下頭，努力將耳朵湊近了清河的嘴邊。

「公主，你怎麼可以和圖書這麼說？」陸佳宜皺起了眉頭，「我現在就去找人傳話，讓王子殿下過來接您！」

清河不敢看他，只是倔強地別過了臉。

清河倒在了陸佳宜的懷裡，嘴角有一絲鮮血流出。陸佳宜看了一眼桌上的茶杯，裏面的水已經空了！

「我明白。」苻堅望著她，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我毀了你的家園，你弟弟毀了我的家園，現在，我們扯平了。如果重來一次，我一定會加倍對你好，讓你心甘情願地愛我。」

「他想問我，有沒有愛過他……」清河悲傷地笑了，她努力睜大著眼睛，彷彿想看清那些流逝的過往，看清記憶深處的那個人。

清河話中有話，陸佳宜不禁多想了些。夜裡，她拿出了三足金蟾，悄悄地問陸羽，清河公主在歷史上的結局是什麼，陸羽查了一下資料，卻沒有找到什麼結果。

清河一見他，立刻緊張地站了起來。她第一時間注意到了他身上的傷，心裏狠狠一痛，幾乎就要上前。

「他不敢問，我也就沒有說。他有他的無奈，我有我的苦衷。如果，他不是秦國的大王，我不是燕國的公主，那該多好……我想在一個下雪的時候，遇見一個可以愛的人……可惜……我們永遠沒有重來的機會……」說著，清河痛苦地咳了一聲，大量的鮮血流到了地上，彷彿一片刺目驚心的紅綢。

「佳宜，你知道嗎？很久以前，他就想問我了……」清河的臉上露出一絲淡淡的微笑，聲音卻如遊絲般無力。

清河平靜地搖了搖頭，低聲說：「這些話，我不會往心裏去。」走了兩步，她突然嘆息一聲，「要是我能把這個狐狸精的罪名落實了，那就好了。」

「公ｈttｐs://www•ｈeｔubｏｏk.ｃom.ｃoｍ主，別睡了，我們去找殿下吧。」她推了推清河，沒想到，桌上的人身體一歪，竟然直直地倒了下來。

「我們不去找王子殿下嗎？」陸佳宜有些奇怪，但卻為不敢違背她的意思，只好扶著她回到了寢殿。清河在桌前坐了下來，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對陸佳宜說：「再幫我泡一杯茶吧。」

慕容衝出宮的那天，清河去送了他。可惜，他只留下了一個冷笑，還有和三年前一模一樣的充滿嘲諷的眼神，轉身就上了車。

陸佳宜趕忙攔在清河面前，呵斥道：「大人！這位是大王的愛妃，請你不要以下犯上！」

說完，他狠狠地一甩袖，快速走向了苻堅的寢宮。

384年夏天，慕容氏舊部開始集結，擁立慕容沖為皇太弟，七月，慕容沖率領大軍逼近長安。

清河兀自搖了搖頭，語氣有些無力：「我們回去吧。」

苻堅先走了進來，一把拉過她的手，道：「走！」

不過，事到如今，她早就將這一切看開了。

她的眼淚大顆大顆地落了下來，每一顆都砸在了苻堅的心裏。

直到有一天，一個侍衛匆匆忙忙地給清河送來了食物，又準備匆匆忙忙地離去。清河叫住他，又看了一眼桌上那些一如往常的食物，問：「如今城內缺兵少糧的，你怎麼給我送了這麼多？」

苻堅慢慢地上前，輕輕地握了一下她的手，鄭重地說：「等我回來。」說罷，他放開了手。

他首先在河東起兵，苻堅不得不派人去攻打他。對於此事，清河沒有再說一句話，但苻堅來清河宮裡的次數卻是漸漸少了。

「對啊……」清河嘆了一口氣，「不過我們已經斷絕了關係，他即便見了我，想和_圖_書必也不會認我這個禍國殃民的姐姐。」

「咳咳……」清河艱難地咳嗽了一聲，嘴角湧出了大量的鮮血。她努力地睜開眼睛，卻只能看見一片模糊，饒是如此，她卻可以分辨出是誰在自己身邊。

等王猛走後，陸佳宜忙攙扶好清河，安慰道：「公主，你別聽那傢伙亂說！」

聽說苻堅親自上了戰場，清河有些擔心，不知不覺來到了宮門口，努力朝遠處望去。不一會兒，城內開始起火，百姓亂作一團。

他拉著清河往宮外走去，清河踉踉蹌蹌地跟著跑起來，陸佳宜忙跟上去。然而，剛走了幾步，清河卻用力甩開了他的手。

兩人正要回去，突然，一個蓄了黑色鬍子的中年人急急忙忙趕到了城門口。他穿著朝臣的衣服，走路虎虎生風，看樣子應該是聞訊而來的王猛王大人了。

清河微微一笑：「把剛才的話忘了吧。」

「公主……」陸佳宜知道她心裏難受，卻不好說什麼。在外面打仗的，是她的丈夫和她的親弟弟，無論誰贏了，於她而言，都是一種痛苦。

清河看向他，聲音有些顫抖，也有些絕望：「你是一國之君，我是一國之公主，我們本來不該相遇。為了你，我失去了燕國，失去了家園，失去了哥哥，也失去了弟弟。你問我有沒有愛過你，那麼，誰來告訴我，我可以愛你嗎？」

兩國血仇，不死不休。

宮裡人心惶惶，大家都忙著逃命。清河坐在自己的寢宮內，平靜得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整個長安的人，都把清河看成是禍水紅顏。

「公主……」陸佳宜本想說些什麼，但卻不忍再說。苻堅此番遠去，不論清河有沒有回到慕容沖身邊，他們都不可能再有相見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