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感受到她身上傳來的壓抑，蔡京抬起頭，看著她落寞的背影。他也努力維持著正常的呼吸，好不容易才把剛剛湧上來的火氣壓下去。

如今，陸佳宜覺得身上滿滿都是負能量。

他就這樣看了她一會兒，看著她愧疚的樣子，看著她無助的樣子，看著她失去一切只能回來求助自己的樣子。

下人們一點也沒有表示出驚訝的樣子，就好像出去買菜的女主人回家了，對蔡府來說，陸佳宜的離開根本就不能算一件大事。

「小婿明白。」趙明誠施禮。

得知陸佳宜的身份之後，蔡京考慮了很久，但最終沒有將她拘禁起來。在蔡府，陸佳宜依然是自由自在的，沒有任何人敢管她。只不過，陸佳宜立下了承諾，不再離開蔡京身邊，果然是作繭自縛。

蔡京被她的大眼睛看得心意一動，趁陸佳宜不注意，突然伸手按住她的頭，飛快地在她在唇上啄了一下，然後在她耳邊低聲道：「為了我，留下來。」

陸佳宜跟著前去通報的下人，直接走到了蔡京面前，用懇求的語氣說：「放過他們。」

當夜，陸佳宜回到了蔡府。

蔡京聞言，完全沒有理解過來，反問了一句：「你說什麼？」

如果實在沒有辦法……

等李格非過了木橋，沿著回鄉的大道越走越遠，李清照終和-圖-書於停下了腳步。陸佳宜伸出手，輕輕地拉住她的衣角，李清照轉過身來，跟著她慢慢往回走。

…………

「你……因何來此？」果然，蔡京看著她的眼神越來越冷，聲音也越來越冷。

「清兒！」趙明誠嚇得大喊。

「我為何要介意？」蔡京皺眉，隨即一笑，「既然上天把你安排在了我身邊，那麼，我不管你從哪裡來，從今往後，你就好好地在我身邊就行了。」

這是他想得到的，只不過，到了這一刻，他還是忍不住會為她的傷心而傷心。

走到橋頭的時候，李清照腳下沒有踩穩，突然向河裡滑落。陸佳宜原本牽著她的衣角，第一時間察覺到了不對勁，立即去拉她的手。

陸佳宜徹底心涼了。她努力維持著正常的呼吸，然後轉過身，邁開沉重的腳步，慢慢地朝門外走去。

「佳宜！」李清照回頭去拉陸佳宜。

陸佳宜沒有去握她的手，而是反手摸了摸自己的背，摸到了一片黏稠。這時，她終於感覺到了劇烈的痛楚。陸佳宜笑了笑，想對嚇壞了的李清照說點什麼，眼前卻突然一黑，暈了過去。

陸佳宜瞪大了眼睛。

「這是皇上的旨意，你求我有什麼用？」

他繞過書桌，大步走到了陸佳宜的面前，低頭看著她，認真地問：和圖書「你沒有把我當成你的目標，但我卻不停地和你遇見，這是不是說明，上天把我們安排在了一起？不然，如何解釋今天的事情？」

不過，到底還是有人去通報了蔡京。

李清照嚇得臉色發白，但她睜開了眼睛，看了趙明誠一眼。趙明誠懸起的心放下了大半，立刻伸手將她拉起來。

陸佳宜正苦惱地胡思亂想，忽然得知李格非要離開汴京城了。她趕緊去找蔡京，氣喘吁吁地說：「我要出門，我要陪李家小姐送李大人一程！不管怎麼說，我可是做了好幾個月的李府丫鬟，你總不能讓我對李府的人無動於衷吧？」

陸佳宜伸出手，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阻止了他的下一步動作。她看著蔡京的眼睛，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我求你了，放過他們。」

蔡京終於正眼看她了，但他只報以一個淡淡的微笑。

隊伍慢悠悠地走到了一座木橋前，李清照夫婦下了車，來到李格非的面前。三人相對無言，只能以淚話別。陸佳宜低著頭走到大家面前，滿懷愧疚地說：「李大人，對不起，我……」

蔡京看著手裡的毛筆，從筆尖處拔了一根狼毫出來，一臉平靜地說：「貪玩的鳥兒知道回巢了，這是好事。不過，皇上今天已經下了旨，李大人的事，已經是板上和*圖*書釘釘了。」

李格非捻了捻花白的鬍鬚，道：「李某的遭遇不關任何人的事，朝廷派系爭鬥厲害，黨同伐異，既然下了水，就別指望能全身而退。不論早晚，這一天總會到來的。」

蔡京皺著眉頭看了她很久，遲遲沒有回答。

他看著陸佳宜，用顫抖的聲音將她的話接了下去：「你早就知道，我也會出事，因為你在歷史上，看到過我的結局……是不是？」

他們是不同時空的人，根本不可能在一起。他們的相遇，不過是錯亂時空的一次錯亂|交集。

「你……你是一個意外……」一談到這個話題，陸佳宜下意識就想迴避，「我不知道為什麼你會……會一直記得我，會不斷遇到我，我……我從來沒有把你當成目標的……」

「我是茶聖陸羽的後人。」陸佳宜嘆了一口氣，「我在不同的時代穿梭，是為了收集世間的奇茶。如你所見，我每次出現，都和茶相關。因為我在來的時候就做好了準備，在特定的時候，去接近特定的人。」

你可一定要回來……

「你放心吧，我的茶還在你手裡呢！」陸佳宜舉手發誓，「我只是去見李姑娘，一定在晚飯前回來，這總可以吧？」

幸好山坡不陡，在滾落河水之前，陸佳宜及時穩住了身體。這時趙明誠飛快地趕下來和_圖_書了，當即去查看兩個人的傷勢。

終於，蔡京想開口叫住她。

但這裡是個滑坡，李清照沒有立足點，滑落的速度太快，根本來不及救回！陸佳宜想也沒想，竟然跳下去抱住了李清照！兩個人一起沿著滑坡滾了下去！

陸佳宜獨自一人出了門，好不容易趕上了李府的車隊。李清照身邊有趙明誠陪著，但臉色卻憔悴了許多。見陸佳宜到來，她也沒多少表情，似乎把一切事情都拋之身外了。

「你……」陸佳宜指著自己，詫異地問，「你不介意我的來歷？」

蔡京看著她心虛的樣子，方才的冷漠漸漸消退。

蔡京靜靜地看著她，眼中的情緒彷彿風雲般急劇變化，最終歸於平靜。他將手中的筆放在了未畫完的畫上，因為剛沾染了墨，筆尖處暈開了一大片墨跡。

然而，陸佳宜卻先開口了，出乎意料的，她的聲音顯得有些平靜。

「爹爹！」李清照撲進李格非的懷裡，放聲痛哭。

「我是一個時空旅行者。」

看著她誠懇的眼神，蔡京終於心軟了，道：「好吧。」

陸佳宜一怔，慢慢地放開了他的手。良久，她低下頭去，輕聲說：「從今往後，我哪兒都不去了。我發誓，一定乖乖地待在你身邊。看在我的份上，你能不能幫幫李大人？」

李格非輕輕地拍了拍女兒的肩m.hetubook.com.com，對趙明誠說：「好好照顧她。」

陸佳宜有些驚訝地抬起頭，她沒想到蔡京會這麼說。

事到如今，她只剩最後一個法寶——三足金蟾。三足金蟾，和陸羽的約定，都是陸佳宜沒有告訴蔡京的秘密。因為，這是她的底線，是她用來保護自己的東西。

陸佳宜轉過身，努力用鎮定的表情看著他，將秘密說了出來：「我是一個來自未來的人。我的時代和你的時代，相差了一千多年。這就是我為什麼告誡你不要參与王安石變法的原因。我早就知道，他會失敗；我早就知道，大宋會陷入黨爭；我早就知道，你……」

送行千里，終須一別。李格非讓他們都止步，只帶著兩三僕從，一車行李，緩緩地走上了木橋。

陸佳宜無奈地點點頭。她不想再看他了，於是把頭垂了下去。她根本不敢想象蔡京會作出什麼樣的反應，但這個秘密，已經是陸佳宜所能想到的，最後的絕招了。

「那……我呢？」

李清照望著漸漸遠去的父親，心中悲傷漸濃，忍不住跟著隊伍走了起來，陸佳宜和趙明誠忙追上去。

得到應允后，陸佳宜開開心心地走了。看著她蹦蹦跳跳的身影，蔡京卻陷入了心神不寧中。

蔡京正在書房裡臨摹一幅山水畫，彷彿沒有聽到陸佳宜的話似的，平靜地從筆架上換了一支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