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ARY Sixteen 思念如同空氣一樣地存在
「刺蝟。」
看完畫展后，薇薇、阿傑他們的影子依然沒有看到。許翼提出送我回家。
也許，已經不關心我了。
也許是因為薇薇的關係，班上其他的女生也慢慢地走近我，甚至也會偶爾跟我在課堂上傳紙條，講屬於女生的悄悄話。
「嗯？」許翼的眼底暗光一閃，耐心地等待著我的下文。
幾秒后，我抬眼，看見許翼正一眨不眨地凝視著我，眼睛里的光芒溫暖而關切：「還好嗎，希雅？」
N次，我都被這樣莫名其妙地出賣。
思維也彷彿被燒起來一般，又憶起了和原澈野在操場打掃時，他那孤單的背影、落寞的語調。
過去和未來。
10月22日 星期六 晴
我不能欺騙自己，一直到現在，我依然深深地喜歡著原澈野，他是我唯一愛著的人。可是讓我完全放開眼前的許翼，我又做不到。
我懶得理他，加快速度一個人走在前面，卻在經過一個花壇時停住了腳步。
澈野，你現在過得還好嗎？
時間就像手裡的流沙，怎麼也留不住，就這樣慢慢溜走了。
《希望》是我為這幅畫取的名字。
汗，他還是這麼幼稚！
「喂！都叫你不要說了。」我佯裝憤怒地朝迅速跑開的許翼撲過去。
……
「很難嗎？你們一唱一和像是演雙簧似的。」
但即使這樣，我還是思念著那個人。
「是啊，就是有人，即使痛，還是想要去接近。」
「重色輕友！」
也許是因為我的姿勢，更也許是因為左眼角比右眼角更接近心臟。
許翼一直在認真地傾聽，臉色凝重，也許就是他的這個表情讓我有了繼續說下去的勇氣：「以前我得了一種耳疾，常常因為緊張而聽不到很重要的話。很多人因此孤立我，可是澈野沒有，他一直在給我帶來快樂。後來他鼓勵我做手術，說手術后就告訴我一個問題的答案。可是手術后……他卻跟以前的女朋友離開了我們一起待過的城市，但我還是喜歡著他……」
我愣住了，時空在眼前無聲轉換。
「希雅？」對我安靜的反應感到奇怪的許翼輕聲地叫喚我，「快吃吧，不吃完就把你留在這裏哦。」
「怎麼？被你看穿了，意圖很明顯嗎？」
如果還有一次重來的機會，回到他要走的那天，我會不會不顧一切地要他留下來，留在這個城市？
當時澈野也是對我這樣說的，那麼，他當時的心情是不是也和我此時的一樣呢？即使不喜歡那個人，也不願意輕易放手；雖然自私，卻仍給別人保留著殘忍的希望。
那個人——
虛幻的和真實的。
這個花壇……似乎httｐs://ｗｗｗ.hetｕbｏｏk.ｃom.coｍ在哪裡見過……
「呃……」我又開始打馬虎眼。
……
「沒看什麼啊。」
他說得極為認真，側臉的線條流暢利落，有種堅毅的氣質。
「是嗎？」許翼的眼裡閃爍著一種熱烈的光芒，裏面掩藏的情感幾乎要蜂擁而出。
「讓我來照顧你，以後我不會再讓你哭；我會讓你開心幸福地笑，好不好？希雅，你知道的，我是真心地喜歡你。你不要關閉自己的心好不好？忘了他吧，我一定會比他好。希雅，答應我好嗎？」
比賽獲獎作品被展出的那天剛好是周末，許翼提出和我一起去看畫展。這似乎是他第一次正式的邀約。我猶豫再三，最後還是拖上了薇薇，並叫許翼也帶上阿傑。
我和薇薇經常會一起做作業，一起討論班上某些同學層出不窮的奇怪裝扮，更會一起興緻勃勃地跑去看陵南高中Fly學生樂團的排練。
放在膝蓋上的手指蜷縮，心臟跟著漏跳了一拍，可是我還是非常沒有勇氣地逃開了他的視線。
「呵呵，我把希雅帶過來了。」
「嗯？」
現在已經不關心我了。
可是後來在畫廊里逛著逛著，等我回頭準備和薇薇說話的時候，發現她和阿傑已經不見了蹤跡。
「喂，你的畫在這裏。」
聽到這句話，我停下來，轉身就看見了他用手指著一幅熟悉的畫。
現在已經不再照亮我了，
沒有他就會覺得無法呼吸的人，
明明現在有人比他做得更好，
「希雅……」許翼走過來，溫柔地擦去我臉上的淚水，但是這個動作讓我哭得更加厲害了。曾經，澈野也這樣為我擦過眼淚……
傷痛和幸福。
「是我喜歡的那個人，他叫原澈野。」不知道為什麼，這一刻我很想把一直以來深埋在心底的關於原澈野的故事說給他聽。
我勉強讓自己輕鬆起來，接著說：「但是耳朵好了之後能聽你唱歌，又讓我很慶幸做了手術。」
「你的意思是說我很笨？」我惡狠狠地用眼神威脅他。
身體好像沉入了深藍色的淚海，我望著澈野那行缺少了返程的腳印，難過得幾乎窒息。
太多太多說不完的謝謝。
這麼溫柔的話語，這麼甜蜜的誘惑……
視線不自覺地沿著花壇搜尋，最終死死地盯在了某一處。
「放心，如果害怕的話，你就抬頭看上面。」
「預言？」許翼不解地重複。
「當落日漸漸下降到雲的那邊，一天也就慢慢結束了，這個時候就是所有人回家的時候……哈哈哈哈，這時的夕陽真的很像看和圖書到過的一幅畫，安東尼的什麼來著。哇塞，他畫的落日真的也是這樣漂亮。」
「希雅？」許翼疑惑地跟過來，靜靜地站在我身後。
一瞬間，我感覺到許翼抱住我的手僵硬起來。我可以想象他眼裡的失望，一種不知名的疼痛抓住了我，讓我忍不住脫口而出：「我們……」
「呃……你也是，說肉麻的話實在不適合你。」
我緩緩地走向前，在那些腳印前蹲下，全然不顧路過的行人投來的奇怪目光。
「就是。笨蛋！呵呵。」
「這裏，我和澈野曾經來過這裏。」我用指尖細細體會著腳印粗糙的觸感，微笑著對許翼喃喃地說，「那天晚上有很多很多的螢火蟲，就像漫天的流星都墜落到了這裏。我們玩得非常開心！」
「嗨，過來看阿傑嗎？」
I missed you，是不是在那天我就已經錯過了你？
「什麼？」
澈野，如果我當時能夠再堅持一點，你會不會動搖呢？
我剛說完，許翼整個人立即怔了一下，頗為驚異地看著我：「你還在和他保持聯繫嗎？你去找過他嗎？」
而屬於我的幸福也再難找回。
「嗯。」
我忘不了，那晚，這裏似流星墜落的異空間一般美麗。
「都不問帶你去哪裡嗎？」
沒有白天、沒有黑夜地不停旋轉。
「這些腳印，就像一個預言……」我的聲音忍不住顫抖起來，「這串大一點兒的腳印是澈野的，而旁邊小一點兒的則是我的。最開始的時候，我和澈野一起並排向前走著……」我沿著當初的足跡向前走著，只是身邊陪伴的身影換成了沉默不語的許翼。
回憶中那種心痛的感覺還在，我的眼眶微微潮濕起來。
「呵呵，現在我就想告訴原澈野，我認識的許翼是一個超有歌星潛質的人！」
「澈野還抓了一隻螢火蟲放在我的手心……讓我感覺把幸福抓在了手裡一樣。只是，最後的結果卻……」
我難過地偏頭，不忍看到他失望的表情，輕聲地說著抱歉：「對不起……我不能……」
就像今晚，也不例外。
繼續往回家的方向走，許翼像朋友一樣溫柔地牽住了我的手，我沒有掙扎。
我趕緊低下頭，左眼角的一滴淚滴入了插著螺旋狀漂亮吸管的奶茶杯里。
我的身軀瑟縮了一下，心也跟著微微地顫抖了一下。
漸漸地，我在班上的人緣開始發生變化。
「呵呵，好激動！我又知道了希雅的一個小秘密呢！」
氣氛尷尬地靜止了數秒。
「看到沒有？你頭頂的葉子里藏著很多小精靈哦。喂，小精靈們，保護膽小鬼葉希雅哦！」
「喂喂喂，騎慢點啦。」
這種情形，似乎曾經發生過。不過那時候的主角是我和原澈野……
「我ｈetubｏｏk•com•ｃｏｍ沒事。許翼，謝謝你。」我輕聲說。
明明現在有人可以讓我快樂。
晶瑩的眼淚滴入杯中淺紫色的香芋奶茶里，無聲地暈開。
「日出啊。」
「喂，笨蛋。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下次不準再哭了。」他忽然說。
「葉希雅！你在故意損我對不對？」
「那麼，就做朋友吧。」許翼的語氣不再黯然，恢復了一貫的輕鬆愉快，「但是，我會繼續喜歡希雅的哦。就算希雅不喜歡我也沒有關係。因為希雅這麼善良，為了不讓我難過而繼續和我做朋友。我願意一直等下去，等到希雅也喜歡我的那天……」
「你忍著點吧，以後我會經常說。」他狡黠地笑了笑，然後朝前方大聲喊著，「葉希雅，我喜歡你！」
「去找他？」我有些疑惑地看著許翼，然後苦澀地笑了笑，「他喜歡的是別的女孩子，我跟他……只能做好朋友，呵呵。」
「那麼怎麼有人要去碰刺蝟呢？會很痛的。」
「你知道我畫的是什麼嗎？」
我嘴角的笑容慢慢變淡，變得苦澀。
一切都已經過去了。
「希雅說渴了，你可以帶她去喝奶茶。」
可是……
那個當成空氣一樣愛著的人，沒有他就彷彿無法呼吸的人，現在已經轉過身不理睬我了，已經不再照亮我了。
「其實我那時候就應該認識到，這是一個預言。」眼前的腳印時而模糊，時而清晰，像那些想要忘卻卻愈發深刻的記憶。
我們在光影間穿梭，笑聲一串串落在地上。
「你不應該這樣想。」許翼卻淺淺笑了，笑容帥氣，魅惑人心，「因為……」他一邊說一邊抓住了我的手，剛拿過熱奶茶的手心帶著令人安心的暖意，絲絲透過我的皮膚。
從路旁的樹葉間點點金色的光影傾瀉而下。
我走過去，視線有些恍惚。
「可是走到這裏，我折了回去，回到了原點。澈野的腳印卻像單行線一去不復返……」我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悲傷，眼淚大滴大滴地滾出眼眶，「這就是我和澈野之間的結局！」
不止不休。
心開始酸楚地疼痛。
心，一下子痛得無法呼吸。
……
「其實我要的，不是你的謝謝。」
「我們……就做朋友好不好？」
那個時候，我坐著澈野的機車經過的林蔭道兩旁還是一片翠綠，而現在，這裏的葉子已經變得枯黃。
偶爾抬頭看頭頂的天空，樹葉在視線里簌簌搖動。情不自禁地，我又想起了以前坐在原澈野機車上看天空的情景……
我反常地沒有奚落他，聲音因為陷入遙遠的記憶而有些低落：「你很像我一個朋友，但是又是那麼不一樣。」
許翼用手輕輕捧住了我的臉頰，溫柔卻堅定地說：「希雅，ｈeｔuｂｏｏk•com•ｃoｍ我喜歡你，我一定會做得比他更好。」
可是錯過了，就錯過了。
眼前似乎又看到一頭跳躍的金髮，那個人笑起來沒心沒肺的樣子，還有他戲謔的表情：「笨蛋！」
「上面有什麼好看？」
「為什麼不是日落？」對於他一語道破我畫里的意思，我有些驚訝。
「呵呵，怎麼，這個時候才發現我帥嗎？」許翼回頭，看我發愣的樣子忍不住打趣。
……
I miss you，是我想念你。
澈野已經走了多久？
「這麼濃烈的橙紅，像火焰一樣燃燒飛舞。」許翼頓了頓，「給我的感覺是一種生命力的燃燒，就像是鳳凰的涅槃，喻示著大地的一切重生開始。」
「《希望》？很好的名字。」許翼仔細地看著畫下的註釋。
現在，依然是熟悉的花壇，卻已經沒有了飛舞的螢火蟲。
忽然間，喉嚨酸澀得難受，心臟緊縮。
你大概不會像我想念你這樣深深地想念我吧？
「嗯？」
悲傷太重，而我的世界很輕，我已經快承受不了回憶的重量……
「哈哈，我發現希雅其實很像一種動物哦。」許翼突然輕笑起來。
我的手指輕顫了一下，睜開的眼瞼上睫毛潮濕。
「嗯。」我的聲音悶悶的。
許翼凝視著我的眼睛，神情誠摯而認真。
「做朋友？」許翼重複了一遍，神情有些失望，但我非常堅決地點了點頭。
「只要有人去接近你，你就會保護性地蜷縮起來，把刺面對別人。」
如同空氣一樣存在的人，
我想我的笑容一定很難看，看到從許翼眼裡流露出的深深憐惜和疼愛就知道。
「哦！那邊有人在賣棉花糖！」
時間彷彿停止在這一刻。
「呵呵……你真是天真呢！」
記憶里的澈野和眼前的許翼，我快要分不清楚。
「好傻哦……」
「嗯，我小時侯最喜歡吃。」
「她是為了給我機會。」
淡青色的青蛙吊墜，在空氣里輕微晃動。
那麼他的背影是不是可以不再那麼孤單？哦，我差點忘記了，他現在應該已經不再孤單了吧？他不是已經回到江上雪的身邊了嗎……
我們一邊討論著畫展的收穫一邊沿著路悠閑地朝前走。許翼的帥氣不時引得路人側目，而他彷彿完全沒有覺察，只顧和我打鬧。
「嗯，呵呵，如果他能看到這幅畫就好了，這樣他也能感覺到希望。」
「希雅，你剛才在看什麼？怎麼不看我？」
「才沒有，呵呵。」
所以我覺得，拉著我去看排練明明就是薇薇戀愛的煙霧彈嘛！
心臟揪緊，窒息般難受。
「呵呵，他們早單獨去逛了。」許翼的笑容有點曖昧，順手遞給我一杯熱奶茶。
「因為你說，樹上的小精靈會保護我的。」
我意識到wｗｗ•ｈetubｏｏｋ•ｃｏｍ•cｏｍ自己剛剛的那句話似乎有點曖昧，趕緊別開視線，掩飾地從口袋裡拿出手機。
你幸福嗎？
……
「因為……你哭得實在太難看，呵呵。」
對我的憤憤不平，許翼倒是笑得非常開心。他和薇薇之間還常常進行非常默契的對話。
灰白的水泥地上，有幾串大小不一的清晰腳印……不正是聯誼會那天晚上經過這裏時，我和原澈野留下的嗎？
現在已經轉過身不理睬我了，
裝裱精美的畫框里，遠遠看過去，只見畫面上撲滿了大片大片火紅的雲朵，像燃燒起來一般在綻放，地平線上有一輪圓形的白光落在那裡。
「……做朋友吧……可以就做朋友嗎？」
「嗯？好難看啊。」
心臟又不受控制地膨脹，溫暖的感覺慢慢從每一根神經末梢溢開。
許翼認真地聽著，沒有說話。
我不知道他這句話是不是在吃醋，但我沒有阻止他的行為，或許是因為此刻，我也需要一雙溫暖的手掌。
「阿傑在那邊練吉他，需要一個人端茶送水。」
仰頭看許翼真誠的臉，他那雙黑亮的眼睛里似乎藏著只有我存在的小宇宙。
「拜託，這家奶茶屋的每一種奶茶都被我喝遍了。」我不滿地對著許翼嘀咕，「你們倆串謀能不能來點新鮮的台詞呢？」
「我們……」
我慢慢地說著，眼前又迷茫起來：「當他和我告別時，他對我說的那些話我其實一句都不想聽見，那時我寧願自己沒有接受手術，永遠聽不見該多好……」
「明明已經和他一起走了那麼遠了，為什麼沒有堅持再和他繼續走下去？為什麼我要一個人回頭走回來？為什麼現在就剩下我一個人在原地沒用地哭……」
「不難，但是以你的智商來說很難。」
……
我的學習生活似乎是從現在開始才真正精彩起來。而薇薇現在幾乎隔不了幾天都會到陵南高中去，說是為了看排練，實際上是為了看樂團里的吉他手阿傑。我也不清楚他們之間是怎麼發展的，只是現在每次到了那裡，薇薇都會圍著阿傑轉悠，把我無情地拋棄。
秋天遠去，冬天已然來臨。原來在不知不覺間，季節已經悄然更替了。
有一段時間，我參加了學校的業餘畫畫學習班。沒有料到後來導師將我的一幅畫拿去市裡參加比賽，竟然意外地獲得了優秀獎。
「原澈野嗎？」許翼語氣複雜地呢喃著這個名字。
謝謝你幫我找到了友誼，謝謝你從來不吃甜食卻陪我去吃點心，謝謝你一直以來的關心和付出，謝謝你陪我度過了很多個思念原澈野的日子……
「我相信你。」
「希雅。」抱住我的手臂更緊了，許翼的聲音輕柔低啞，「讓我照顧你好不好？」
「為什麼？哪有人限制別人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