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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下，骨頭上似乎附著了一些東西，我揉揉眼仔細去看，那些東西並不大，也就是田螺大小，像是一個個黑斑長在骨頭上，這些黑斑呈現一種很詭異的形態，看上去竟然形同鬼臉，上面有鼻子有眼睛有嘴巴。

李強民忽然道：「林聰，我發現一樣東西。」

我退後一步，只感覺頭暈暈的，就在昏昏欲倒要躺下的瞬間，一隻手扶住了我。這隻手臂極有力量，在關鍵時刻給予了我安全感。

我問那地方遠不遠。

怎麼辦？我腦子裡全是懵的，這個場面出乎意料之外。

加措和我們說起修行洞的來歷。藏區佛教的僧人一般都有洞窟修鍊的傳統，早期比較嚴格，修行者進入洞窟，隨後洞口就要封閉起來，只保留一個送食物和水的小口，修行者在洞窟中靜修佛法，不與外界交往，這個和中原其他教派修行差不多，叫做閉關。有的時候幾天，有的時候數日、數周、甚至數年之久。

「去，肯定是要去的。」李強民走過來說。

李大民和巴乃去的地方就是修行洞窟，他們在洞里往深處走，一直進了地下，在那裡進入靈界，帶回了惡魔。

不過這是他的選擇，咱也不能說什麼。

我趕忙攙扶住他，「你幹嘛啊？」

「有個問題很疑惑。」我對加措說：「惡魔鎮在山裡，足有上千年的時間，為hｔtps://m•heｔｕｂooｋ.ｃｏm•cｏｍ什麼還要在這麼危險的地方設立修行洞呢？」

「會不會是傳說中惡魔？」我問。

他再出現時，已經脫胎換骨，看上去一掃老態龍鍾之相。

他若有所思。

他越走越近，我正待上前，他擺擺手示意不要靠近。他蹲在柴火堆前檢查，用手翻弄著地上的黑灰。

李強民點點頭：「有道理，相當於挨著病毒，慢慢產生抗體。這和入妄修行，以妄修真差不多。」

加措身上還背著我的登山包，出發前，又在寺里簡單拿了一些裝備還有吃喝，我們三人就出發了。

所謂的被惡魔附身，其實是被病毒感染。

李強民道：「簡單的說，就是被感染的第一個人叫『零號病人』，我懷疑死者巴乃就是。他是第一個被惡魔附身的人，死後屍體總有些不一樣。桑落上師已經發現了端倪，千叮嚀萬囑咐不可燒屍，這些和尚還是這麼做了。」

他走出炭火堆，手裡拿著一樣東西，我看了第一眼就渾身汗毛倒豎，這是一根沒燒乾凈的人骨頭，黑不溜秋的。他拿著在陽光下照，然後指著其中一點對我說，你看這是什麼。

這麼長時間過去了，中間又發生了那麼多的事情，幾乎把他給忘了，他跑過來的時候，才想起來。

或許我沒有修到他那個境界，自https://m.hetubook.com.com然也無法體會其心境。

加措告訴我，曾經有一位武打明星幾年前來過他們山寺，並在上師指導下進行閉關，閉了整整三年。那三年他也在大眾的視野中消失，直到最近才出現。

我忽然想到一個問題，「難道傳說中的惡魔是某種病毒？」

他拿起一根黑色的木柴殘片對著陽光照，說道：「我發現對於命運是無法逃避的，無論我是不是離開這裏，是不是逃避和李大民對峙，我都在大命運之中。然後，我就做了一個決定。」

「怎麼回事？」李強民問。

這麼做的目的，就是為了打破千年前的壁畫讖語。

跟著加措從後山下去，行途中誰也沒有說話，在下午的時分我們趕到了修行洞。

我感覺茫然無措，身體情不自禁在發抖，燒毀的柴火堆變成黑色炭塊一樣的東西，在風吹之下，殘骸竟然拼湊成一張巨大的黑色鬼臉，嘴角似乎還在笑。

偌大的場院只有我一個人矗立在原地，遠處雪山、迷濛霧氣……整個寺院如同被惡意詛咒籠罩了一般，透著一股無法言說的妖氣。

「林聰。」他哭著說：「請你陪我一起去惡魔洞窟！」

我和李強民正說著，突然聽到不遠處一聲大吼，我們順著聲音看過去，從高處跌跌撞撞跑來一個人，正是加措。

「你！」加措這才和_圖_書注意到他。

加措磕完頭，滿臉是血，搖搖晃晃站起來，他一把抓住我，哆哆嗦嗦問怎麼回事。

李強民走向燒成炭灰的柴火堆，我跟在後面。

加措告訴我，那地方就在後山，是歷代僧人的修行洞窟，大概半天的行程就到。

他把木塊扔在一邊，走進了黑炭「鬼臉」的中心，繼續在地上翻撿。

現場一片狼藉，所有的僧侶都陷入了昏迷，足足上千人躺在地上，深紅色僧袍連成一片。

現在已經很少有人在洞窟里修行了，寺廟有專門的修行房，當然了，如果有特殊的需要，或是上師覺得有必要，還是要去洞窟的。

看著滿地的昏迷和尚，我知道情況緊急，便道，抓緊時間出發吧。

我搖搖頭。

「加措。」我喊著他的名字。

李強民點點頭：「正常的屍體是不會出現這樣的東西，很可能是某種物質侵入了屍體，一直到了骨頭上。」

現在可以判定，這種東西能夠侵蝕肉身，一直往裡鑽，附著在骨頭表面，形成某種鬼臉斑。

我穩定一下心神，把他走之後發生的事情描述了一遍。

他沒有追問李強民為什麼來，而是焦急地說：「現在情況危急，我們現在就要出發，必須在三天之內回來，否則全寺的人都有性命之憂。」

我回頭去看，李強民站在身後，他挺拔的身體映在陽光下，不知道怎麼回事https://www.hetubook.com.com，我的心迅速安定下來，如同有了主心骨。

「第二個好處就是。」加措說：「可以集合眾修行僧的願力，成為鎮守惡魔的法界。每個在此修行的僧人，他們的願力或大或小，一代代的傳承，凝聚在一起，形成一個巨大的結界法陣。」

他開始磕頭。我一把拉起他，「你把話說清楚。」

「這，這是什麼？」我心有點寒。

「老李，你不覺得這件事很奇怪嗎？」我說：「村民們被惡魔感染了，寺院給的解決方法是火化加超度，而現在這具屍體也是被火化的，竟然出現這麼嚴重的後果。」

加措跌跌撞撞跑過來，看著遍地昏迷的和尚，整個人都快崩潰了，他「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渾身顫抖，大聲哭喊著。喊了一會兒，他開始誦經磕頭，頭頭磕在地上，頭頂都磕出了血。

我在後面聽著張大了嘴，什麼玩意？李強民的目標改了，一開始是想殺李大民，或是終身囚禁奪其氣運，現在的目標卻是救下李大民，兩人一起活著。

「要救寺里的這些人，必須找到惡魔，消滅它！」加措哭著說：「你就是天選之人，是降魔的勇士，我懇求你，請跟我一起去！」

「我確實回去了。」他說：「回去之後無法入定，心煩氣躁。後來我想明白一件事……」

加措當時連夜下山為了找我，身上臉上都有傷，我把他留在ｈetｕｂoｏk.ｃｏm•coｍ村裡好好休息，我先走一步，到了寺廟。

加措嘆口氣道：「就因為山裡鎮著惡魔，才把這裏設成修行洞。在洞中修行，有兩個好處，第一個是在這裏修行或多或少能感覺到惡魔的干擾，修行過程中以對抗惡魔的精神侵襲為修行的一個法門，可以精進飛速。」

我趕忙過去想攔住他，李強民拉住我，搖搖頭，示意不要打擾。

我把整個經過說了一遍，加措喉頭動了動，忽然看向我，「噗通」一聲跪在地上。

之所以能有這個想法，是因為我想到了藏經洞里的壁畫，上面畫著惡魔化成了無數的黑色碎片，每一個碎片都是惡魔的分身，如果用現代的科學語言來定義，很像是病毒的描繪。

「對了，你怎麼又回來了？」我問。

我很不理解他的做法，覺得沒必要，為了那麼個虛無縹緲的命運，做出種種反常之事，只為了顛破其中的宿命。

李強民想了想說：「屍體和屍體不一樣，這具屍體或許非常特殊。有個概念叫『零號病人』，你聽過沒有。」

「這個決定就是。」他說：「既然躲避不了，我就要向命運宣戰。命運昭示我和李大民只能活一個，我突然想明白，要打破這個命運最好的方式，那就是救下李大民，我和他都活著。」

李強民吹了口氣，並沒有把它們吹掉，然後用手開始擦拭，無論怎麼擦，這些鬼臉黑斑都沒能擦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