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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點不好意思的看著我：「你知道淮南王不？要不要我跟你講講，老范每次幫我燒火做泥鰍煮豆腐，就跟我講這淮南王點豆腐的事情。」

就已然聽到范師母瞪著我：「現在的小孩子啊，連燒火都不會，更不用說做飯了，沒有大人在家，怕不得餓死你們。我們小時候，三四歲就會幫著大人燒火咯，六七歲就會自己做飯了，哪像你們啊……一個個的都是地主家的。」

「不用了，我就是來送東西的。」我突然感覺喉嚨哽得厲害，不想再看了，轉身將眼鏡和那部舊手機放在窗台上，抬腳就想走。

現在清水鎮都涌動著黑戾，就算沒有出血，那些在回龍村前維權的人，多少沾染了黑戾，所以情緒有點激動，墨修才動用術法將他們逼回去。

伸出手，沾著范師母滴落在蔥花上的血，慢慢的送進嘴裏。

在她們這一代人眼裡，我們這一代幾乎是被養廢的一代，不會燒柴火，就能上升到會被餓死的地步。

連泥帶那棵碗蓮，還有在裏面鑽著泥的泥鰍一塊抄了出來。

等切蔥的時候，她似乎還有些失神，一個不小心，就切到了手指。

生吃水豆腐，我還是沒有嘗過的。

她很熟練的交待著，我卻盯著她的手指。

可范師母的血里，卻乾淨純潔，半點黑戾的怨氣都沒有。

劉安還廣招賓客方術之士，編了《內書》，也就是現在所傳的《淮南子ｈttｐs://ｍ•hｅｔuｂoｏk.com.cｏｍ》。

我聽著鍋里咕咕的熱氣，盯著范師母的手指：「好。你先去處理傷口！」

「這種事情，他也跟你說？」我沒想到范老師看上去老實古板，卻沒想居然是個藏不住話的。

本以為她知道範老師的身份，又知道是我會來，范老師會留下些什麼，卻沒想，最終能做的，只是幫他喝一碗泥鰍煮豆腐。

先是外面沾著的生鹽味，有點難受，可豆腐入嘴就化，就將鹽味衝散了，就是清冽的豆腐味，很是清爽。

「他是個老書獃子。老跟我說這豆腐啊，是什麼淮南王劉安燒丹藥的時候發明的，也是一種丹藥，就看用什麼水，用什麼料，說不定啊，我們吃了這豆腐啊，就能跟那個淮南王一樣升天呢。」范師母的手指拎著豆腐，可能是太過用力，也可能是太沒有力，豆腐塊居然碎了。

也有傳聞「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詞就是從他這裏來的。

「快蓋上，煮泥鰍不能開鍋，要不待會兒腥，不好吃。」范師母拎著一大把蔥回來，見我盯著鍋里的泥鰍，急急把鍋蓋摁了下去。

我老老實實的坐過去，幫著燒火。

我用指甲掐著蔥頭，連泥帶皮扯下來丟進水裡，聞著鍋里的水汽慢慢帶著腥氣，卻不知道怎麼接話。

可她都送到我嘴邊了，不嘗的話，也不太好。

「給你做泥鰍煮豆腐吧。」和-圖-書范師母見我看著那個石缸，拿了個竹篩，往石缸底一抄。

我腳步一頓，扭頭看著她：「你怎麼知道？」

端著豆腐想放進去，就聽到范師母道：「還沒燉化呢，再熬一會，反正不吃泥鰍了，只喝湯和豆腐。我們又不是沒得柴燒，這泉水豆腐啊，是棗山村頭的瞎婆子天不亮就起來磨的，一天就這一桌，才十二塊呢。」

「他讓我給你做泥鰍煮豆腐啊。」范師母捏著手指，臉帶苦澀和祈求的看著我：「他都沒了，你就喝一碗再走吧。」

不過范師母往裡走，我也忙跟了上去。

難得碰到一個普通人知道這些，還是這麼自來熟的，我只得跟了進去。

淮南王劉安，就是那個喜好煉丹，最後食丹藥白日飛升。

就見她麻利的往灶堂里塞了柴：「燒火會不？你們家住鎮上，用的是煤氣灶吧？煤氣炒的菜沒有柴火炒的好吃呢！」

「越煮越嫩，越入味，才好吃。」范師母用手拎了一塊沾鹽的豆腐遞給我：「嘗嘗，生吃也很嫩。」

把那把蔥遞給我：「擇蔥。」

范師母自己也拎了兩塊塞嘴裏，朝我呵呵的笑：「知道為什麼在打兩塊水豆腐不？老范在的時候，他幫我燒火，這湯沒煮開啊，我們就拎這沾鹽的豆腐吃，我們生吃就能吃掉一半。」

原本因為風吹日晒，變得粗糙的臉好像也變得柔和了。

她麻利的將泥鰍抓出來，丟在旁邊的hｔｔps://ｗｗw•hetuboｏk•ｃom•ｃoｍ桶里：「老范就愛這口，他說要出幾天門，我抓了泥鰍怕養瘦了，就放這缸里養著。」

我被塞了滿手的泥，只得老老實實的又坐到了凳子上，開始擇蔥。

可聽她的口音，就是清水鎮的人，而且一直生活在清水鎮，為什麼她就沒有被黑戾感染？

「你燒著火，別管咯。我去後面拔兩把蔥！」范師母熱情得很，放下鍋蓋就走了。

「他既然讓你來送東西，你肯定是他最看重的學生了。他吃不到了，你就不能幫他吃一碗嗎？」范師母抬眼看著我，沉聲道：「你就是龍靈吧。」

我不由的張嘴，含住豆腐。

「冰箱里有在村頭撿的泉水豆腐，等下我在屋後頭，再給你拔點蔥頭，一塊煮了，又鮮又嫩，好吃著呢。」范師母邊說邊笑。

嫩嫩的水豆腐落在碗里，有的直接就碎了，有什麼晶瑩的東西落在豆腐塊上，染著水光還閃了閃。

她的血很紅，落在蔥花上，什麼都沒有。

我聽著鍋里咕咕的響聲，將鍋蓋打開，裏面的泥鰍已經被煮爛了，湯色成淘米水的顏色。

范師母吸了口氣，刀卻沒有停下來：「我想著他又沒做什麼惡事，就算是個活死人也總會回來的，就天天吃了早飯出去抓泥鰍，養在那石缸里。想著他哪天回來吃，就能給他做……」

我坐在昏暗的燈光下，看著火光一下下的吐吞著鍋底，隨著水溫一點點的升高，鍋hetubook.com.com里的泥鰍開始因為感知到燙意，開始「嘩嘩」的掙扎遊動作響。

看著那個油膩的木鍋蓋，我伸手，將蓋子打開，卻見有的泥鰍已經被燙得發白了，有的還在遊動。

我不明白的是，范老師留了幅眼鏡給我送回來，提了一道菜，還提了一個人。

可泥鰍終究是泥鰍，長不出翅膀，就算鍋蓋打開，也逃不出這一鍋燙水。

血味腥甜，卻嘗不出什麼，但我可以確定，她的血里並沒有黑戾。

「蛇酒龍的女兒龍靈啊，老范跟我說過很多次了，還給我看過你的照片。不過你不太上相啊，真人看上去比照片漂亮多了。」范師母將泥鰍放在桶里，把竹篩里的泥和碗蓮又倒了回去：「老范說他以前死了，現在是個活死人，就是因為蛇酒龍。」

我看著翠綠的蔥花，白|嫩的豆腐，還有冒著水汽的鍋。

我怕自己的頭髮被燎著，反手將頭髮拎好。

「蓋一床被子的，他身上哪個地方我不知道咯，有什麼話，不跟我說，跟哪個說咯。」范師母將那抄泥的竹篩又裝了泥鰍，放在水龍頭下沖了沖，朝我招手道：「進來吧。」

就見她往鐵鍋里添了兩瓢水，將竹篩里扭動的泥鰍「嘩」的一下倒了進去，用一個滿是油污的木鍋蓋給蓋上了。

我看著那頭亂刨的豬，既然已經開始發狂咬死同類了，怕是又要開始暴躁了。

我看著她，年紀絕對沒有我媽大，可這愛念叨的習慣，可見和范ｈｔｔps://ｍ•ｈetｕbｏoｋ•ｃｏm.com老師絕對是一對。

她慢慢的將豆腐打成小方塊放在碗里：「怕他回來晚，我晚上也不敢煎，就第二天早上重新買兩塊新鮮的，這才把前一天的煎著吃。」

范師母又將怎麼煮豆腐交待了一遍，這才去洗傷口。

那麼范師母體內沒有黑戾，是因為這些豆腐嗎？

她家的院子是那種老式的院子，在屋檐下還有一個很大的石缸，是以前用來舂糍粑的，這會裡面裝滿了水，養著一棵碗蓮，倒是讓這個農家小院添了幾分清雅。

就像我爸泡蛇酒，用的酒只能是李倩家用飲龍泉的水釀的酒一樣？

明明她家的豬都染了黑戾，開始啃咬同類了，她卻半點黑戾都沒有沾染？

「師母。」我沉眼看著她，輕笑道：「范老師有沒有什麼話讓你留給我。」

等我將蔥擇好，范師母往切成小塊的豆腐上灑了些鹽，又拿著蔥去洗了。

鮮紅的血湧出，染紅了翠綠的蔥花。

她捏著手指：「唉。我去洗個手，你等湯煮白了，把豆腐加進去，放點豬油就行了，豆腐我放了鹽的，不用再加鹽，等豆腐煮得軟了，再把蔥頭加進去。」

我沉眼看著她碗里的豆腐，輕輕伸手，捏了一塊在嘴裏，點了點頭：「只是聽說過這麼一個人，師母給我講講吧。」

范師母卻轉身從堂屋的冰箱里拿了兩塊泉水豆腐出來：「這泥鰍煮豆腐就是要個新嫩，老范愛這口，我又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回來，天天撿兩塊豆腐放冰箱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