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出發
風雪越發大了，顧懷扯了扯韁繩，喃喃自語：
江湖啊……
這種事情，不管是盯著顧懷也好，還是打點邊關將領也好，王府肯定是要有人出面的，所以這個人身份不能太高，比如朱高熾朱高熙，到時候未免喧賓奪主；也不能太低，比如隨意派個侍衛之類的，身為王府管家又是朱棣親近宦官的馬三寶就剛剛好。
……
甄家商行就是這麼個遇上大雪封路的倒霉蛋，雖然名字聽起來倒有模有樣，但實際上也就是個從江南道一路跋涉上來的小家子商鋪，在蘇州那大商滿地的地方實在是沒了活路，才會走水路運著一年到頭出不了手的綢緞胭脂等物往北走，看看能不能賣給草原上那些人傻錢多的蒙元貴人。
而從北平到邊關，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更別提出了邊關還得去草原上找就近放牧的蒙元部落，這一路走下去為了避免遇見些稀里糊塗的事情，顧懷就盯上了南來北往的商隊，正m.hetubook.com.com巧有這麼一支不起眼的小商隊從南邊過來要去北面做生意，顧懷便花了些錢搭上了線，儘管速度慢些，卻比三人單獨上路穩妥了許多。
年後的北平還是下了一場雪，這是個好兆頭，意味著明年蝗災的可能性小了點，地里的收成會多一點，瑞雪兆豐年嘛，北平城外務農的百姓們自然歡呼雀躍，連看著在院子玩鬧的孩童時，臉上的笑容也輕鬆了幾分。
「來時有令，一切以顧公子為主，顧公子決定即可，不必在意我。」
可對於自己的運氣，顧懷是很沒有信心的，這一路上不出點什麼事……說實在的他還有些不習慣。
十幾車貨物不算多，但商隊走得很慢，三十來個漢子在北平往北走的官道上艱難推著車子，前頭的騾馬吐出的熱氣連成了一片，蹄子陷在雪化后的水坑裡使不上力，讓這個車隊看起來有些狼狽。
「可別出什麼幺蛾子啊……」www.hetubook.com.com
如果真的只是去一趟草原，和部落談好生意，讓他們把東西運到邊關，再讓車馬行轉運進北平，大概花不了幾天就能回來。
漢子們驚喜的叫喊聲驚醒了甄茹，陷入泥坑的車輪總算是出來了，車隊再一次啟程，行人寥寥的官道上，又響起了商行夥計們想家的歌聲。
大概是感覺到了甄茹的目光，身材最為高挑單薄的青衫男子微微一笑，點頭致意，甄茹偏過視線，嘴角撇了撇。
可這三個穿著只能算作潔凈，腰佩長刀的年輕人是不是太不會做人了些？看著商隊行進速度這般慢，居然一點想要幫忙的意思都沒有？
至於路引……王府還會缺路引？朝廷沒指派北平布政使和調換駐軍的時候，北平基本就是朱棣的一言堂。
「要去往關外，過了大同還是有好一段荒路的，和商隊一起走，會少很多麻煩，」顧懷扯了扯韁繩，降了些馬速，朝著一旁的馬三寶說ｍ.ｈｅtuboｏk.ｃoｍ.ｃｏm道，「馬兄可有不同意見？若是嫌趕路慢，直接上路也行。」
顧懷點了點頭，既然馬三寶不打算干涉自己的決定……那事情就變得簡單多了。
江湖不該是這樣的。
說起來小環如果不是死活要做丫鬟，以她細心認真的性子做個掌柜也不是不行……
倒也合理。
在深閨里長大的甄茹居然有個江湖夢，這是個很難理解的事情，但從她配了劍就能看出來，這個不大的女子還是有些遊俠氣的，做生意的間隙俠義小說看多了，自然就覺得外面的世界該是俠義小說裡頭的樣子，什麼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或者遇見個落魄書生就是隱藏的絕世高手之類的。
雖然這些天王妃對顧懷有些恨得牙痒痒，但他實在對這個年輕人討厭不起來。
從找上車馬行開始，這件事就很順利，順利得甚至讓顧懷有些不安。
只可惜這些年生意做下來，從江南到塞北的千里路程走了不少，那些以為本該發生https://m.hetubook.com.com的故事卻從來沒有發生過。
處理完鋪子的事情，今天一早顧懷就給王府送去了信，當知道顧懷已經收攏了車馬行的夥計，並且決定親自走一趟草原以後，王府的動作很快，馬三寶神出鬼沒的身影再一次出現在了顧懷面前。
現在的邊關，哪天不留下幾百條鮮活人命？大明關隘有了路引官碟倒是好走，可出關前後的那一段路，就是在刀口舔血。
但著急也沒用，官道難行，也是自找的麻煩，貨物北運也就是賺些苦哈哈的差價，撐著這個小商行半死不活，也難怪甄家的主事人每年都要親自走上這麼一遭，不親自看著，終究是放不下心。
大概是這聲「馬兄」喊得實在親切，馬三寶的話難得地多了點，臉上的笑容也濃了幾分。
不過這場雪對於在外跑商的人來說，卻是實實在在的禍事了。
昨日回到鋪子，簡單給小環和諾海交代了李子卿可能會來香水鋪子做個掌柜，顧懷就沒有再管鋪子的事情，www.hetubook.com.com修繕擴建這些事小環應該可以處理好，離開北平的這些日子也正好可以看看李子卿適不適合接管香水生意，不過就算她最後還是選擇回去擺攤……小環應該也能把鋪子維持下去。
甄茹眼角餘光瞥見了商隊後面的三匹駿馬，下意識皺了皺眉頭，馬上的三個人是在北平城裡找上門的，說是要往北走，這天寒地凍的天氣怕遇見賊人，才想依庇在商隊下面，到了地方給筆錢財，路引清清楚楚，這種送上門的生意沒人會拒絕。
只是這一路確實不太好走，還沒進臘月就出了蘇州的商隊一路受了不少剝削，往年還算好走的路子今年有些難打點，才讓商隊在北平過了個上元節，大雪還在封山就匆匆出了城。
一身窄袖緊衣的甄茹有些急，要是北方雪化前出不了關，這些貨物就算是砸手裡了，蒙元部落也就這個點會在關外徘徊，等到水草重新長起來，遊牧而居的部落是要往草原深處走的，而甄家商行根本沒有膽子運著貨物追上那些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