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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還地兒撒，方孝孺等心腹就匆匆趕來拜見，一見到朱允炆，個個都怒色難掩，左一句燕王目無尊上囂張跋扈，右一句燕王狼子野心借題發揮，聽得朱允炆越發惱火。

朱允炆還沒反應，黃子澄齊泰就瞪起了眼睛，只覺得狗屁不通：什麼，還要放他回去？削藩的目標都送上門了，怎麼還玩兒放虎歸山這一套？

當著文武百官被指成奸佞，堂堂藩王居然像軍漢一樣光膀子下場玩命……這誰頂得住？

然而他們還沒開口，就看到朱允炆細細思索片刻，大喜起身：「先生此計甚妙！」

「下官翰林侍講方孝孺，承蒙陛下不棄，得以入京伴朝，敢問殿下，陛下可有旨意要問罪諸王？這等捕風捉影無中生有之事，殿下卻以此荒謬之語妄加於陛下，難道還不算是目無尊上？」

「就憑一句話，就可以定藩王謀反之罪？」朱棣怒喝道，「那本王能不能說你方孝孺謀反？說你黃子澄謀反？能不能讓陛下將爾等二人拖出去問斬？」

龍椅上的朱允炆沒想到戰火燒到了自己身上，昨日還在御書房信誓旦旦要給朱棣一個好看的三位先生被擠兌得如此狼狽，只能結結巴巴道：「這……這……」

朱允炆聽得連連點頭：「先生所言極是！那朕該怎麼做？」

在朱棣發難之前m.ｈetｕbｏｏｋ.com.ｃｏm，其實很多官員都想象過今日的朝會會是怎麼個光景。

這話要是答了那就是承認大逆不道的罪名了，朱棣自然不會上這個當：「你又是誰？」

見百官遲遲沒有反應，龍椅上的朱允炆臉色青白交加，朱棣冷笑一聲，直起身子：「諸王都是大明臣子，陛下若想要將諸王趕盡殺絕，那臣身為藩王之一，今日在這金鑾殿上，只要陛下一道旨意，就撞死在這盤龍柱上！」

又一人走出文官隊列，正是和黃子澄方孝孺同一戰線的齊泰：「若是不想謀反，周王次子怎會出面告發？」

按道理說這種時候是該有人上來勸一勸的，但百官人都看傻了，哪裡還敢出聲，被質問的朱允炆也沒有開口，扶著龍椅把手身子微微顫抖，文官隊列中的方孝孺心道不妙，出列道：「燕王殿下此語，可是在斥責君上？」

……

他沉默下來，怒意收斂：「去你娘的。」

這番話倒是讓方孝孺破了功，周王一事本就蹊蹺，沒有確鑿證據，僅憑其次子出面作證，御史言官彈劾才定了謀反之罪，如今朱棣不依不饒，當著文武百官舊事重提，卻是讓方孝孺和黃子澄都有些狼狽起來。

耳根子軟的朱允炆又覺得方孝孺說的更有道理：「那依先生和_圖_書看，該如何應對？」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覺得眼前有些發黑……

加害諸王？說不定陛下打的就是這麼個主意……但這不是朱棣能說的，更不是他能上殿不跪大聲質問的。

最終還是黃子澄臉皮厚一點：「陛下，燕王用心險惡，其心可誅！」

這一番質問讓朱允炆坐立不安，眼見自己三位先生也出列跪下，不敢吭聲，他只能站起身子，聲音艱澀：「四叔……何必如此？快快請起，四叔心系國事，關愛至親，朕怎麼會怪罪四叔殿前失儀？」

「陛下！」朱棣掀起朝服袍裾，昂然跪下，「臣不是對陛下不敬，只是臣乃諸王之長，實不忍見陛下受此等奸佞蒙蔽，迫害諸王！臣深知各位皇弟的冤屈，若是陛下仍要削藩，還請陛下降罪于臣，莫要再讓諸王寢食難安了！」

朱棣暗自心驚，這方孝孺果然不是好相與之輩，比起那跳樑小丑一般的黃子澄難對付得多：「無中生有？本王倒是想問問，周王何罪？為何要被貶為庶人？朝廷旨意為何處處針對諸王？民間都知道朝廷要削藩，這難道不是要將諸王趕盡殺絕？」

碎片四濺，御書房內的內侍宮女都駭得跪下瑟瑟發抖，但朱允炆看都沒看他們一眼，腦海里全是剛才幾個心腹被朱棣逼問得啞口無hetubook.com.com言，滿朝文武看著自己被朱棣逼得退讓一步的場面，越發覺得羞憤難當，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齊泰怔了怔，隨即勃然大怒，臉上如同開了染坊紅白交加，真是氣的一佛出竅二佛升天：「你……你……粗鄙不堪，粗鄙不堪！」

尤其是朱棣居然還把自己比作紂王，要拿自己的王位換自己治罪方孝孺三人……

朱棣愣了愣，隨即勃然大怒：「證據確鑿？！證據何在？可有玉璽龍袍，可有兵器甲胄，可有蓄養私兵？這些都沒有，哪裡來的證據確鑿？」

眼看黃子澄搶了全部風頭，而且又要蠱惑陛下對燕王下手，方孝孺思索片刻，眼睛一亮站了出來：「陛下，此刻萬萬不能動燕王！若其本就打算借自己一死以陷陛下於不義，污臣等之罪名呢？更何況朝廷對於北平掌控不佳，燕逆孤身南下，對北平必有安排，到時候其子起兵造反，諸藩一同響應……」

他猛地轉身跪下：「陛下，燕王指責君上，辱罵大臣，還請陛下治其大不敬之罪，下獄待參！」

朱棣打了這麼多年仗，算得上是個老流氓，一向崇尚能拿刀子說話就不要講道理，只是未曾想到把蒙古人按著錘這麼多年，今天居然在金鑾殿上遇見了比他還流氓的人……

朱棣緩緩叩頭，一聲響過一聲，看得m.hetubook.com.com百官麵皮緊繃，好傢夥，還以為是三人眾替陛下發聲，狠狠訓斥一番燕王，沒想到今日朝會反而成了朱棣的獨角戲，甚至都上演了這種請誅佞臣的戲碼……

朱棣權當沒聽到，叩頭的聲音反而越來越響。

「狗奴才，還不把四叔扶起來？」

黃子澄齊泰雙目都要噴火了，只覺得方孝孺此人簡直不可理喻，為了名聲居然要干這種脫褲子放屁的事情，把兒子送來當人質……到時候再生一個怎麼辦？

桌案對面的幾人面面相覷，然後臉色一同難看起來。

所有人的視線都投了過來，黃子澄整理了一下語言：「燕王之所以來金陵，就是察覺了朝廷的打算！觀燕王所作所為，可有一點循規蹈矩謹言慎行的樣子？他肯定是覺得朝廷不敢在此時對他動手，想親身冒險迫使陛下當眾承認沒有削藩之意，又藉此博取朝野同情，收攏其餘藩王的人心！陛下，決不能再放任其為所欲為了！」

他煩躁擺手：「夠了！朕既然已經說了不追究殿前失儀，現在如何問罪？難道要朕出爾反爾？」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方孝孺微笑道：「周王意圖謀反，證據確鑿，陛下心存天下，從未有因私廢公之舉，只將周王貶為庶人，難道還不是仁君？」

方孝孺瞥了他們一眼：「陛下放心，到時候燕和圖書逆返回北平，先帝忌日沒法來金陵，陛下大可讓燕逆將其三子送入京城，名為祭陵，實則為質，到時候燕逆就算有不臣之心，也只能看著朝廷慢慢剪除諸王，而不敢有絲毫反抗了。」

「蓄謀造反一事乃是周王次子……」

朝會一散，灰頭土臉的朱允炆回了御書房，第一件事情就是摔了那個最愛的黃泥硯台。

方孝孺撫須含笑，彷彿一切盡在掌控之中：「大局終究是掌握在陛下手裡，況且朝廷削藩，一開始就是要走剪除其羽翼的路子，如今只削了一個周王，還遠遠不夠！依臣看，陛下完全可以先留燕逆在南京，在此期間行雷霆手段，再貶謫幾個與其沆瀣一氣的藩王，到時候就算放燕逆回北平，也不成氣候了，而且絕不會讓官員百姓詬病。」

朱允炆額頭青筋直跳，氣急敗壞地看向一旁執著拂塵也看呆了的宦官：

也許是陛下藉著昨日的事情下旨訓斥，也許是朱棣跪地乞求朝廷削藩不要太狠，也許是黃子澄三人當眾奚落燕王……但誰也沒想到，燕王居然就這樣在金鑾殿上質問起了大明天子。

他砰地叩了下去：「方孝孺，黃子澄，齊泰！此等奸佞，為了官職名聲，蠱惑陛下，致使皇室相忌！臣就算不要了這個王位，也要請誅此三人！陛下千萬不要被他們蠱惑，成了那殘害親叔的紂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