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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這一個字，他便倚靠在了靠枕上，這個舉動彷彿有些軟弱，但除了方孝孺微微皺眉，覺得陛下有失帝王威儀外，誰也沒心情去嘲笑陛下失了態，所有人都鴉雀無聲地等待著。

「起樂！」

或許還有一些憤怒和期待？他現在雖然拿下了周王，也把燕王逼到了必須進京的地步，但面對這個一直鎮守北平幾度出兵橫掃漠北，資歷威望和能力都是藩王之首的皇叔……他還是有些沒信心。

鐘樓三響，百官進殿。

說起來黃子澄也沒點身為大佬的覺悟……這種話讓手底下的文官出來喊就得了，比如監察御史之類的，自己跳出來豈不是太過掉價？但他既然給了這個機會，朱棣自然也不會放過：

帝國的中樞又迎來了新一天的早朝，只是今天的早朝卻和以往有些不一樣。

金鑾殿內有十六根鎏金盤龍柱子，都掛著明黃簾，靠近殿門的一大片空地是給百官站的，前方是往上的四級階梯，第一級站了維持秩序的金甲武士，第二級擺了些香ｈｔｔps://wｗｗ.hｅtｕbook•com.ｃoｍ爐，第三級站了持拂塵的宦官，最高處則是一把空蕩蕩的龍椅，宮女打著團扇站在兩側。

當然百官之中也不全是看熱鬧的，搞出這麼大的陣仗，也有隱隱為陛下撐腰的意思……畢竟建文朝做的第一件大事就是削藩，而燕王是藩王之首，今日來面聖，怎麼也不能讓燕王小覷了如今的朝廷。

「陛下，臣此番入京，只想問陛下一句，朝廷磨刀霍霍，陛下莫非是要把諸位叔父趕盡殺絕，才肯善罷甘休嗎？！」

不等百官出聲，他踏上一步，咄咄逼人：

他的目光直刺上方的年輕皇帝，嘴角微微勾起卻又很快抿了下去，最後一揖：「臣朱棣，參見……陛下。」

聽到這個名字，朱棣心頭的怒火騰一聲燒了起來，今日上朝他本就要大鬧一場，如今正主出來了，豈不正中下懷？

想到這裏，不少官員的目光交織在一起，都蘊含著些特別的意味。

腳步聲響起，走得不快，按理說軟底布和_圖_書靴也不會有這麼大的腳步聲，但百官就是聽見了，好像在金鑾殿里還產生了迴音，一下一下敲在了他們心上。

其實朝廷也不是鐵板一塊……關於削藩的問題，不同的官員還是有不同的政見，有些官員覺得不削不足以平天下，比如黃子澄齊泰一脈的官員，還有些則是覺得諸王鎮天下乃是太祖皇帝的遺訓，如今陛下才登基改元就要更改國策，對自己的親叔叔下手，未免太過苛刻，而且朝廷是確實需要諸王鎮守邊疆的。

語氣沒有顫抖，但朱允炆知道……自己還是很緊張。

「你便是黃子澄？區區翰林學士，怎的站在文官之首？視三公九卿於何物？簡直荒唐！本王與陛下有家事要說，爾等退下！」

百官各懷心思，就這麼依次過橋進入了金鑾殿，一旁的監察御史今天也沒了挑刺的心思，要換了平時哪個官員著裝不整或者吐口痰都得被他們記在小本子上。

「翰林學士黃子澄。」

不過這樣的場景想來也有些合理……昨日孝陵的那和-圖-書一齣戲已經傳遍了整個金陵，無論是士農工商還是朝廷官員，本就極為關注入京燕王的一舉一動，結果燕王進京連皇帝都沒拜見，就先去了孝陵哭罵一通，這簡直是啪啪打當今陛下的臉……所以在燕王必然會面聖的今日早朝，會有怎樣的戲碼可想而知。

殿中喧嘩頓止。

一道身影昂然出列：「燕王殿下面聖不跪，如此面無君上，難道不知這是大不敬之罪？！」

「皇帝家事，便是國事！爾等休要聒噪！」朱棣厲喝一聲，「陛下，臣入殿不拜，非是不知禮儀，實在是胸中鬱鬱不平，跪不下去！」

偉岸的人影走完了台階，因為背對著陽光，靠得近的官員眯了眯眼，才看清楚了人影身上那一身藩王朝服。

所有人的視線都悄悄往上投去，年輕皇帝的臉頰抽動了一下，語氣冰冷：「宣！」

這正戳中黃子澄的痛處，朱允炆登基之後不好大肆封賞，只能讓他先當個翰林學士委屈一下，可這職位雖然清貴，也比不過三公九卿，只是因為和m.hetubook.com.com陛下的關係才得以站在文官之首，如今他權傾朝野，居然被朱棣當面指出來，實在是灰頭土臉：「你……金鑾殿上，哪裡來的家事？」

果然，一片沉默中，鴻臚寺官員站了出來：「稟陛下，燕王殿下奉旨回京，現在殿外侯見。」

朱棣橫眉一掃：「你是誰？」

百官進殿，走在最前方的就是黃子澄齊泰還有方孝孺三人，如今這三人的地位堪比唐時的三省宰相，九卿都得乖乖跟在後面，隨著文武百官分列站定，左邊是文官，右邊是武將勛貴，台階上的宦官輕揚拂塵：

這一套流程走完，就正式進入了早朝，按照慣例，此時應該由鴻臚寺官員稟報今日謝恩辭駕的官員，然後才會進入早朝奏事的環節，上到東南稅賦他國外交這樣的大事，小到御史彈劾某個官員衣冠不整，大明的中心就會這樣進入一天的忙碌。

百官嘩然。

負責維持秩序的內侍和金甲武士很快就發現了，今日上朝的隊伍極為壯觀，平日里上朝的文武百官也就那麼點人，在金ｈtｔps://ｍ.ｈetubｏoｋ.cｏm.ｃoｍ鑾殿外長長的宮道上顯得有些微不足道，但今日上朝的隊伍卻是浩浩蕩蕩，延綿極長，平日里不用來上朝的勛貴和告病的老臣，甚至還有些退休了的年邁高官都來了，顫顫巍巍地擠在上朝的隊伍里，一頭白須白髮看得人心慌，生怕走著走著就倒下去爬不起來了。

但今日顯然是沒有什麼插曲比燕王上朝更重要……就算是有官員想要奏事，也得往後排一排，這種場合不會看眼力見兒的官員肯定會被判政治死刑：所有人都在等重頭戲，你要跳出來耽擱時間？

誰不喜歡看熱鬧？誰不想看看親叔侄在朝會上會碰撞出怎樣的火花？所以但凡人在金陵的，爬得起來的，有資格參加朝會的，今日是一個不落地起了個早來參加早朝了。

雅樂一起，大明皇帝就該上朝了，文武百官也紛紛提振精神，見陛下走出珠簾，坐上龍椅，便在黃子澄三人的帶領下上前參拜，山呼萬歲。

頭頂的朝冠反射著陽光，腰間玉帶掛著的玉佩微微搖晃，目不斜視的燕王朱棣龍行虎步，走入了金鑾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