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情意
所幸伏芸也不是喜歡看自家小姐難堪的丫鬟，給了個台階。
「籌備得怎麼樣了？」
諾海這兩個月一直沒回來，連個消息也沒有，小玉倒是說有次上街見到了個人影一瘸一拐，像極了當初香水鋪子里的那個少年夥計，可走近了一看，穿的是青衫，反而更像是少爺，也就沒繼續追下去，也不知道諾海現在在外面到底過得怎麼樣。
好像長大了許多的小丫鬟獃獃地坐在天井裡，聽著隔壁勾欄的戲曲聲--小玉倒是有邀她過去聽戲，可這些天要排的戲曲都聽過了，而且眼下勾欄的生意好了很多，總是過去佔個座也不太好。
大概是一語成讖，李子卿的面色黯淡了些。
「顧公子是個好人呢。」
黃昏時分暑氣散了很多，但依然讓人感覺炎熱，小丫鬟額頭見了些汗，吃力地踮著腳擦著高處的柜子。
「是呢是呢。」
想到某個甩手一走就是幾個月的青衫讀書人，李子卿和*圖*書抿了抿嘴角：「怎麼又扯到顧公子身上了？」
也不知道少爺什麼時候回來……
跟在後面的伏芸愣了愣，隨即明白過來自家小姐是什麼意思，俏臉染上紅霞：「差不多了……二牛說等他娘病情好一些就娶我過門。」
也許自己心裏的那份悸動，只是一廂情願呢？
最近民間起了些風聲，有說燕王爺是真被朝廷嚇瘋了的，有說燕王爺心存反意的，也有說朝廷大軍不日就要打進北平的……這些閑話多是在勾欄聽的，小丫鬟倒是不在意，只是有些煩惱城南的菜價這些天漲了不少。
「小姐真要裝糊塗？」這下換成伏芸的臉上有些憐惜了，「那件青衫……」
肅殺的氣氛之下，連小丫鬟都沒忍住囤了些糧食，只是菜價實在太貴，才沒捨得去買。
「從青樓出來就忙著鋪子的事情，哪兒有時間尋個託付終身的良人？」李子卿停下腳步，青蔥般的手和圖書指點了點伏芸的額頭：「難道你真想我和你一起嫁給二牛？」
「是呢是呢。」
從冬天到春天，再從春天到夏天，眼下夏天都快了一半了，可北平的風景還是怎麼看都不會膩。
「苦了你了，既要和我一起看著鋪子，又要去照顧二牛他娘，」李子卿的臉上有些憐惜，「分店已經在建了，等你嫁了人，就過去當個掌柜吧，到時候有青樓里出來的姐妹幫手，就不用這般累了。」
行人稀少的偏僻街巷裡，從出了鋪子就在默默算賬的李子卿突然抬頭笑道。
誰讓自己是個青樓女子呢……
想到這裏小丫鬟不禁嘆了口氣，這兩個月來北平的這間小屋子只剩下了自己一個人……生活倒是平靜如水，偶爾去鋪子幫幫忙送貨，大部分時間都是和小玉玩鬧，收拾收拾家裡，比起以前在宋府的日子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可心裏卻總是空落落的。
李子卿挽了挽頭髮：「什hetubook.com.com麼？」
想了想，她走進廚房，打算把昨天的剩菜熱一熱，再就著鹹菜喝碗粥。
伏芸吐了吐舌頭：「那……顧公子呢？」
夜色完全降臨，水盆里的水也變了顏色，空氣里飄散著香水味，木門吱呀響了一聲，是子卿姑娘來道別了，小丫鬟笑得很甜，和子卿姑娘還有伏芸說了再見，偌大的鋪子和後院，就剩下了小丫鬟一個人。
只是天色暗了就不適合再一個字一個字地讀了，老人說過，這個時間看書眼睛會壞掉的，那就明天早上再讀一遍好了。
她臉上有一絲促黠：「還是該叫東家？」
李子卿臉上的晚霞越發紅了：「咱們從清風樓出來，全託了顧公子照顧，才有今天……實在無以為報，我就想給他做件衣服……」
早知道就應該聽小玉的，耍耍賴讓少爺帶上自己去江南……
越說到後面聲音越小，大概是想到了這件衣服的成衣過程，跑了北平的許多家m•ｈｅtuｂｏｏk•ｃoｍ•ｃｏｍ布莊，買了最好的冰蠶絲，每天忙完鋪子里的事情，還要藉著燭火一針一線地縫著，手指上全是細細的傷口……
……
「小姐打算什麼時候嫁人？」
「顧公子不僅英俊，還有滿腹文才，最難能可貴的是還樂於助人呢……」
她挽了挽頭髮：「回家吧。」
真的只是一份謝禮嗎？
半年之前少爺還在為了錢發愁，可現在錢已經多得都不知道怎麼花了。
天色由明轉暗的這一刻不適合看書，小丫鬟也就把手裡的那本詩集小心地抱在懷裡，她不識字，但求著勾欄的東家煙墨姑娘教會了她少爺的那兩首詩，每次拿出來讀一讀，就算不明白裏面的有些意思，小丫鬟的心裏也總是有些甜，像小時候跟著爹娘下田隨手砍的一根玉米稈子。
「所以說呀，」伏芸大著膽子拍了拍李子卿的額頭，「要是錯過了，小姐會不會後悔一輩子啊？」
月色下她笑得極明亮：「我就要嫁人啦，以後ｗｗw•hｅtｕｂoｏｋ•ｃoｍ•ｃｏm小姐一個人孤零零的，想想我就覺得難受……顧公子這樣的人很難遇見的，和之前樓里姐妹們說過的那些士子都不一樣，這些天小姐總是抱著那件衣服發獃，是不是在猶豫要不要送出去？」
是啊，也許顧公子只是想順便找個掌柜，並不是覺得自己有多特殊呢？也許顧公子對每個人都這樣，並不止於和自己看過的飛雪桃花，還有那輛小推車呢？
收好詩集，小丫鬟從井裡打了桶水，又開始擦拭起了傢具，鋪子前頭的聲音小了很多，子卿姑娘應該是準備盤完賬關店了，少爺說得沒錯，子卿姑娘確實有做生意的天分，這幾個月下來，香水生意好了很多很多，每次看一眼賬本上的數字，小丫鬟都覺得自己像是在做夢。
這是之前就說好的事情，伏芸倒是不怎麼意外，只是猶豫了片刻，開口道：「那小姐你呢？」
雖然不是每個人都人心惶惶，但自從燕王爺回到北平，好像這座城池就真的出了些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