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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朱棣原本的計劃里，朱能的中護衛也要參与雄縣攻城戰，畢竟少了這一萬兵馬，人數相當的情況下，實在很難在潘忠和顧成反應過來之前，強行拿下雄縣。

可陡然遇襲，再加上大橋垮塌，本就已經混亂到極點的士卒們哪兒還能聽進去軍令？只能猶如無頭蒼蠅一般亂竄，面對那些砍下來的屠刀，仿若真成了待宰的羔羊。

比如剛才橋炸之後站在遠處對他豎大拇指的魏老三，還有一臉嚴肅的陳平。

就在這種混亂里，過了橋原本就沒走多遠的大軍已經到了橋邊，可大軍才過一半，就聽得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響起，驚魂未定的士卒們還沒回過神，整座大橋就搖晃起來，然後伴著爆炸的煙塵開始垮塌。

很幸運，潘忠雖然到得早了些，但被自己的多疑攔下了腳步；顧成雖然出現得晚了些，但至少他沒有在燕王和朝廷之間反覆橫跳的勇氣。

「顧成？！」

但顧懷成功說服顧成后，朱棣漸漸有了一個大胆的想法--既然不用趕在潘忠和顧成之前，也不用設置阻擊，那能不能胃口大一點，把潘忠領的后軍也一口吃下去？

臉上被馬鞭抽出道血痕的顧懷這下是真急了，他怎麼也沒想到潘忠居然慫成了這德性，自己都把情況編得如此大利官兵了，潘忠居然還要撤兵？

他英俊的臉上意氣風發：「魏老三，陳平，請潘將軍下馬。」

眼見hｅｔuｂook.cｏｍ.ｃｏm已經有燕軍士卒開始渡河，潘忠大駭之下更加無心戀戰，帶著親衛開始朝著下遊方向強行突圍，準備尋個地方過河逃回斯州，主帥一逃，原本還能勉強維持陣形的大軍登時兵敗如山倒，整個大軍落花流水一般四散開來，這個時候也就看誰跑得快罷了，旗鼓刀槍散落一地。

潘忠在行軍，他也在行軍；潘忠在過橋，他在密林裏面靜靜地看。

所以朱棣和顧懷在議論了一天一夜后，做出了一個很大胆的計劃--朱棣只帶兩萬士卒攻城，而朱能帶的中護衛，就埋伏在潘忠馳援雄縣的必經之路上。

當然，這個計劃里還有一個很重要的部分，那就是扮做楊松親信的顧懷。

顧懷笑著點頭：「將軍慧眼如炬。」

「啊？」

「城中起火，城外燕軍大營卻在埋鍋造飯，也沒有廝殺聲，雄縣分明已經易手，」潘忠冷笑一聲，「楊松這個廢物……說不定燕逆已經知道了本將帶兵過來的消息，正在城內以逸待勞呢！」

顧懷大驚失色：「將軍，不會吧將軍？那我家楊將軍怎麼辦？」

潘忠看了一眼雄縣方向：「幸理？楊將軍此時說不定已經以身殉國了……傳本將軍令，全軍撤退！」

按理說既然決定了就不該再猶豫，年輕人尤其如此……但他還是在最後關頭開始了掙扎。

「將軍三思啊！ｗｗｗ.ｈeｔuｂoｏk.ｃom.ｃｏm將軍這一走，雄縣兩萬兵馬，豈不是再無幸理？」

「將軍不能走哇！」跪在地上的顧懷跳了起來，一把抓住了馬韁，繼續苦苦哀求：「將軍，即使燕軍攻下了雄縣，此刻也是立足未穩，且城中必定還有人在抵抗，此時進軍，說不定能打他個措手不及，救出我家將軍啊！」

事實上顧成已經到很久了。

因為那些從密林衝出來的伏兵到了近前，他才看見了熟悉的軍服，還有火把照耀下那桿豎著的大旗。

潘忠明白過來，目眥欲裂：「你……是燕逆姦細？」

這些伏兵他娘的是從哪兒來的？

但萬幸的是，這些萬一都沒實現。

「殺！」

月色下潘忠伏在馬背上，避過一支支從後方射來的暗箭，正自朝著下游狂奔，身邊的親衛不斷留下斷後，忽地他抬頭一看，自己身邊居然就剩幾個人了，皎潔的月光下，領頭那人正是之前到自己軍營搬取救兵的校尉顧三。

他暗嘆一聲，倒也沒懷疑到顧三身上，正想說點什麼，卻突地瞪大了眼睛：「顧校尉，你……」

見此情形，潘忠大驚失色：「不好，有伏兵！」

「放屁！」耳邊一直有顧懷在聒噪，潘忠的脾氣也上來了，他本就是個暴躁之人，直接拿馬鞭抽了過去：「營盤已扎，炊煙都起來了，還立足未穩？」

斯州駐兵三萬，潘忠領兩萬，自己帶八千，如果再和*圖*書加上燕王之前承諾好的一萬伏兵……也不是不能打一打。

但軍令已經傳下去了，不管顧懷再怎麼抓著馬韁苦苦相求，甚至都搬出了「潘將軍不怕被耿大將軍問罪」這樣的借口，都不見潘忠帶軍跑路的主意有半分改變。

那還有什麼可猶豫的？震天的爆炸聲響起后，顧成緩緩抽出了自己的刀。

但最讓他下定決心的，還是那個燕軍斥候帶來的消息--雄縣易主，潘忠的後路也會被堵死。

前後轉換之間真是一陣混亂，尤其是雄縣已失、潘將軍要不戰而退的消息開始傳開來后，整隻大軍的士氣簡直一下子低到了極點。

一旁的副將本就不想來打這一仗，此刻見主帥有要退兵的意思，只是那小小校尉一再阻攔，也出聲道：「潘將軍所言極是，戰況已定，豈能因為楊將軍冒險？傳令官，把軍令傳下去，全軍撤退！」

夜下中伏，又是軍隊轉頭的關鍵時刻，士氣低迷陣形混亂的大軍被朱能和顧成帶兵衝殺了個措手不及，三軍大亂之中，只剩潘忠在河這邊帶著親衛苦苦支撐，但隨著時間推移，對岸的戰況已經愈發明顯，已經過河的士卒陣型被完全撕碎，對於死亡的恐懼終於戰勝了軍紀的束縛，逃命和投降，成了他們最後的選擇。

一片慘叫聲中，走上大橋的士卒生死未知，官道兩邊的密林里又起了喊殺聲，無數人馬從密林中鑽了出來，徑直殺向在和*圖*書橋前一片混亂的潘忠大軍，最離譜的是那些之前過橋時在兩岸晃悠的水草也露出了真身--居然是一個個偽裝的燕軍士卒！

萬一燕王打不下雄縣怎麼辦？萬一潘忠的大軍很能打怎麼辦？萬一自己的動作一直在耿炳文眼裡怎麼辦？

單膝跪地的顧懷正在馬前痛陳利弊，一副心憂主帥心急火燎的模樣，潘忠收回目光，看向這個年輕的校尉：「不用去了，雄縣已經沒了。」

……

這下子士卒們不幹了，就算再訓練有素遵守軍紀，這大半夜的被叫起來急行軍了幾個時辰，跑了幾十里路，好不容易要到了，結果又要跑回去？這不折騰人嗎？

他的問題很快有了答案。

潘忠一撥馬頭：「燕王新勝，此刻必定士氣如虹，再加上有守城之利，且兵眾于本將，如何能去？為今之計，只有先行返回，再等耿大將軍軍令！」

但無論之前做了再多的思想準備，到了這一刻還是會有些緊張和害怕的，這是人之常情。

只是如此多的伏兵……燕王不就帶了三萬大軍南下？雄縣一開始駐軍八千，後來補充到兩萬，燕王不帶滿三萬大軍，是如何敢去打雄縣的？

顧三愣了愣，下意識摸向自己的臉，這才發現策馬狂奔許久，那粘在臉上的絡腮鬍子被風吹掉半邊，正兀自抖動著，便笑著扯了下來：「鬍子沒粘好，倒是讓潘將軍見笑了。」

「將軍，我家楊將軍千叮萬囑，說www.hetubook.com.com燕王集中三萬大軍強攻雄縣，雄縣城不高水不深，兩萬守軍恐難支撐，將軍為何駐足不前擁軍不發？赴援如救火啊將軍！」

這跑了上哪兒追去？

於是后軍變前軍，前軍變后軍，人喊馬嘶的聲音里，大軍開始朝著來時的路回返斯州。

……

潘忠所帶的兩萬大軍已經全過了橋，但潘忠卻沒有下令繼續前進，而是駐馬不前，臉色變幻不定，死死看著雄縣的方向，不知在想些什麼。

三品都督，前途無量，看起來不應該去跟著燕王這種亡命徒一起造反……但燕王給了他一個完美的答案，連張保那種渾人去過一趟燕軍大營都有些魂不守舍，直言燕軍怕是天兵下凡，他還有什麼理由不去相信燕王能打敗耿炳文呢？

「記住，要活的。」

眼看自己這邊兒的大軍還在嘗試強行渡河會合，只能大喊一聲：「別過河了！結陣！」

他要算準時間，不能太早，不然雄縣沒打下來，到時候就真被內外夾擊；也不能太晚，不然耿炳文很有可能反應過來……當然，他之所以沒孤身入敵營，最重要的還是因為他要把潘忠的後路給斷掉。

上游下游，兩岸密林都在不斷地湧出伏兵，震天的喊殺聲中，潘忠臉色蒼白，藉著明亮的月光，他只是略微一掃，就知道自己大禍臨頭了。

如果耿炳文的前軍后軍被一戰打掉，只剩下孤零零的中軍大帳，他一過黃河擺的這個陣形，豈不就被破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