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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單方面屠殺陳平不知道還能持續多久，他更不知道屠殺之後該做什麼，雖然他現在已經不是那個最底層的軍官，多少也是個百戶了，但還是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這個時代當兵的就是這麼身不由己，如果下一刻那個青衫主官要他們全死在這兒，陳平估計自己也沒有任何反抗的法子。

扮作南軍在軍營里待了幾天的顧懷並沒理會被嚇傻了的魏春斌，他伸出手試了試風向，滿意地點了點頭。

這座大營里有萬把來人，如果不是這把火燒得太快太大，而且張保極其出色地完成了斬首任務，讓沒看到洪熙出面澄清的南軍士卒們完全喪失了戰意，他們這幾百人要是被圍起來怕是連朵浪花都翻不起。

耿炳文萬萬沒想到，自己已經做好了完全的準備--糧草囤積城中，幾乎不給燕王任何襲擾補給的機會；營盤之間障礙重重，就算被攻破一兩個也沒事，燕王騎兵會被死死攔在營盤之間，但他怎麼也沒想到燕王給自己來了記黑虎掏心，居然把自己的營盤給點了！

真他媽見了鬼……跑到敵方營盤來偷襲，還有心情比誰殺得多？但考慮到魏老三是個混不吝的軍和_圖_書中惡霸，陳平還是應了一聲：「五個。」

「但總要給他們開一條路出來。」

「咳咳……老陳，你砍了多少個？」

地字營原本就處西南邊角，是整個大營中距離滹沱河最近的地方，東南風一刮，火苗就朝著另一邊角的風字營竄了過去，那已經沒人防守的營盤燒得比地字營還猛，一時間南軍士卒也不知道燕王到底派來了多少人馬，營盤防禦幾乎不攻自破。

「還有選擇么？反正又不能打個電話去問問什麼情況，」顧懷拍了拍手，站起身子，「走吧，雖然不知道王爺現在到了哪兒。」

「厲害的厲害的，」陳平全神貫注地注意著身邊的動向，說話間也帶上了那個青衫主官特有的慵懶隨意，「加油多砍幾個。」

青衫主官的身影果然在這裏，他沒有蒙住口鼻，而是拿著根樹枝在地上寫寫畫畫，當他聽到腳步聲抬起頭，看到一大批矇著臉的士卒走向自己時不由愣了愣：

地字營之中，被煙熏得滿臉漆黑的魏老三提著把刀，狠狠攘進一個南軍士卒的肚子里，然後滿手血污地拔了出來，對著一旁的陳平喊道。

他眼前一黑，但還是勉強撐和_圖_書住了身子，燕軍攻勢太急，自己大不了就不回援，只要正面戰場能大勝……營盤不要了也無所謂！

所有人里只有陳平和魏老三知道顧懷在說什麼：「主官大人……我們該怎麼辦？」

滾滾熱浪一波又一波地涌過來，陳平擦了擦汗，只感覺口鼻之間雖然蒙了沾水的布，卻也有火辣辣的刺痛感覺，剛才不知道哪個王八蛋說用尿更能擋些，他娘的不嫌噁心嗎？

這些天一直刮的東南風，今天的風勢尤其強烈，雖然因為昨日暴雨的原因糧草軍械大都蓋了防雨布，但也擋不住傾倒桐油後點起來的火苗，那些有些濕的木柴被火一燒頓時濃煙滾滾，整個地字營的營盤頃刻間瀰漫起了一場大霧，幾步之外只能見人影晃動，士卒們被嗆得腰都直不起來。

但事還是要做的，當下也管不得正面佔優的戰場了，耿炳文急急下令各營馳援戒備，但是除了地字營，各營本就上了戰場，豈是這麼容易就撤下來的？從將領到士卒幾乎都殺紅了眼，軍令就算能傳達下去，難道他們真能立刻轉身放著眼前的敵人不管？而且對面燕軍的指揮也頗是個人物，看到南軍大營出事，立和圖書刻下達了全軍猛攻的軍令，張信朱能譚淵等猛將各自率眾壓上，絲毫不給耿炳文撤兵回援的機會，一時只能看著大營的火蔓延開來，濃煙幾乎直逼戰場。

……

此言一出，原本就在濃煙中惶惶然的南軍士卒頓時大駭，只奈何目不能視物，只能伏低身子在營盤中來回奔走，驚叫聲此起彼伏，而早早就準備好了浸水布條的張保和其親軍，則是如同幽靈一般在軍營中尋覓起來，專挑軍官下手，一時整個地字營連能出來收拾局面的人都沒了，能指揮的人物幾乎被張保給一鍋端。

六個人頭……七個人頭……陳平握刀的右手有些乏力，幸虧小六替自己擋住了刁鑽而又致命的一刀，看來南軍里並不全是廢物，也有人看穿了自己的身份想要自己的命，遠處的魏老三越殺越興奮，咆哮聲已經能穿透煙霧傳到這邊，陳平心裏也不由生起些戰慄--魏老三絕對是那種在戰場上自己不想面對的人，平日里這個漢子看起來甚至有些憨厚，但殺心一起，這廝真的是能把人的腦袋生生揪下來的狠角色。

張保身為督運糧草的偏將，到真定的時候還有三千多人馬，但雄縣一戰之後既和-圖-書然要扮作敗兵回大營，手底下的士卒自然就不能多了，於是除了顧懷帶的百戶所，張保手底下也就一兩百個親手帶出來忠心耿耿的兵，這幾百人平時看起來挺多，但一放到濃煙滾滾的地字營盤中……就有點不夠看了。

但看看現在……軍心已散只顧奔逃的南軍士卒們就像是滿地亂竄的兔子，要是遇到了抬手一刀對面根本沒有反抗，這樣的殺人場景離奇而又血腥，以這一片營盤為中心，四處散開的燕軍士卒就像是森林里的獵人，正耐心地等待獵物從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走到陷阱上。

「你們……你們是燕王的人！」

「嘿嘿，老子宰了七個，」魏老三喜笑顏開，突然窺見一個從濃煙中跑出來的身影，抬手就是一刀，「現在八個了。」

「悍匪啊……」

一片連綿的慘叫聲中，張保縱身一跳跳進了煙霧裡，眼前滿是來回奔跑的士卒，根本沒人注意到大帳的動靜，他將洪熙的人頭隨手一拋，縱聲高呼起來：「洪熙反啦，洪熙反啦！洪熙要投奔燕王啦！」

特殊的呼哨聲響了起來，陳平心頭一松，這是那個青衫主官在叫他們撤退……雖然不知道身處敵方大營還能撤退去哪和_圖_書裡，但陳平還是堅決地執行了命令，一聲令下帶著自己手底下還活著的士卒聚向了一開始點火的大營。

可惜沒人能聽懂他的梗，顧懷收回思緒：「晚了很多。」

恐懼佔據了魏春斌的全身，他一拉還茫然不知所措的徐不令，顫顫巍巍地往後退去。

此時的地字營軍帳中，正在和手底下幾個偏將等待軍令的指揮使洪熙聽見外頭的吶喊聲，疑惑地掀開帳簾，滾滾濃煙撲面而來，他還有些茫然，回首奇道：「這是出了什麼事？」

一直靜靜站在角落，沉默不言的張保張偏將此時彷彿對這些濃煙生起了興趣，他走到洪指揮使身邊，也伸長了脖子往外望，直到確定自己的人已經趕到，這才對著洪指揮使笑了笑，冷不丁抽出佩刀，手起刀落，一顆大好人頭飛起后，那些圍過來的士卒們也撲進了軍帳。

這裏的變故自然也被前方望樓上的耿炳文注意到了，只是片刻之間他就反應過來，燕王絕不可能神兵天降奇襲後方，這種事情只能是軍中出了姦細，防火燒營，一時只把這老將氣的頭暈眼花，戰場的顧成還沒被繩之以法，身後的軍營又出了投向燕王的叛徒，堂堂朝廷……怎麼如此不得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