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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要趁南軍中軍大亂，直衝大營！

戰場上的變化，在廝殺的士卒和基層軍官們可能注意不到，但兩軍的指揮卻不可能不去關注。

糧草器械付之一炬，地字營的指揮使洪熙不知所蹤，士卒們都說他反了朝廷要投奔燕王，但耿炳文知道這隻是個笑話。

如此驚魂一刻不僅嚇得耿炳文血氣不暢，跟著的親衛士卒也嚇得不輕，只能不顧耿炳文的反對強行且戰且退，但帥旗的移動卻讓戰場上的南軍傻了眼，整個軍陣幾乎都被撼動起來，但身後就是滹沱河，再退又能退去哪兒？

他痛心疾首，又怒不可遏，白髮白須一身鐵甲的他親自上馬，準備抬槍迎敵來鼓舞中軍士卒，讓他們擋住這不知數量的騎兵--如果還能發生奇迹，那就是這些騎兵被擋下，正面戰場決出勝負，然後實現回援。

真定有沒有出問題不知道，但潘忠帶過去的人馬肯定沒了；滹沱河上的浮橋斷沒斷不知道，但自己的中軍……這一刀是挨定了。

只有那些從雄縣或者斯州乃至從北平一路南逃下來的士卒驚恐地睜大了雙眼……某些不好的回憶席捲而來，甚至讓他們沒有了拿起武器的勇氣。

火越燒越旺，蔓https://m.hetubook.com.com延的煙霧遮蔽住了所有想要探查的視線，此刻正在燃燒著的南軍大營已經不止地字營了，接連的幾個營寨都冒起了滾滾濃煙，偶爾能在火場邊緣看見一些模糊的人影彷彿是在救火，但更多的則是拚命衝出煙霧一身煙熏火燎的南軍士卒，在他們的隻言片語之下，背靠大營的將領們總算知道發生了什麼。

真要是反了，何必放火？帶著地字營在南軍背後捅一刀，被燒些真定城裡隨時可以轉運出來的糧草有用得多。

一切的一切都掐在了最完美的時機上……煙霧讓騎兵衝鋒時最危險的一段路變得無比安全，背後是滹沱河的營地讓所有南軍失去了戒備心，甚至中軍都沒有出現一點騷亂，因為沒人能想到朱棣會帶著一支大軍繞到他們身後，然後發起衝鋒。

很快他就有了答案，因為很快就有騎兵衝破了煙霧，稍微適應了一下方向，就朝著戰場的方向舉起了刀。

……

老不以筋骨為能，耿炳文年輕時也是上馬殺敵下馬指揮的好漢，但畢竟已近七旬，即使戰場廝殺技藝了得，又怎麼會是年輕人的對手？他親自帶領www.hetubook.com.com還能集結起來的中軍士卒開始布陣抵擋，卻在抬頭時對上了一雙漠然的眸子。

「老夫根本沒犯什麼錯，這一仗，為何會敗……」

剛剛走下望樓的耿炳文看見這幅場景，彷彿一下子回到了大明開國前那段屍山血海的歲月，不用過多推演，他就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內心那點僅存的希望也就此蕩然無存。

每一匹馬的馬鞍上，都掛著黑不溜秋的鐵球，馬三寶舉起手，所有騎兵都解開了鐵球，從懷裡掏出了火摺子。

一聲令下，密密麻麻的鐵球被燕軍騎兵扔了出來，藉助戰馬衝鋒的慣性，劃出一條美妙的弧線落進了南軍軍陣里--這般豪奢的用法，在靖難起兵以來從沒有出現過，燕王府生產手雷還是受限於原材料，之所以沒有留下給張玉，一是因為手雷的剩餘數量，二就是因為……此刻的到來。

地字營，風字營，木字營，三座營寨被鐵騎踏過，一騎當先的馬三寶帶領騎兵片刻不停，幾乎橫穿了整個南軍大營，搞得南軍大營一片狼藉人仰馬翻，而當他們終於發現了背對著自己的南軍時，一路的顛簸便化作了狂喜。

潰敗就此開始。

然而他很快就失望ｍ.hｅtｕbook.ｃｏｍ•ｃｏｍ了，因為在連綿爆炸傳遍戰場之後，對面的燕軍就士氣大振，甚至開始進行不惜人命的沖陣突圍！

他強撐著發出回援的將令，但倉促之間哪裡能調整過來？就算還有中軍的步卒方陣，又怎麼可能攔得住從背後衝出來的騎兵？

神兵天降的援軍……後方受襲……大營被燒……莫名其妙的爆炸……統帥的生死危機……

這是件非常奇怪的事，開戰之前耿炳文就料到南軍騎兵不如燕軍，所以在營寨之間都設了拒馬壕溝，而且南軍騎兵此時已經盡數上了戰場，這連綿的馬蹄聲是從哪兒來的？

但很快耿炳文就有些不確定了……因為大營里響起了連綿的馬蹄聲。

然而對南軍傷害最大的，還是那支大戰之後又奔襲十里的騎兵……因為朱棣本人出現了。

難道燕王朱棣真的是那上天註定的真命天子？這樣也能贏？

最擔心的事情終究發生了……這支騎兵出現在這裏，已經能說明很多問題。

這是個很古怪的動作，因為按照常理他們現在更應該舉刀……所有被吸引來注意力的南軍驚恐的同時還有些疑惑，因為他們並沒有在正面戰場見到這個東西。

尤其是雙方都在等待某些事情發生和_圖_書的時候。

戰場形勢從來都是牽一髮而動全身，中軍受襲，帥旗難移，原本已經形如鐵桶的戰場頓時被不要命的燕軍捅出道大口子，已經有些力竭的騎兵頓時窺得新生，在朱能顧成的指揮下直奔爆炸方向奔來，而張玉玩命般壓上的中軍匯合譚淵后，更是胃口大到想對南軍進行反包圍！

眩暈的感覺讓耿炳文閉上了眼。

所以耿炳文只能眼睜睜看著打著燕字旗號的鐵騎突破營寨，以一種離奇的方式撲到了自己中軍的後方。

超出認知的東西很容易讓人崩潰，尤其是當士卒們發現自己的主官也一副茫然無措的模樣時，騎兵的屠刀緊接著爆炸而來，僅僅一個衝鋒就將陣線撕開可怖的傷口。

「燕王來了！燕軍進營了！」

中軍幾乎被攔腰沖斷，槍盾軍陣已經沒法回援，耿炳文註定要被這支騎軍追到死，而遲了一步才趕到的朱棣，成了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不知道是誰喊出了第一聲，火場邊緣忙著救火的士卒們紛紛喊了起來，這種響動自然驚動了背靠大營的中軍，驚動了在等待軍令補充兵員進入戰場的方陣，驚動瞭望樓上的……耿炳文。

一團一團的火光衝天而起，劇烈的爆炸聲和氣浪掀飛起一片和圖書片殘破的人體，彷彿血肉開出的煙花，這種連綿的爆炸第一時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沒能第一時間目睹燕軍騎兵衝出煙霧的士卒們也紛紛回頭，然後驚恐地看著黑色鐵球在視野里慢慢變大。

這下算是完蛋了。

沒錯，聚集了十幾萬人的修羅場，用的是冷兵器的廝殺方式，沒有人知道這個小小的黑色鐵球是用來做什麼，以及有什麼威力。

「陛下……」

被親衛護著往南奔逃的耿炳文回頭望去，只見大營火勢滔天，戰場形勢已經隱隱逆轉，而那個年輕宦官依然死死追在自己身後，不由老淚縱橫：

是燕軍的軍服。

而大營和戰場中隔著耿炳文的中軍……刀指向那邊，這很合理。

他看著那支衝出煙霧的騎兵，一顆心慢慢地沉了下去，彷彿沉到了深不見底的深淵里，無盡的悲涼和蕭瑟湧上了這個老將的臉龐。

「敗了，老夫一世英名……一世英名毀於一旦啊！」

那個騎著馬的年輕宦官狠狠扎了身下戰馬一刀，戰馬吃痛一躍而起，從幾個匆匆布防的盾兵頭上躍過，那把刀以一種極為詭異的角度劈向了耿炳文的脖子，若不是身旁親衛大喝一聲以身擋刀，朝廷的三十萬討逆大將軍，怕是就要身死當場。

「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