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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上的守衛沒有下馬，他抹了把臉上的汗：「馬將軍，不是土匪，是一批大明騎軍！」

「不用多禮，」顧懷知道眼前的馬裨將肯定有些茫然，主動開口，「別慌，沒什麼麻煩，只是需要幾個人帶我們進草原。」

身處大明邊境的丘城，入夜一般都休憩的很早，日落關城門，戌時就宵禁，軍漢們摟著老婆淺淺入睡，而有些苦命人還在燈下縫著孩子的布鞋。

顧懷笑了笑，果然這種真性情最會讓人產生好感，這些在邊地的軍人，才是大明真正的軍人。

馬裨將吞了口唾沫，先是掃了眼散開的親衛，再看了眼遠處的數千騎兵，這才回過神：「將軍……」

到了城門的馬裨將先是問明了情況，聽到外面的人只是指名道姓讓他們去尋負責的馬裨將，並沒有入城的意思后，馬裨將就放下了心，看來真是明軍，同時他也有些納悶，自己一個邊境裨將，外面的人找自己做什麼？

到了城門，馬裨將翻身下馬快步上了黃土矮牆，他藉著月色打量，外面果然是一群穿著明軍軍服的騎兵，盔甲鮮明，殺氣騰騰。

城門的兵卒們看到馬將軍來了都鬆了口氣，因為一道薄薄的城門外面是密密麻麻的軍隊，若是再攔下去，他們都怕那些看起來凶神惡煞的騎兵要攻城了。

顧懷沒有明說，只是搖了搖頭：「不要多問。」

「將軍放心，」馬裨將咧開大嘴笑了笑和圖書，「丘城的兵沒有慫包，每年進草原都是別著腦袋進去的，也沒見誰怕過，如果是打蠻子，很多人都會去……準備要多少？」

帶兵的怎麼這副模樣？

嚮導？明軍要進草原？馬裨將悄悄抬起頭，趁著夜色往上一瞧，當即就怔住了，那馬上的人居然一襲青衫文士打扮，看起來不像是個將軍，反而像是個讀書人。

丘城極窮，這種小城在大明邊境有很多，幾乎是獨立地存在於長城之外，既要受到蒙古部落的侵襲，又要忍受貧瘠的環境，朝廷的補給運不進來，做生意的也不願意來，城內居民多半是丘八們的家屬，在這種地方唯一的創收是什麼？自然就是學蒙古人，沒東西了就進草原搶一把。

這兩天軍隊里的聲音有些多，顧懷也不是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但他也沒有什麼辦法，不是親手帶出來的兵總會有這種問題。

顧懷阻止了他：「必須得把話說在前面，這次進草原，很難活著回來，家裡的頂樑柱就別去了，如果順利，要不了幾天就能回來，如果不順利，估計……」

邊塞的軍人一般都是把腦袋別在褲腰上，只要有錢賺，不是送死，就沒人會拒絕，向二回頭看了看自己的同袍們，狠狠一咬牙：「幹了！什麼時候走？」

……

……

馬匹迅速的奔跑起來，在丘城略顯狹窄的街道上響起了清脆連綿的馬蹄聲，兵卒苦著臉https://m.hetubook.com.com：「那烏泱泱一大片，能看錯嗎，還全是騎兵……嚇人得很。」

既然定了下來，馬裨將也不再多說，只是向著城門吼了一句：「給老子把向二那批人喊起來，告訴他們，有活兒了！」

丘八們把這種行為叫做打獵，每年揭不開鍋的時候都會進草原幾次，大明邊軍最優秀的斥候在草原上的生存能力也比不過這些看起來粗魯的丘八，他們只是思考了一下，就意識到眼前這批騎軍和這個青衫身影的要求太過於九死一生。

他拿出地圖：「這次瓦剌七個部落出了兵，最近的是哪一個？」

馬裨將一愣，大明騎軍？這破地方哪兒來的大明騎軍？

孛日帖赤那那個老王八蛋做事未免太不講究，拿了好處給東西還摳摳索索的，聽了顧懷的計劃，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說不想在草原上太過樹敵，其實分明就是只想撿便宜不想出力，沒辦法之下，顧懷才把主意打到了邊軍斥候上，有一個熟悉環境知道路線的人，實在太過重要。

顧懷倒是不介意，反而很欣賞向二這種敢想敢說的性格：「進了草原，一路直奔那幾個部落，只要有備用馬，你能拿多少拿多少，怎麼樣？」

這世上有一個道理是很簡單的，碰巧顧懷也想通了這點。

也不怪馬裨將第一時間就想到土匪，實在是這個時節，土匪也得琢磨著過年的事情了，不好www.hetubook.com.com好搶一把，大冬天窩在山裡明年就沒了出來的力氣。

五千騎兵的組成其實很複雜，陳平千戶所的一千騎兵算是最能信得過的，剩下的四千里，兩千是燕軍騎兵，兩千出自朵顏三衛，不同的來歷自然讓他們對顧懷這個突然出現的主官充滿了審視，更重要的是，直到現在他們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去做什麼。

身後老妻急急忙忙追了出來，給馬裨將披上件衣服，馬裨將想了想，甲都沒披就上了城門守衛的馬：「載我過去看看，大半夜的，軍隊打哪兒來？要是你們這幫狗日的喝酒喝多了看花眼，老子一會兒再收拾你們。」

「這些時日總聽說狗日的蠻子趁火打劫，好些兒郎都罵罵咧咧，沒想到我大明也有這樣的血性……要是能抄了狗日的老窩，死了也是賺的！」

當頭幾百騎的目光一齊掃了過來，彷彿連空氣也遲滯起來，馬裨將深吸口氣，他連忙衝著最前方一匹馬上的人行了個軍禮：「末將馬有成，見過將軍。」

夜風輕拂，數千騎兵就這麼靜靜的在夜色下等待著，除了偶爾有馬匹不安的打兩個響鼻，剩下的都是清脆的鎧甲碰撞聲。

「二十個。」

「現在，」顧懷抬頭看了看夜色，「早一天抄了他們的窩讓他們不安生，大明的百姓們就少受一分苦。」

城門處的守衛最近也加了很多，若不是大事，守衛也不會宵禁了還騎馬來通知，和圖書蒙古人雖然犯邊，但丘城極為偏僻，已經不算是大明境內了，又窮得髮指，蒙古人不可能吃飽了撐的繞一個大圈子跑來丘城，所以馬裨將的第一反應就是土匪發了瘋想搶一把。

「不必拘束，」出乎馬裨將的意料，馬上的聲音居然相當年輕，「我軍只是途經丘城，並不入城休整，此番需要個嚮導，所以才來丘城詢問一番。」

好歹是燕軍最精銳的一批騎兵之一，撲面而來的軍威讓匆匆趕到的向二一群人有些喘不過氣，等到再聽完顧懷的要求，一群人臉上已經只剩下了驚愕和激動。

劇烈的馬蹄聲驚醒了睡眠一向很淺的馬裨將，他先是恍惚了幾秒，然後迅速的翻身下了床。

但既然當了兵，自然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了，首先反應過來的是向二，作為丘城最喜歡去草原打獵的軍人，向二搓了搓手：「咱們這次去……撈到的東西要上交不？」

「蒙古犯邊的事情，你們肯定也聽說了，前線吃緊，要逼蒙古退兵，最好的法子就是抄了他們的老窩，」顧懷看向月色籠罩下的草原，「所以我需要幾個熟悉草原的人，最好連那幾個部落的位置都一清二楚，明白了么？」

馬裨將猶豫了一下：「也有！丘城的兵都是砍慣了蠻子的，每年都要進幾次草原，將軍放心，末將這就叫幾個人過來。」

先前還有些不情願走這趟苦差的丘城軍漢們眼睛都亮了起來，今年蒙古犯邊，上ｈtｔps://ｍ.hｅtｕｂｏoｋ•ｃom.cｏｍ頭明令禁止進草原打獵，丘城都快揭不開鍋了，眼下居然能跟著大部隊去搶，不比以前小打小鬧好得多？

果然，是城門的守衛來報信了，馬裨將一邊往身上套著衣服，一邊詢問：「土匪下山了？」

他讓守衛開了城門，把衣服穿好，就穿過小門出了城。

如果想找一個人卻不知道從何找起的時候，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來找自己。

眼下就是這樣的情況，五千來歷不同的騎兵，暫時合作的哈拉莽部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把自己賣掉，丘城這幾個當兵的甚至以為這幫騎兵是大明軍隊，而他們要去的地方，是那些出兵大明的部落的牧場。

而且哈拉莽部……他信不過。

那就邪了門了，這鬼地方雖說是個邊塞小城，但實際上更像是方便對蒙古用兵而前插的營壘，眼下東邊打得熱火朝天，大明騎兵不去打蒙古人跑來這裏做什麼？

當兵最大的忌諱，就是死都不知道是怎麼死的，更何況顧懷這個主官一沒和他們喝過酒，二沒和他們拜過把子，憑什麼要替他賣命？最搞笑的是他們現在居然還換上了明軍軍服，大搖大擺地來到了明軍城池，讓這一次的行動充滿了詭異迷離的味道。

一旁的馬裨將只覺得自己的臉都給丟盡了，看看這是幫什麼兵，幾千騎兵的正式軍事行動，你以為是跟以前一樣去搶那些小部落一票？

「進草原？」馬裨將有些不敢置信，「大明要對蒙古動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