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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總沒想撕破臉皮，說道：「孫總，你也說了，我都這個年紀了，最好的選擇就是在公司干到退休。所以，這和公司的環境好壞沒有關係，我只是想換一個我這輩子沒有經歷過的環境。我年紀大了，但是我好奇。就是這樣！」

「不是他挖我，是我主動要去的。」馮總一點不緊張，「我希望在還能幹活的這幾年，換個環境。」

「我是台灣的。」華人老頭說道，在旁邊一張桌子坐下。「我是最早來這裏開中餐館的，四十年了。」

「……平時沒什麼愛好，就喜歡到前面的卡基諾玩玩，那家卡基諾就是用我輸給他們的錢蓋起來的！」老人繼續說道，有點憤憤不平，又有點沾沾自喜。卡基諾就是賭場了。

馮總笑道：「有什麼保不保的，就那麼回事。」

果然是這麼回事！

「什麼？」孫嘉然非常吃驚，「你再有幾年就功成身退了，為什麼這個時候辭職？」

梁博君收到陳零的簡報后，又收到了柳德米拉的詳細報告。柳德米拉補充的奧朗集團動機分析很有說服力，梁博君終於下定決心全力參与姆巴拉姆鐵礦項目。

「我認識他家的幾個人。」老人說道，「都是在賭場和_圖_書認識的，哈哈哈……可惜我沒錢了，不然我可以和他們合作做生意賺錢。」

一位系著圍裙的中年婦女出現在老人身後，嘴裏嚼著東西。

「你意思在公司幹得不開心？公司環境不好？」孫嘉然臉色不好看。海外業務現在歸孫嘉然管，一員老將臨退休了要辭職，這處理不好對他孫嘉然的聲譽會有不良影響。

公司現在要做姆巴拉姆鐵礦項目，要做陳零的酒店項目，這陳零是絕對得罪不起的。老馮說自願的，鬼才信！

兩人謝謝他的好心提醒，告辭離開。

所以，馮總乾脆就沒打算掩飾，他說道：「有更好的去處。」

陳零沒有全信老人的話。他開著餐館，來來往往不知道多少華國人了，恐怕每見到一位華國人都會把這些話說一遍過癮吧？

「我不怎麼會做生意，就這樣了。」老人說道，「你們大陸人厲害……這裡有一個溫州人的後代，你知道嗎？外交部長，姓程。」

柳德米拉坐下，翻看菜單。

這時柳德米拉已經點好了菜，把單子給了老人。

老人這麼大年紀了還親自站在櫃檯後面招呼客人，陳零猜想他的這個餐館經營得不怎麼樣。

「我www.hetubook.com.com離開CS公司，但是我估計不會離開姆巴拉姆鐵礦項目。」馮總說道，「我幫陳零做事情。」

老人頭也不回：「年輕人，提醒一下而已。」

華國人歷來重視孩子的培養，即使在半個世紀之前孤身一人闖蕩黑色非洲也是這樣。程老闆把自己的孩子都培養成了留學生，全部去法國留學，其中大兒子獲得經濟學博士學位，後來在法國開始參加政治活動，三十不到就成為加彭總統府的一名顧問。

描述一個事實，卻有點像示威。這讓孫嘉然更不爽，卻毫無辦法。

陳零聽說過這個人。據說當年一個程姓溫州人出國做生意，第一站偷渡去了法國，在那邊學了法語，認識了幾個加彭人，後來跟著加彭人到了加彭，在南邊小鎮做木材生意，後來和當地人結婚，生下幾個孩子。

「更好？」孫嘉然想不出來還有哪家單位能比CS公司更好，起了疑心，「老馮，沒事兒吧？你可不要來個晚節不保！」

陸陸續續又有客人來了，都是當地人，老人沒再親自走出櫃檯點單，只是站在那裡像迎客童子一樣說一句「歡迎光臨」，「謝謝下次再來」。

柳德米拉https://m.hetubook.com.com感受到了他的目光，用從陳零那學來的漢語打招呼：「你好！」

華人老頭笑了，一嘴稀疏不全的黃牙，拿起櫃檯上的菜單，抬起櫃檯的一塊木板，走出來。

「你又烏鴉嘴亂說話了？」中年婦女含糊不清地說道。

也就是在這一天，孫嘉然收到馮總提交的辭職報告。

陳零突然想到四十年前加彭恐怕還沒有和大陸建交，問道：「您怎麼到這個小地方來開餐館了？」

「陳零給你什麼職務？什麼待遇？」孫嘉然頹然問道。

「哦，祝他們好運！」

「加彭環境好，市區的蚊蟲蛇蟻比較多，平時注意防範，不要得了瘧疾，不要被蛇咬了。」

馮總是西非片區總經理，他的上級是大區總經理。但是大區總經理只有業務權，對於手下片區級別的人手只有認識建議權，是否同意馮總辭職最終還是要落在孫嘉然身上。

華人老頭點點頭：「金龍飯店，金字招牌，加彭的老字號。」

孫嘉然拿起馮總的辭職報告看了幾眼，說道：「我不是你的直接上級，不好籤字。」

當陳零和柳德米拉買單離開時，老人終於多說了幾句。

馮總再四年就到年齡退休，在CS公司服務m.hetubook.com.com了一輩子，就快要過上錢多沒事沒責任的退休生活了，此時突然辭職，一般的原因解釋不過去。

孫嘉然只是找個借口而已，片區級別的負責人想離開，打報告不過是一個形式，是對公司的尊重，真要走，誰能攔得住呢？

「坐這邊吧，靠窗可以看到外面。」華人老頭推薦一個座位，把菜單放在了上面。

果然，老人去下單，就站回到櫃檯後面，不再說話了。他幾乎一輩子在一個無親無故的異國他鄉，靠一家餐館賺錢，靠一家賭場娛樂，孤家寡人到了今天。旁人也許認為他一輩子寂寥，可是也許他自己感覺非常富足，誰知道呢？

在非洲一個小國家居然有一家這麼老的中餐館！陳零詫異不已：「老前輩來四十年了？一直開餐館？」

所以，馮總一點不擔心，說道：「孫總，我建議你抓緊選人接替我，我一定認真交接。陳總那邊你別那樣子說他，他可以直接找梁總的，甚至公司董事長那邊也要給陳總面子，是不是？」

「我以前在大使館做飯，後來大使館撤了，我不想回台灣，就留下來了。」華人老頭說道。

「正常營業，想吃什麼？」老頭兒的普通話也不怎麼標準，聽著像南方人。他和_圖_書的眼睛在兩人身上掃來掃去。

陳零則問道：「聽口音，老闆是南方人？」

華國男人帶著西方白人女人，非常罕見。

「你更應該提醒他們這些年加彭人排外，注意安全！」

孫嘉然沉默片刻，說道：「他這行為很下作，挖合作方的牆腳！我向梁總彙報。」

……

「你認識外交部長嗎？」陳零問道。

飯菜做得不錯，是標準的外國中餐，很符合柳德米拉的期望，她吃得非常開心，早已把沙灘上的那點不快忘記了。

很快，服務員上了飯菜。

……

話匣子一打開，華人老頭停不下來了，竹筒倒豆子般把自己的故事說了一遍。也許是在加彭的年頭太長了，也許是他上了年紀喜歡給別人講述自己的當年輝煌，他的敘說非常流利，用不標準的普通話講了一個流落他鄉的遊子的故事。

「公司已經決定參与姆巴拉姆鐵礦項目投資，這是前所未有的大項目，這是你的業績，你捨得就這樣子放棄嗎？」孫嘉然換了一個角度。

「年輕的時候不懂事，以為跑得越遠越好，就來這裏了。後來年紀大了，想回去卻回不去了。我在台灣一個朋友都沒有，在加彭也沒有朋友，沒辦法，融入不了當地人的群體。」老人搖頭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