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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尋眉尖微挑，看向身邊的衛東：「你要看嗎？」

這會子倒裝著跟沒事兒人似的，昨晚它倆的表現可不是這樣。

衛東拚命搖頭：「不看！我怕做噩夢。」

從柴房出來，見東邊房間里也走出幾個人來，臉色都不怎麼好看，默不作聲地站在院子里，望著正面的靈堂。

牧懌然沒有理會，邁步往屋中走，柯尋伸臂，在他肩上輕拍了一把：「謝謝。」

一個三十來歲，聲音醇厚的男人看了大家一眼，指了指正房門：「進去看看？」

「我昨晚怎麼跟你說的？！」劉宇飛狠狠甩開衛東的手，根本不想再搭理他，跟著那醇厚聲音的男人和之前那幾個點過頭的，一起往正房屋走去。

柯尋就沒再多說，站在旁邊靜等。

「更正一下，是死裡求生。」柯尋翹了翹嘴角，微微揚起個沒有笑意的笑來，「被動挨打就是等死，這不是我的習慣，我得找到答案，沒有答案就找問題，找出問題再解決問題，我不想死成這三個人的樣子，你看見了么，這三個人身上的衣服還算整齊，屋裡這些東西也沒有被動過的跡象，這說明什麼？」

「我哪兒還記得，早嚇忘了。」衛東皺著臉。

走上前一腳踹在衛東大腿上，衛東噌地睜開眼一陣慌亂地摸索懷裡的斧子，定睛一看是柯尋，這才如釋重負地喘了口氣，大聲道：「怎麼了？你過來幹嘛？出事了？」

牧懌然眼皮兒一動，不露聲色地慢步走過去，圍著www.hetubook.com.com棺材繞了半圈，在眾人看不見的角度甚至伸手摸了棺材一把。

話音一落，眾人不由得齊齊望向屋中的那口棺材。

「我昨晚怎麼跟你說的？」劉宇飛不耐煩地甩開他的手，「即便是在畫中世界，異常現象也是符合畫作表現出的邏輯的。這幅畫畫的是中國民間辦白事的某種場景，這種背景下的『鬼東西』就通常不會出現在白天。」

「……他不會有事兒吧？」衛東連忙又去拽劉宇飛。

柯尋點頭：「我得看看，就算是死也得死個明明白白，否則我不甘心。」

他這兒說著，旁邊劉宇飛也醒了，臉色看上去也十分的不好，眼睛望向站在門口的牧懌然：「死了幾個？」

越砸越是心驚，這柴房裡，竟是半天也沒有一丁點兒動靜。

牧懌然立在門邊，雙手抱著懷，似是陷入了思索。

「先進去看看再說。」柯尋指著正房屋。

柯尋看見煎餅攤老闆也在其中，臉白得跟紙似的，兩條腿不住地哆嗦，走到他附近時，一股子尿臊味兒從他身上傳了過來。

黑漆的棺槨就擺放在屋中央，棺前設有香燭供品，供案前兩個蒲團，還有個供燒紙祭奠用的銅盆。

睡著呢。

經過那對兒紙紮的童男童女身邊時，柯尋頓了頓腳。

「說明這三個人死得毫無還手之力，連基本的反抗都沒有，」柯尋的聲音冷下來，「他們除了慘叫什麼都沒幹，我不想死得這麼窩m•ｈｅｔuｂook•com.coｍ囊。就算殺死人的是一種完全不可抗拒的力量，我也要在死前知道這力量到底是什麼東西，我也要做出一切盡我所能做出的抵抗，就算最終難逃一死，好歹我也算對得起自個兒這條命了。」

不過這個時候沒人會笑話他。

柯尋抽了抽嘴角：「咱們現在這處境跟噩夢也差不了多少了。不看閃邊兒去。」

看著衛東走遠了幾步，柯尋才轉回頭來，正接住牧懌然望在自己身上的視線。

正房的門窗緊緊關著，讓人難以想象此刻屋中的境況，柯尋卻也顧不上正房，大步奔著柴房去，大力砸門：「東子！東子！你怎麼樣？東子！」

「你找死。」牧懌然冷眼看他。

「我也想去看看。」柯尋說。

柯尋看著他，等他走回來，低聲問：「怎麼樣，有什麼發現？」

說是驗屍，沒有工具的情況下也只能做簡單的檢查，醫生很久后才站起身，看了屋裡的這幾個人一眼，而後垂下眼皮，醇厚的低音慢慢響起：「這三個人，是活活嚇死的。眼睛是在死前被利器硬生生剜走的，這種利器可能是很尖很窄的匕首，也可能是……堅硬的長指甲。」

話的尾音在他看見屋中情形時，戛然而止。

「那……那要不……我陪你進去？」衛東一臉捨命陪君子的苦相。

柯尋扯下一幅幔帳，給死去的三人遮上了臉。

「……你塞著耳朵幹嘛？」柯尋無語。

柯尋的注意力放在了那口棺材上和_圖_書。

「再仔細檢查一下這屋子吧。」醫生平靜地說。

衛東：「……沒。」

「他昨晚怎麼跟你說的？」柯尋就問衛東。

柯尋飛快地在那童男的臉上掃了一眼，這張畫工粗糙的臉和昨晚貼在他面前的那張臉毫無二致，還是那副彎月眉小紅嘴的笑容，還是那雙死氣木訥的杏核眼。

他吃過那老闆家好幾回煎餅了，味道不錯量又足，實在不忍心這老闆出點兒什麼事。

柯尋只看了一眼就不想再看，卻見那個三十齣頭的男人反而走到屍體近前，蹲下身仔細查看起來。

衛東吧唧了兩下嘴，換了個姿勢。

有兩三個人因為這樣一副可怕的臉而驚到脫口而出一聲低吼，還有一個直接扭頭就出了正房門。

牧懌然淡淡搖頭：「不知。」

有兩三個點頭的，這幾人顯然不是第一次進到這畫中世界。

眾人沒有說話，默默地分散開來，小心且謹慎地檢查這間靈堂的每一個角落。

煎餅攤老闆喉嚨里發出一聲嘶啞的哀吟：「別——別打開那門！你們瘋了？！那門裡有鬼！有鬼！你們會把鬼放出來的！你們找死啊？！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嗷——」

牧懌然對上柯尋直視過來的目光，片刻后才移開，視線投向那個蹲地檢查屍首的男人，沉聲說了一句：「他是醫生，先等他的驗屍結果。」

柯尋：「……」

「去看看。」劉宇飛扔下斧子往外走。

「……有道理，」衛東若有所思，看向柯尋，「你怎麼看？hetubook.com.com」

越過這對兒紙人，柯尋正要邁進門去，卻見站在門口的牧懌然偏頭看了他一眼：「裏面不太好看，想好了再進。」

見他要將視線移開，柯尋走上前，忽然笑了笑：「剛才你攔著我，不讓我第一個進入東子他們的柴房，是怕我猛地看見讓自己接受不了的事受到刺|激吧？這大概就是所謂的面冷心熱？」

正房的確是停靈的靈堂，掛滿了布幔幡帳和紙錢元寶，正中是黑底白字，寫著大大的「奠」字。

「哐」地一聲巨響，門在煙塵飛揚中被撞得拍在屋內的牆上，柯尋大步衝進去，就見衛東和那個小辮子劉宇飛一人懷裡抱著一柄斧頭，頭靠頭地縮坐在牆角的柴堆里，一動不動。

「喂——你瘋了？那屋裡不定有什麼鬼東西，你還要去看看？」衛東拽住他。

柯尋在屋裡找了一圈，沒有發現什麼簽名或鈐印，就要邁出門去，一眼瞅見門口的童男童女，又退回來，問牧懌然：「我要是把這倆貨用火燒掉，你說會發生什麼事？」

「卧槽我怕啊！」衛東臉色發青地站起身，「昨兒晚上你沒聽見啊？那屋裡的慘叫聲險沒把我嚇尿，我倆又不敢出去，干聽著那叫聲又心驚膽顫的，索性把耳朵堵上，反正也是個死，還不如死得清靜點兒。」

柯尋嘆了口氣：「你要是不說，我可就過去掀棺材板兒了。」

這貨真特么心大。

牧懌然不答，只是淡淡地看著他。

「喊什麼，」柯尋又踹他一腳，「你怎麼睡這和*圖*書麼死，我在外面快把屋子砸塌了都砸不醒你。」

柯尋一陣心驚肉跳，甩開旁邊上來似是要攔阻他的牧懌然的胳膊，抬起腳狠狠踹在柴房門上。

衛東從左右耳里各揪出個布團來：「你說什麼？」

牧懌然沒理他。

人的恐懼大多源於未知，知道得越多，恐懼大概就能越少吧。

腰間系著寫有「民」字布條的那三個人，倒在屋中不同的位置。

衛東：「哦。」

忽然間崩潰了一般，轉頭就衝出了院子，消失在了灰沉沉的晨霧中。

三個人身上的麻袍完整如初，沒有破損，不見傷處，然而再看向這三人的臉，每一個人臉上的眼睛位置，都已成了兩個血洞，濃暗的血水爬滿了肌肉扭曲猙獰的慘白面孔，不知是因驚懼還是慘叫而張大到極致的嘴，露出黑洞洞的喉口和一口青白的、滲透著血絲的牙齒。

柯尋：「去撒吧。」

「東子——」柯尋叫了一聲，聲音里是連自己都沒察覺出的顫抖。

「你要進去看啊？」衛東吃驚。

畢竟還要找這幅畫作者的簽名或是鈐印，就算眼前情形讓人心寒膽顫，也不得不硬著頭皮仔細找下去。

雖然在現實世界中，自己所居住的城市早已施行了火葬，不過他也從電視上見過棺材這種東西，打量之下目光突然一頓，拉了旁邊牧懌然的胳膊一把，壓低聲音湊到他耳邊：「你看這棺材——竟然沒釘釘子。」

「用不著，」柯尋推開他，「這好幾個人都在裏面呢，你閃遠點兒。早起撒尿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