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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怖

作者:瑆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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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信仰 第五章 天上掉下個……?

第一卷 信仰

第五章 天上掉下個……?

不知幾時,柯尋忽然發現,這些原本被風吹得微顫的影子,變得靜止不動了。
柯尋伸手輕輕碰了碰牧懌然的膝頭,邊示意他看,邊想支身坐起來,卻被牧懌然一手摁住,只好繼續躺著,和他一起盯著帳篷上的影子。
「自殺利器。」柯尋說完就跑了。
說著就要起身。
「柯尋!」牧懌然察覺了柯尋的異樣,探身過來盯著他,「你怎麼了?」
距他和牧懌然越來越近。
「……」柯尋委婉地一笑,「不是我想象的那樣吧?」
誰知正胡亂琢磨著,漸漸地竟又喘上來了,剛才像是被屏蔽掉的氣管,終於重新找回了存在感,有那麼幾縷空氣從牧懌然的手指縫裡鑽進來,一直鑽進了他的肺里。
柯尋用手捂著口鼻,繼續給自己增加二氧化碳,聲音被捂得悶悶的:「我就是突然覺得憋得慌,好像自己被關在一個特別窄特別悶的盒子里,而這兒的天和山,其實都是盒子里的模型和塗料做成的,沒有一點兒真實感,哪怕在前一幅畫里,那槐樹和墳地什麼的還和真的沒什麼兩樣呢,但在這兒,一切都顯得特別假。」
柯尋說不出話,像條瀕死的魚一樣拚命張開嘴呼吸,可還是吸不進一絲空氣。
牧懌然總算瞥了他一眼,面無表情:「你只是通氣過度導致的鹼中毒。」
柯尋想想也對,實在不行他就拿塊尖利的石頭往脖子上的動脈處一割,疼雖疼點兒,但比活生生扒皮強。
時間在靜默中流逝,遠山群峰的雪光把帳外的天空映得微明,m.hetubook.com•com帳身上印著遠遠近近的帳篷影,隨著草原的夜風微微搖顫。
還沒等看清他的眼神,牧懌然已經挪開了捂住他口鼻的手,並且翻身坐到了一邊。
牧懌然蹙眉,盯著柯尋因窒息的痛苦而扭曲掙扎的身體,忽然翻身,直接壓在了他身上,強行控制住他不斷翻滾的動作,而後伸手,緊緊地捂住了他的口鼻。
柯尋不知道這個東西要怎麼避,帳篷里沒有任何可以遮擋身體的地方,而這一次顯然和上一幅畫不同,這個東西,像是在進行隨機挑選。
柯尋:「請翻譯成白話文。」
「從我們身上穿的衣服質地和款式來看,顯然我們的角色不會是奴隸主。」牧懌然收回自己的目光,「然而就算是教派中的信徒,在那個年代,生死也不能由己。」
柯尋以為自己就這麼死了。
柯尋睜著眼睛,看著帳身上的影子。
柯尋恍然:「所以你才把我捂住,給我增加二氧化碳含量,讓血液里的酸鹼度重新達到平衡——厲害,不愧是男神。」
柯尋把帳簾掩好,問牧懌然:「關於怎麼破局,你有什麼想法了沒有?」
一團漆黑的、巨大的影子,慢慢地從天空滑落了下來,像是一大滴濃稠的油漆,緩慢,粘稠,肥膩地從天上擠落,在滑淌到半空的時候,慢慢延展出了粗肥的枝杈。
「……請盡量委婉地說。」柯尋說。
牧懌然給的真相卻一點也不委婉:「那時候,當地只有教會、奴隸主,和奴隸。」
柯尋hetubook•com•com:「……我感覺到了來自眾神的森森惡意。」
柯尋控制不住地粗喘起來,越用力越喘不上來,空氣進入鼻腔和口腔,卻感覺不到流入氣管,肺部因為缺氧而拚命膨脹,一股刺痛擠在胸腔,眼看就要炸裂開來。
牧懌然淡淡道:「一秒無痛大概不可能,不過你想死的話,地上的碎石應該會對你有幫助。」
牧懌然看著他,動了動唇角:「如果你知道這幅畫完成的年代,感受也許會更深刻。」
柯尋又小心翼翼地喘了幾下,發現呼吸已經徹底正常,這才鬆了口氣,偏臉看向牧懌然:「我以為你是想幫我速死,讓我少受點兒罪。」
白天的時候,儘管陽光燦爛得刺眼,可好像……並沒有看到太陽在哪裡,光是從天空來的,到處都有,沒有一個集中發散下來的源頭。
這巨大的影子以詭異的姿勢和角度不斷地扭動著,緩緩落在地面,像是一尊巨靈神般,頭頂天空,腳踏大地,粗壯塇軟的腿邁出很不協調的步子,在這片死寂里發出像是肥胖患者粗重綿緩的喘息聲。
影子紋絲不動,遠山的雪光變得蒼白,又從蒼白變成慘白,世間所有的聲音都忽然消失掉,靜寂得像是抽光了所有的空氣。
柯尋沒有打擾他,重新躺回一邊,望著帳篷上被雪光印過來的影子。
牧懌然不接,只淡淡扔給他一句:「你自便。」
「呼吸過度,體內二氧化碳減少,血液中的酸性降低,鹼性升高,導致不適。」牧懌然冷冷道。
和*圖*書「去問問秦醫生有沒有什麼一秒無痛自殺的好法子,」柯尋說,「我可不想死前看著自己被人扒得光得不能再光。」
如果這些光不是陽光,草地,藍天和雪山,怎麼想都像漫布著一層沉沉的死氣。
牧懌然聽他的語氣很是平靜,再看向他的臉,也沒有什麼畏懼緊張或不甘,頭枕著雙臂,架起二郎腿來,像躺在他自己那張乳膠墊子的大床上。
柯尋笑著坐起來,摸了摸自己剛才被他捂過的地方:「剛才是怎麼回事,我突然感到窒息,會不會是那股力量已經開始了?」
「卧槽,」衛東哆嗦著罵了一聲,把石片揣懷裡,「真尼瑪是我好兄弟,什麼好事都想著我。」
想起他的那張床,就不由想起他卧室的入壁櫃里的照片,以及照片上從小到大的那些他。
「娑陀教本身是由多種宗教融合而來,」牧懌然道,「到了十一世紀開始,又陸續形成了很多的支派。而娑陀教文化體系中的神系,也並不只有大慈大悲普度眾生的神,它還包含吸納了很多異教形象甚至惡魔。在娑陀教教義的解釋中,只要是為娑陀教法所降服的異教形象,都可以進入娑陀教神系,而這些惡魔則可供高修為者驅使。」
「幹什麼?」牧懌然看著他。
「嘛啊?」衛東問。
柯尋又想起那會兒從衛東的帳篷回來的路上,夜空里似乎沒有星,只有漆黑的一片。
牧懌然沉吟:「畫名既然叫做《信仰》,我想這個局是與宗教有關,娑陀教有很多的分支,神魔體系也十分龐大,hetubook.com.com現在找破局的路子還有點早。」
柯尋仰面躺到氈毯上:「看樣子今晚很可能有人會交待在這兒。」
牧懌然並不看他,只盤膝坐著,垂著眸子:「想速死,我可以一秒內解決你。」
他想起白天時外面的天空,藍得驚心動魄,深得幽邃淵邈,就好像在那藍色的最深處,擠擠挨挨著無數巨碩畸詭的東西。
柯尋露在他手外的眼睛牢牢望著他,然後慢慢彎起了一道淺淺的弧度,垂下了眼皮。
柯尋覺得不對勁。
明明應該是最通透清徹的地方,此刻卻是壓抑逼仄得,讓人幾乎要患上幽閉恐懼症。
不,不是枝杈,是八條手臂和兩條腿,粗壯又肥膩,在半空扭曲舞動,像是出生不久哭鬧掙動的嬰兒。
柯尋看見這巨影在衛東那頂帳篷旁邊停留了足有十分鐘之久,終於重新挪動起雙腿,向著這邊走過來。
不過能死在牧懌然的手裡,想想還是挺不錯的,總比死在那些丑得一比的怪物手裡要強,也比慫到自殺要好,回頭論因果報應什麼的,說來他還算欠自己一條命,下輩子找他要債,也不求他以命償命,賣個身給自己也就行了。
牧懌然沒有理他,兀自盤膝閉目養神,過了好久,才忽然開口:「你剛才怎麼回事。」
沒有了愛他的父母,沒有了溫暖的房間,最後,連屬於正常人的生活,也都沒有了。
巨影緩慢地在帳篷群間挪動著彎屈的雙腿,最高的帳篷頂也只到它的膝下,它不緊不慢,在每一頂帳篷的旁邊都停下來,像是在仔細觀察和挑選。
和_圖_書得到了空氣,脹痛的肺部慢慢好轉,粗重急促的喘息也平復下來,柯尋睜開眼睛,對上了頭頂上空牧懌然的一雙眼。
那個時候的,擁有一雙彎彎笑眼和明亮笑容的小男孩,大概從來沒有想過,長大后自己的生活會變成這個樣子。
「娑陀教。」牧懌然冷質感的聲音裡帶了幾分雪山特有的幽遠凜冽。
牧懌然眼縫微啟,盯著身下的氈毯,彷彿陷入思索。
掀開帳篷帘子,就著遠山的雪光在地上挑了一陣,總算挑到兩塊邊緣較鋒利的薄石片,拿給牧懌然看:「你要嗎,送你一塊備用。」
時間就在這真空似的氣氛里流逝,就在柯尋盯著帳篷的眼睛開始變得酸澀時,帳篷上的影子突然有了變化。
這麼一想,就有點兒喘不過氣。
柯尋抬起手,慢慢地捂在自個兒的腦頂上:「……我聽說那時候對奴隸採用的扒皮酷刑,是從頭頂把皮割開一道縫,然後灌水銀進去,水銀往下沉,直接就能把整張人皮從肉上墜脫下去,人還能活一會兒……我去找秦賜。」
柯尋一笑,從衣服里摸出手機,看了眼時間,還沒有到禁步的時段,於是鑽出帳篷,找去了衛東所在的那一頂,把石頭片給了他:「好東西要跟哥們兒一起分享。」
如果是在畫外,這大概是個平靜而美麗的夜晚。
柯尋印證了自己的猜測,但又多了疑問:「娑陀教不是一向以勸人向善、濟世救人,和什麼看破七情六慾、圓滿解脫為教義的嗎,怎麼還會有『那種東西』存在?難不成畫中世界也並不全是恐怖可怕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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