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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牧懌然又接過了兩通電話后，柯尋走過去，坐到對面的沙發上，端起自己剛才用過的那隻已經重新倒上水的杯子，看向他，問：「那個康萊，究竟是怎麼回事？」

把入畫當成人生頭等大事來辦，那生活還要不要繼續了？

一道微弱的光在朱浩文的身周亮起，光里隱約浮現出一架畫框，朱浩文的身體就在這光里消失在了畫框中。

沒有了肥筒吊襠休閑褲的散漫渲染，被筆挺有型的西褲包裹勾勒，一雙修長筆直肌肉緊繃的腿，完美地呈現在了眼前，緊實而挺翹的臀部在以典雅矜貴定義的服飾輕覆下，反而極具性感。而那平展挺括的襯衣，更是將他緊窄有力的腰身和挺拔的肩脊，襯托得英朗拔群，張力無窮。

「我們需要得到你的簽名才能夠離開這兒。」牧懌然說。

手機的揚聲器里，傳出一串擁有他的音質的，模糊不清的語言。

「穿好衣服就滾。」大佬在想爆狗頭的邊緣竭力按捺，冷聲說道。

282號翕動著乾裂灰白的嘴唇，發出了低微的模糊不清的聲音，牧懌然一直點著攝錄鍵，當它說完后，點了播放。

柯尋舔了舔自己乾裂的嘴唇，喉嚨干痛。

「否則呢。」牧懌然划亮手機，修長的手指在屏幕上點動。

柯尋嘆氣，坐在床邊穿褲子：「從來沒有試過這麼騷的操作，穿西褲裡頭不|穿內褲。」

口舌之可怕，猶甚於斧砍刀劈。

牧懌然看著被汗浸透如同從水裡撈出來的柯尋，看著他死死摳住座椅扶手的手指，伸出手去，緊緊地握住ｈttps://ｗｗｗ.heｔｕｂｏoｋ•ｃom.cｏｍ了他。

在這些冰冷嫌惡的聲音包圍之下，人所有的尊嚴和信念都被踩踏得渣都不剩，你會越來越相信，自己真的是個畜牲，是個骯髒無比的東西，不配為人，不配擁有尊嚴，你在被世界上的一切唾棄和羞辱。

柯尋頭上所戴的頭箍附有耳機，每當那道讓人疼痛欲死的電流躥過全身時，耳機里就會響起無數個冰冷的聲音，帶著嘲笑、嫌惡和污辱的語氣，密密碎碎地在他的耳邊念：

「……」柯尋倒回床上，抱著被單翻了個身，半張臉埋在枕頭裡，半張臉看向坐回沙發上的牧懌然，見他手機震動個不停，不知是來電還是消息，嘆了一聲，問他：「你是不是一年到頭從來都不休息？進畫前業務忙，出畫后忙業務，敢情兒進畫經歷生死劫，在你這兒就是個順便的事兒？」

柯尋在微弱的光里失去了意識。

柯尋撓撓頭，想想也是。

「我……可以現在……寫給你……」康萊溫和地說。

「有點卡蛋。」穿不慣正裝的柯尋坐在床邊低頭看襠，頭頂亂翹的幾縷毛充分展示著「不得勁」的情緒。

「……嗯，我收到郵件了，」牧懌然低沉著聲音繼續講電話，目光落在身前的玻璃茶几上，那裡有一杯白水，裝在透明的杯子里，在陽光下折射著潾潾的光，「……相關手續麻煩你幫我辦妥，我會乘坐明天的飛機過去，後續遷墳等相關事項，我會親自來辦……對，嗯，好，就這樣，再見。」

hetubook.com.com斯文禽獸端起面前的水杯，起身走過來，立到床邊，襯衣領口的扣子解開了兩顆，禁慾里透著欲，柯尋恨不能拽過一副金邊眼鏡架他鼻樑上，然後把人卷裹到床上來。

摧殘**，只是疼痛，摧殘精神與信仰，那是慘無人道的神魂凌虐。

這家旅館是牧懌然訂的，柯尋的行裝沒在這兒，身上的衣服早就被汗濕透了，導致洗完后沒幹凈衣服換，只好腰上圍著浴巾從裡頭出來，問一臉陰沉地看著他的牧大佬：「別緊張，我沒想色|誘你。我就是想問問，能不能先借我身衣服穿？」

柯尋從污穢中抬起頭，挑起半邊唇角：「去你媽的悔改，老子是生是死都是gay，下了地獄也是gay，天變地變老子都不會變！」

康萊走回來，看著牧懌然：「你……還想救誰？」

說完，點停止，再點播放。

它們的聲音模糊不清，就算離得再近，也難以辨識它們說的究竟是什麼。

牧懌然冷冷盯他一眼，目光落在這個人的身上，卻又微微一頓。

「離開這兒……離開這兒……」282號，康萊，聲音里似乎又充滿了悵惘和憂傷，「是啊……應該離開這兒，他也該離開這兒……可惜，可惜……我沒能帶他一起離開這兒……」

他的髮絲還有些潮濕，像是剛洗過澡，眼睛和嘴唇帶著出浴后濕潤的水氣，愈發鮮明如畫。

不過他沒有出聲，就只是繼續這麼側躺著，一眨不眨地看著牧懌然。

牧懌然眼睫忽然一動，舉著手機的手指微移，點到了攝錄鈕，而後和*圖*書，他對著話筒的位置，沉聲開口：「282號，康萊的簽名在哪裡？」

另一邊的幾條灰白人影，拿著做手術用的工具，慢慢地圍到了朱浩文的身邊，它們彼此交流著，像是在做再平常不過的工作。

「起來自己倒。」牧懌然冷酷無情地轉身走了。

「我……我不急……」柯尋虛弱至極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浩……浩文兒……急……」

康萊轉過身，輕輕地走向了朱浩文，他的手指點在朱浩文的胸口，在他的身上寫下了「康萊」兩個字。

柯尋睜開眼睛，循著聲音的方向望過去。

如果這唾棄和羞辱有形，那麼柯尋此刻大概已渾身掛滿了濃痰糞溺，他像是被扒得一絲不剩丟入最骯髒的污物中，周圍圍滿了用表情和目光羞辱著他的正道人士。

「請幫忙。」牧懌然指向朱浩文。

柯尋從床上爬起來，起身去衛生間洗澡。

做手術的尖錐，已然插入了朱浩文的眼眶。

顯示屏上的數據在瘋狂跳動，柯尋身上的電線頭在瘋狂刷過電流，他的身體一次又一次在電流的衝擊下狠狠地痛苦地抽縮，幾乎要拗斷他全身的骨骼。

繫上襯衫扣子，柯尋整了整衣服，低頭看自己下頭：「……要不您老再借我個西服外套讓我擋一下突出部位？」

柯尋乖乖坐起來接過杯子，「其他人沒事吧？」問著就咕咚咕咚大口灌水，其實也不過是白問一句，其他人肯定沒事，否則牧懌然也不會這麼安然地坐在這兒打電話，還好心給他喂水。

屏幕里的282號麻木地停留在顯示屏的旁邊，ｈｔtｐs://ｍ•hｅｔｕｂｏｏk.ｃｏｍ•ｃｏm牧懌然找遍了所有能夠找的角落和細節，卻始終沒有找到簽名的所在。

牧懌然秒懂他的意思，看向康萊：「能否請你幫忙，去另外三間試驗室，救出我們所有的同伴。」

牧懌然坐在落地窗前的沙發上，垂著眸子低聲打手機，窗外燦爛的光大幅地披灑在他的身上，令他白皙的皮膚和上身那件雪白的襯衣反射著柔亮的光。

牧懌然再度感受到了自己握著的柯尋的手，又一次在電擊下狠狠地一記抽搐，彷彿連骨頭都抽得縮成了一團，不由沉聲疾問：「康萊，你的簽名在哪兒？」

「先給他寫。」牧懌然指向身邊的柯尋。

一個休閑懶散風穿慣了的人，驟然換成了高貴優雅風，這樣的反差，極具視覺衝擊力。

「你得對人家負責。」柯尋開口沙啞，但不妨礙他犯二，用身上的被單緊緊把自己裹住，做出一副慘遭斯文禽獸蹂躪過的楚楚可憐貌。

「我就是康萊……你要簽名……幹什麼？」揚聲器里的282號的聲音，溫和卻又蒼涼。

「內褲不借一條嗎？」柯尋在危險的邊緣瘋狂試探，「我不嫌棄你。」

除非沒打著同「畫」抗爭到底，否則只要活一天，就要好好經營自己的人生一天，如果因為「畫」，連現實的人生都毀了，那還活著幹嘛。

「起來喝水。」牧懌然面無表情地看著他，把他剛才的話當成放屁。

尤其是柯尋這樣的人。

「嗯。」牧懌然接回柯尋喝乾了的杯子，「還喝么？」

柯尋被皮鎖禁錮著脖頸和腦袋，無法仰起頭去看牧懌然的神情和動作和-圖-書，耳里也被耳機中惡毒的聲音充斥，沒有聽清，或是聽到牧懌然有無作答。

康萊烏黑的眼睛木訥地看著牧懌然，並問向他：「你和他……是愛人……關係？」

他聽不懂這串語言說的是什麼，但屏幕所照到的282號聽懂了。

搭話的卻是柯尋：「懌然……問他……能不能去到……別的試驗室……」

他伸出枯瘦灰白的手指，點在牧懌然的胸口。

牧懌然掛掉手機，目光調轉，和躺在床上的柯尋對上了視線。

整個人都像換了一個，少了幾分散漫無謂，多了幾分瀟朗和……騷氣。

「喝。」柯尋開心地坐在床上仰頭看他，眼睛閃亮。

一道低低的聲音隱隱約約傳入耳中，像是初秋溫涼的風，清清沉沉地吹拂過來。

他們嘲笑他，捏著鼻子像看一灘污物一樣地蔑視著他，他們說：「死同性戀，你可知悔改？」

牧大佬大概在腦內經過了一番非常激烈的天人交戰，最終還是陰沉著臉站起身，從自己的行裝包里取了一條西褲和一件襯衣出來。

他在最後，只聽到了手機里「翻譯」過來的康萊的聲音，憂傷溫和的，帶著點淺淺的笑意：「他……很像……我的愛人……一樣的倔……任性……和……深情……望你們兩個……好好珍惜……」

這個「他」，指的是柯尋。

「死同性戀，變態，噁心，豬狗不如，畜牲，骯髒，下流，無恥，渣滓，死同性戀，髒東西，死同性戀，不得好死，下地獄，下油鍋，燒死你，死同性戀，活著幹什麼，逆倫悖人道的牲口，死同性戀，死同性戀，死同性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