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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實在不忍心再繼續留在甲板上，衛東的哭聲讓他胸口悶疼。

柯尋伸手去拉還嚇癱在甲板上的衛東，順便問秦賜：「哦？你幻象里出現的是什麼？」

兩個人第一次產生了爭執。

「我下海看看去！」柯尋說，「也許海下還有什麼東西是破局的關鍵。」

「柯兒他們怎麼樣了？」柯尋聽見衛東這麼說。

秦賜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語聲溫沉：「浩文，我們能安全離開這幅畫，才是對他們最好的慰藉，我知道你心裏不好受，但是……」

然而果不出柯尋的猜測，兩個人無法拿起犀角，但凡碰觸實體之物，他們的手或肢體就會像穿過液體一般直接穿透過去。

柯尋同他一起過去，見那隻比普通的野雉要大上一些的鬼東西就倒在船舷邊，柯尋射出的那支箭還插在它的腦袋上，箭尖帶著血沫肉絲從另一邊穿出來，它那隻狹長並似乎帶笑的眼睛早已渙散，眼仁浮到了上眼瞼處，露出下面大片慘白的眼球。

——這隻雉，是唯一能被兩個空間的人都看到並觸到的東西！

柯尋連忙轉頭看向牧懌然，見他也已轉過身來看著他，並抬手兜住了他的後頸，在他毛茸茸的發尾尖處揉了一把，沉聲道：「做得漂亮。」

「還好，」邵陵的髮絲也有些凌亂，「我一度認為我完全感覺不到那些恐怖片里所謂的怖點，看來我錯了。沒到遇上，還真不知道自己原來也有怕的東西。」

邵陵和秦賜沉默著，羅勏在衛東身旁跟著哭，朱浩文面無表情盯著這邊，一動不動地站在最遠端。

「可以。」牧懌然點頭和*圖*書。

邵陵皺著眉陷入沉思，朱浩文卻一言不發。

柯尋倏地轉頭看向旁邊的秦賜，剛才他還回答他的話來著——「秦哥，你能聽到我說話嗎？」

這樣的眼睛並不像是一隻正常的禽類所擁有的，當然，不管它是禽是妖，此刻確實已經死得不能再死。

牧懌然抿著唇，目光盯在地上堆著的犀角上，柯尋不打擾他思考，走到旁邊去盯著黑沉沉的海。

「你們怎麼樣？」柯尋邊問邊走過去。

牧懌然抿著唇，半晌才微微地搖了搖頭：「不，暫時還不能確定，夜還沒有過完，我們也未受到任何傷害，也許還有機會，我們還有時間。」

「但根據畫中每夜必死人的規則，他們就算當時還活著，也活不到天明，」牧懌然比起感性的柯尋來說更為理智，「所以你我必須在天色大亮之前，找出擺脫這種困境的辦法。」

那個時候大家誰也想不到，他們的同伴其實還活著，甚至就在他們的身邊，卻是叫天天不應。

衛東完全沒有聽到般，正努力地想要從甲板上爬起身。

他們看不見他和牧懌然，他們以為他兩個和李億、雪格、方菲一樣，以為點燃了犀角就必死無疑。

柯尋連忙轉頭看去，卻見衛東撲在他和牧懌然站過的地方嚎啕痛哭。

「有道理，」柯尋反握住牧懌然的手搖了搖，似在誇讚他，「但我們現在的難題是要怎麼點燃這個拿不到的犀角……要不我再弄炸一個手機試試？」

然後，他就在手機的光照下，看到了一隻被箭洞穿了腦殼的，雉。

牧懌然的目光落在他的臉ｈetｕbｏｏｋ.ｃom.ｃoｍ上仔細看了幾眼，見這雙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再也看不見那讓人心疼的強掩的脆弱和沉鬱，這才心下一松，拽他進懷用力抱了一下，轉回頭去尋找其他人。

「咱們和他們好像還處在不同的空間。」柯尋說，「為什麼？那隻雉不是已經死了嗎？難道還不止一隻？」

他們這些人，看不到他了！

被一箭洞穿了頭顱，怎麼可能還活著？然而這幅畫所營造的世界恐怕不能以常理推之。

朱浩文划亮手機，試著打開照明功能，發現居然能用。

沉鬱的黑暗如同滾滾濃煙一般迅速地散去，四周恢復了正常的天光，卻仍然是夜晚，幾顆寥落的星子近在頭頂，海水黝沉，咸臭的空氣從海面下的深處瀰漫上來，倒讓人為之精神一振——幻象消失了。

「有的話，也要用犀角把它們引上來，這樣摸黑下海，十下九死。」牧懌然冷聲道。

柯尋揚起個大大的笑容：「當然，否則怎麼配得上這麼優秀的你。」

「大家怎麼樣？」秦賜轉頭問向其他人。

「不對，」朱浩文忽然打斷他的話，目光落向有著微弱天光的夜空，「現在距天亮還有一段時間，前幾夜卻是在那種濃黑的黑暗褪去后，很快天就亮了，這一點不對勁——前半夜一定發生了什麼，柯尋和牧懌然絕不會什麼都來不及做就——」

羅勏以為秦賜要暴走，嚇得不敢再哭，茫然無措地在他和衛東之間來回看。

「所以我們身上的東西都和我們一樣，現在處於另一個時空？」柯尋一邊疑問著一邊用另一支手機做工具，再用身ｈtｔps://wｗｗ.hｅtｕbｏｏｋ•com.cｏｍ上的衣服裹住手以防炸傷，把這支手機的電池砸爛弄炸，只見火光爆閃，在接觸到犀角的時候，犀角卻奇異地化為了水波狀，從火光的周圍環繞而過。

「不能下海，」牧懌然卻否決了他，「天色未亮之前不能下海。」

柯尋皺起眉，看來秦賜剛才的「答話」並不是在答他的問題，而只是在和旁邊的人說話。

說到這兒，朱浩文抿住了嘴，向著甲板盡頭的方向走去，天光微弱，能見度並不高，秦賜知道朱浩文是想去尋找柯尋和牧懌然留下的蛛絲馬跡，就也跟在他的身後走過去。

「……」柯尋向著那邊走過去。秦賜雖然是醫生，可是向來不幹這種活，如今恐怕是不忍衛東太傷心，所以也不得不出手了。

明亮的光照在面前數米範圍內的甲板上，他慢慢地往前走，邊走邊仔細地盯著甲板，似乎想要找到一切柯尋留在這個世界上最後的痕迹。

柯尋愣在原地，而衛東卻似乎毫無所覺，癱軟在甲板上，勉力地抬起頭，向著柯尋看，然而他的目光的焦點卻似乎並不在柯尋的身上，卻像是穿透了柯尋的身體，望向了更遠一些的方向。

還沒等到秦賜回答，柯尋卻發現自己去拽衛東的手撈了個空。

秦賜卻顧不上理他，只是沉著聲對朱浩文和邵陵道：「現在不是難過的時候，我們必須立即想出破局的辦法。」

其他人原本也都待在甲板上，幻象出現時，這些人就在黑暗裡消失了蹤跡，現在又隨著幻象的褪去重新出現在了眼前，一個個在地上東倒西歪，臉上全是驚懼ｈetuｂｏｏk•ｃｏｍ•ｃoｍ。

但鑒於男朋友A氣十足，柯尋很快認慫：「行吧，你帥你說了算。但咱們現在好像不在那個空間了，恐怕沒有辦法拿起犀角。」

「他們能看見它！」柯尋眼睛一亮，轉頭招呼牧懌然，「懌然，我有辦法了！」

牧懌然轉身：「我去檢查一下它是否還活著。」

「先試試看。」牧懌然大步走向存放犀角的中廳，柯尋連忙跟上。

秦賜抹了把臉上的冷汗，「……今晚的幻象是『懼』，這大概是我生平所見過的最恐怖的東西了。」

「這簡直就是陰陽兩隔的最真實寫照了。」柯尋搖了搖頭，轉而伸手去撫牧懌然的臉，發現溫熱如舊。

忽地聽到甲板那邊羅勏短促地叫了一聲，忙循聲看過去，卻見衛東暈在地上，秦賜的手正從他的後頸處收回。

柯尋推測是殺死了雉的緣故，所有的照明用具就都在夜晚恢復了功效。

柯尋裝手機的包一直背在身上，從裏面掏出一支，先扔到犀角上，卻見手機也如同丟進了水波一般，直接從犀角上穿過。

「說得對，」柯尋很快就振奮起來，「抓緊時間！我想想——是不是李億雪格和方菲他們之前也和咱們一樣，點燃犀角之後即便沒有被雉弄死，但也會像現在這樣，明明能看到我們，卻無法產生任何交集？」

「他們射死了它！」秦賜驚嘆。

「陰陽兩隔……」牧懌然握住柯尋的手，眸光一晃，「你的提醒很及時——燃犀是連通陰陽兩界的橋樑，我們今夜借光的那支犀角燒盡了，所以我們被留在了這個空間，說不定，再燃起一支犀角的話，又能重新連通兩界，和_圖_書讓我們回到那邊去。」

「可要是等天亮，咱倆也就玩兒完了。」柯尋說，「那會兒你聽到海下的聲音了嗎？很多雜音，亂七八糟各種各樣，我覺得海下絕對不止有這麼一隻雉，也可能還有很多雉，或是其他的什麼東西。」

柯尋探頭向著海里看，想要找找看是否真的還有第二隻這怪東西，可海面黝沉，像是一片石油海，根本看不清海面下的東西。

「不行，我們徹底和那個時空隔絕了，」柯尋撓頭，轉臉望向牧懌然，「我們……回不去了？」

沒人發現柯尋和牧懌然還活著，此時此刻就立在他們身邊。

正努力盯著海面，突聽得身後響起了衛東撕心裂肺的一聲哭叫：「柯兒——你他媽給我回來——」

那隻犀角隨著雉的死亡也已燒滅殆盡，連一絲灰燼都沒有留下。

「所以，」柯尋從衛東撲爬在地痛苦不堪的身上艱澀地收回目光，望向身邊唯一還陪著他的牧懌然，「咱倆這算是……死了？」

——衛東看不到他！

柯尋怔了一下，再度伸手去拉衛東的胳膊，卻發現自己的手像是伸進了水波里一般穿過了他的皮肉，而無法將他握住，衛東的身體就像水一般包圍住他，在他的手臂旁邊波動。

「我得感謝我哥，」羅勏摸著臉上嚇出的鼻涕和淚，「是我哥的色情笑話救了我，昨兒晚上那『東西』抓住我腳腕兒的時候，我就想起我哥扮著貞子抓著我的腳，給我講那個用腳那什麼的段子了……」

柯尋轉身去看牧懌然，還好，他還和自己在一起，他說過要和他一起，那麼現在他就真的還在這裏。

「東子？」柯尋試探地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