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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春，準備吧。」方菲拍了拍心春的腦袋，心春瞪著明亮的眸子，認真點了點頭。

「是心春的後背。」

「陸恆藏的毒？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頂層的黑暗要稀薄一些，或許是周圍那一圈玻璃窗的映照，窗格子外面正是下雪的世界。

「一想到要從奚姐和陸恆下葬的那個窗口離開，我心裏就不舒服……」麥芃的情緒很複雜，既有找到出路的欣喜，又有某些說不清的失落。

「你能看見心春嗎？」衛東也很擔憂。

另一個杜靈雨擦了擦滿是血污的面孔，眼淚很快就把臉龐洗乾淨了：「其實我最後是下了很大決心的，殺了瑕玉之後，我把牆壁上的第7條線畫完，我是準備從九樓跳下去的……當時走廊很黑，我只用微弱的手機照明，摸索著準備攀上欄杆，誰知道突然之間，天靈蓋就被人狠狠地拍了一下子，然後什麼都不知道了。」

方菲又順著窗檯攀了回來，雖然還帶著那個冷硬的白面具，但似乎能透過面具感受到她的失望。

方菲仍然帶著白面具，此時她站在窗口看了一會兒：「通道就在這裏，非常清晰，暴風雪或許可以給我們助力，讓我們更快到達寒夜旅。」

羅勏聽了這話急忙將自己的手機探出窗外：「有了有了，有時間了！10:40，現在是10:40！」

那十二口棺材里安放的，正是另一條時間線犧牲的成員們。

大家要在「他們」安葬的地方獲得新生，真是令人諷刺的向死而生，這一條生的通道，是用另一個自己的身軀做成的橋樑！

「什什什麼？你說什麼？是心春的什麼？」

這邊的杜靈雨站起來，慢慢走了過去，抱起渾身血跡的另一個自己：「你就是我，我ｈeｔuｂook•com.com就是你，沒有誰比我更了解你了……你不敢的，我也不敢，這就是我們的性格，也是我們的宿命。」

渾身血跡的杜靈雨哀哀地哭起來，那哭聲有著無限的悔恨：「對不起，對不起……我沒有勇氣去赴死，我對發生的一切都沒有信心，我以為我就是活生生的我，不可能是什麼虛線上的人物……不願去死，也不敢去死……對不起。」

「當大家陸續都離開了之後，陸恆和奚姐相約一起赴死，毒藥是陸恆按照醫書上的配方配的。奚姐也不敢殺死自己，於是就讓陸恆想辦法把自己弄死，方法最好也別讓自己知道。於是陸恆在用毒藥毒死了自己之後，就把剩下的毒偷偷下在了奚姐平時吃的辣醬裏面……

方菲的聲音抑制不住沉痛：「恐怕她也無法留在燈旅，她，已經看見她了。」

杜靈雨自己流著淚，還替對方擦拭著眼淚：「那時候我們正好入畫，你我產生了雙生，路過的巫大人便把我們拍合成一個人了。」

兩個人的身軀以肉眼所見的速度慢慢變得虛渺，方菲走上前去，將兩個人的天靈蓋拍合在了一起：「這樣或許能堅持久一些……」

方菲的聲音非常嚴肅：「因為你的雙生現象是在燈旅產生的，我怕你受困於燈旅，出不去。」

「沒有了。」杜靈雨微微一笑，那笑容輕得像一片羽毛，「柯尋，如果能早些日子認識你，我一定會毫不猶豫地信任你，你本就是個值得信任和託付的人。」

「永生之門？這裏真有書里寫的永生之門嗎？」杜靈雨問。

外面的疾風令香進行了速燃，幾分鐘就燃盡了。

羅勏有些想把心春重新抱起來的衝動：「這個，這個和_圖_書怎麼準備呀？心春究竟要做什麼？」

「真奇怪，心春為什麼突然會叫了？」秦賜發出疑問。

杜靈雨再次笑了一下，這個笑更輕，簡直就像個一戳即破的氣泡：「我聞見了，聞見香味兒了，是我的『小偷玫瑰』，那麼好聞——我以前看過一部電影，叫《歲月神偷》，哈，這時光啊，可真像個小偷呢。」

「穿過窗口？」杜靈雨有些怕。

倒在地上的是兩個杜靈雨，完全一模一樣的杜靈雨。

麥芃不再言語，有些事情的決定性只在短短的一段時間內，如果當時能咬咬牙多堅持一下，說不定就能改變一生的命運。

方菲：「因為隧道屬於四旅之外，所以時間是正常的。」

柯尋看著自己雙手慢慢穿透了杜靈雨的身體，如同融化的積雪之於陽春般無能為力。

「沒辦法，他們給自己留的時間太少了。」朱浩文知道自己的話有些無情，但該說還是要說，「有些決定只在一剎那，但卻像蝴蝶效應那樣，會發生天翻地覆的轉變。」

「心春有靈犬的本能，它知道自己該做什麼。」

「心春——我的心春——」羅勏像瘋了一樣趴在窗口上，要不是衛東幾個人拉著他，估計整個人就栽出去了。

柯尋有些焦急了，問方菲說：「小杜真的就出不去了嗎？難道她要永遠留在燈旅嗎？！」

所有的人都心下一沉，杜靈雨聽了這話，反倒有了些勇氣，這已經是最後的一搏了，能衝出去自己說不定就還有希望。

「活著的杜靈雨，看見了另一個活著的杜靈雨，這就是雙生最忌諱的。」方菲嘆息一聲，「最終的結果，大概是永遠消失。」

「什麼意思？」

「那片雪地是心春的背。」方菲說。

唯一的不同和圖書是：其中一個杜靈雨和平時看起來差不多，另外一個杜靈雨則是渾身血跡。

另一個杜靈雨努力調整情緒，令自己不那麼哽咽：「她和大家一路同行，掌握了太多秘密，但她的最終目的和我們不同，她是想找到永生之門的。」

此時的兩個杜靈雨萬分驚詫地望著對方，其中一個杜靈雨對渾身血跡的杜靈雨說：「你就是、你就是另一個我？那條虛的時間線上的我？」

重新合在一起的杜靈雨，眼神在絕望之中居然有了一絲莫名的平和，彷彿萬念俱灰之後就看透了一切：「沒想到，自己會以這種方式離開……對了，還有最重要的事情沒有講，簽名就在白魚的身上，在寒夜旅的水源盡頭處，有一個出口，那裡的白魚和其他地方的都不一樣，簽名就在那裡的白魚身上——我們當時都做好了標記的，你們一去便知。」

兩個滿臉淚痕的杜靈雨同時抬起頭來，聲音也是一致的相同：「永遠消失？永遠消失……」

「沒想到外面的天氣這麼惡劣，這是在下暴風雪吧？」曹友寧縮了縮脖子，雖然吃了避寒的巫葯，但也並非完全體會不到冷，只能說這種冷被減輕到了人體能夠承受的程度。

「前三條線畫得特別直，也特別有力，我覺著是出自同一個人的筆跡……」衛東的話還沒說完，燈旅就傳來了「滅燈——」的聲音，很快樓層各處的燈都次第熄滅了，一切又回到了熟悉的黑暗裡。

隨著一聲慘烈的尖叫，大家眼見著杜靈雨被一股看不見的力量彈了回來，飛回來老遠。

「有沒有完全伸出去我也記不清了，但我的確在窗口探頭了，而且還產生了幻覺……」杜靈雨一步步挪到了窗邊，「其實那都不是幻覺，和*圖*書我看到的十二口棺材根本就不是幻覺。」

「方菲說，一旦打開了永生之門，這個世界的一切都將中止，時間不再混亂，也不再有序，而是會永遠停滯不前。我們永遠也不可能再找到簽名了。」另一個杜靈雨眼神慘淡著說，「到了最後兩天，我們才發現了她的目的，本來奚姐是打算和我一起去對付她的，但奚姐還是吃到了陸恆藏的毒，就那麼離開了。」

想到這一點，所有人的心裏都不好受。

「汪汪汪——」一陣犬吠響徹天地。

杜靈雨站在最後，表情有些怯懦。

「奚姐死之前把她的刀交給了我，讓我不惜一切想辦法阻止瑕玉，萬一瑕玉得逞的話，大家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將功虧一簣。」另一個杜靈雨，此時的口氣十分堅決，「於是我一直秘密跟蹤瑕玉，直到她準備打開二樓假山瀑布後面那道隱藏的門……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殺了她……扎了很多刀她都沒有死……」杜靈雨有些揶揄地一笑，「我明明殺人都很有勇氣的啊……怎麼卻不敢殺自己呢……」

行囊都收拾妥當，每個人都吃了熬制好的禦寒巫葯，當大家推開屋門來到走廊的時候，燈旅仍然是如幻美影片中的燈光如織，眾人默默經過走廊，看到牆壁上那7條豎線的時候，忍不住都回眸相看。

更讓人吃驚的是，杜靈雨不再是一個人，而是兩個。

只見心春突然騰躍起來，像一道白光劃出美麗的弧線，躍出了窗外。

眾人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下一步就是繫緊行囊，準備進入隧道。

柯尋上前一步，將已經成半透明體的杜靈雨扶起來：「有什麼未了的事，都告訴我。」

「汪汪汪——」心春似乎撒歡兒似的回應著羅勏。

大家默契地點亮和_圖_書了自己的手機，那一塊螢石也帶在了身上——因為沒有更多時間去和那位提供螢石的巫大人打招呼，於是大家把所有的貴重貨物都留給了這位巫大人。

方菲和杜靈雨的手緊緊拉在一起，兩個人的頭髮都被暴風雪吹得像黑旗，方菲拉著杜靈雨向前一探身：「跟我來！」

眾人默默地向著那扇熟悉的窗戶靠攏，窗扇被柯尋打開，旋即一股猛烈的風吹進來，夾雜著雪花和冰珠，突如其來的冷讓人透不過氣。

方菲的聲音依然冷靜：「我帶了香來，想在這裏先祭奠他們一番，再上路。」

在場所有人都十分吃驚，但最吃驚的莫過於杜靈雨本人。

「怎麼好像地面變高了，窗外就是大雪地！」羅勏望著外面的情景，「心春在哪兒呢？心春怎麼不見了！」

杜靈雨隨著方菲攀上了窗檯，閉上雙眼隨著對方一起跳了出去。

方菲回頭看了看杜靈雨：「給奚盛楠送葬的那天，你有沒有把頭伸出窗口？」

大家都沒有異議，默默看著方菲點香，將那幾支香插在窗邊硬實的積雪之上。

柯尋感覺自己的目光一片模糊，雖然和杜靈雨只相處了兩天，但她和自己交流的最多。

「理解理解。」衛東在一旁說。

每個人都雙手合十，告慰著另一個自己的在天之靈。

方菲走向杜靈雨，向其伸出了自己的右手：「你拉緊我的手，我先試試能不能帶你穿過窗口。」

藉助著螢石的光亮，大家順利來到了頂層。

「你為什麼殺了瑕玉？」邵陵忍不住問道。

羅勏感覺自己一陣眩暈，有些虛脫地拉起衛東的手，聲音略顯哽咽：「真的，東哥，以後就算我兒子考上清華我也不至於這麼激動……真的，我的心春……我這輩子都沒覺得這麼傲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