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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浩文略略驚訝，再次打量這條船，就在船頭的位置看到了一個和尚的光頭，那光頭慢慢回首，露出來一張猴臉，沖兩人呲牙一笑。

海和尚似乎在動腦筋，突然伸出一隻「手」來，那隻手正是由醜陋的「龜足」變成的，手裡還有一隻奇怪的魚，似乎是它剛才從水中撈上來的。

「……」

「不知道，」海和尚無辜地來回擺著自己的雙「手」，「我還不知道有沒有命逃出去。你們如果能脫險，就去找龍女。」

「這明明是獅吼虎嘯之聲。」朱浩文糾正。

「這是海和尚的僧衣。」秦賜說。

「天上」的火光映進水中，令整個水面和波濤都泛出了或橙或紅或金黃的光澤，這才是貨真價實的波瀾詭譎。

秦賜聽著朱浩文輕描淡寫的話，但心裏卻知道，這是生死決斷。

在朱浩文的理解範圍里，「潛牛」這東西大概跟陸地上的牛馬差不多，遇到什麼害怕的事情就會「驚了」。

「不知道，海和尚並不會說人類的語言。」秦賜已經試過多次了，但海和尚並未給予回應，而且似乎也聽不懂秦賜所問的。

「眼下的情形是，」秦賜的聲音在高溫下顯得有些聲嘶力竭，「四面八方都能看到火光，能夠容納我們的安全地帶在慢慢縮小。」

兩人此刻身處一片水上，波濤似海，但水域卻窄，更像一片莫名洶湧的湖澤，又似一道奔騰向前的河流。

秦賜望著廣闊的水火世界，輕輕嘆氣：「這個世界太大了，而且我們無法和其他隊友互通消息，也就無法知道其他分支世界究竟有什麼規律，是否像我們之前進入的那些畫一樣？我覺得甚至這些小的分支世界更難去ｗww•ｈｅｔｕbｏｏｋ•coｍ•coｍ分析。」

朱浩文打量四周，待看清楚了，饒是一貫的面無表情，也忍不住吃了一驚。

「這下行了，能潛水了。」海和尚說。

「龍女是誰？去哪裡找她？」

這個問題朱浩文也思索過，但顯然命題太大了，令人沒有力量去完成：「老秦，你說那個殘片會藏在什麼地方？」

「我有些分辨不清這聲音的狀況，」秦賜皺著眉頭聽了半天，「好像離咱們特別遠，又好像離咱們特別近，近得就像一隻耳邊的蚊子。」

朱浩文這時才突然想到了最關鍵的問題：「現在幾點了？」

海和尚的任務似乎就只是將兩人引入火海下面的世界。

「咱們這盒子，先打開吧。」朱浩文說，因為他不敢確定自己跳下去后是否還有力氣和意識將其打開。

但很快這些不切實際的想法就通通消失了，因為人基本已經死過去了。

「三點多。」秦賜回答，「我剛才就是被那一聲報時聲叫醒的。」

秦賜仔細思索朱浩文的話：「你的意思是說，這些分支本身就是這個世界的特點？不只是大世界有分支，我們這個小世界同樣有分支？就像是之前經歷的《凈土》一樣？」

朱浩文吃力地睜開一隻眼睛，眼睛看到的依然是彌天的火光，嘗試睜開另一隻眼睛，卻似乎被什麼東西籠罩著，無法看清世界。

秦賜也覺得自己剛才關於文字的比喻不大妥當：「反正這聲音有些怪……你剛才說獅吼虎嘯，這裏到處都是海水，怎麼會有陸地上的猛獸呢？」

不敢想象，這隻猴子的身體浮在水面上，竟似一隻大鰲。

顯然，朱浩文也ｈｔｔps://ｗｗw.ｈetuboｏk.cｏm.com挨了一下，他此時的臉完全陰了下來。

隨著盒子的打開，整個世界發出了驚濤駭浪的聲音，再結合眼前景象，會令人產生非常矛盾的錯覺，彷彿這巨浪滔天的聲音是從無邊火海里發出來的。

自己比秦賜晚醒了20分鐘，朱浩文望著偶爾躍出海面的奇形怪狀的魚，問道：「剛才發生了什麼？咱們一直都在水上嗎？」

兩人所在的地方，可以說是水與火之間的夾層，上方天空依然是火海，卻與兩人之間隔了很遠的距離，雖然依舊火光滔滔，但因隔得太遠，就成了火燒雲一般的風景。

兩個人都被眼前的奇景震驚了，這裏既有火與水之間的大景觀，其中又有無數奇異生物的小景觀。

海和尚卻突然迴轉了頭顱，整個光光的腦袋呈180度轉到了後面，黑黑的眼睛望著秦賜和朱浩文。

「我們不是海里的生物，無法潛水太久！」秦賜也著急了。

「走吧。」秦賜將剩下的貝殼魚乾等等也帶在了身上，說不定這些東西也能發揮什麼作用。

但目前的這幅畫是由28個木板殘片組成的，且不說每一個木板殘片到底出自一幅什麼樣的年畫木板，每一組成員甚至連自己所入的這幅畫究竟是哪塊殘片都不知曉，談何尋找？

它這一說話，自然令兩人格外吃驚，但此刻也顧不得吃驚了，朱浩文問道：「潛牛在哪裡？水裡？它為什麼會驚？」

兩人一時也不知海和尚要做什麼，如今只能慢慢靠近夥伴，形成統一戰線。

只聽見一陣排山倒海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從整個「船身」的顫抖，兩個人可以意會到海和尚的驚慌失措。

朱和_圖_書浩文良久不語，清了清沙啞的嗓子，卻問出了一個眼下最不重要的問題：「船上怎麼會有這麼多布？」

身上的灼燒感卻消失了，剩下的只有疲憊。

「我只是覺得，通過咱們來到這個世界之後的種種現象，這實在不像個循序深入的連環套式的謎題。」朱浩文說到這裏，突然覺得「船」在顫抖，急忙穩住了身形，也不知海和尚在水中遇到了什麼問題。

兩個男人慢慢走向懸崖盡頭，下面的熱浪越漲越高，伸出貪婪無比的火舌，企圖將兩人舔吞下去。

「真不敢相信，火里居然還有個水的世界，」秦賜望著水面上映出的「火燒雲」的光影，「真不知道它們之間，究竟是誰包容著誰。」

朱浩文低頭向「船邊」看，只見那水時而清澈，時而黑暗，偶爾有魚群飛速掠過，背上恰似盛開著大朵紫色的電光花；偶爾有大魚高高躍出水面，背上的鰭如同琥珀糖畫，晶瑩剔透地再雕出一隻魚的形狀來，彷彿這鰭就是它的圖騰。

面前的火海，跳還是不跳？

朱浩文並不想讓秦賜過來扶自己，咬著牙睜開雙眼，並撥開了擋在右眼的東西，那似乎是一塊巨大的布。

「潛牛驚了。」海和尚突然張開嘴巴說話了。

「你們小，能躲。」海和尚說。

朱浩文先把那個打開的木盒子關了，非常真實的驚濤駭浪之聲瞬間停止，此時的水面實則非常平靜。

「你們潛到水裡，那些石頭縫裡，珊瑚枝椏里，都能躲。」

「我覺得，這幅《和合》最大的特點就是分支很多，本身這幅畫就是由28個木板的殘片組成，而且這幅畫本身也是由兩名作者完成的，」朱浩文開始嘗試從總結規和-圖-書律來尋找線索，「還有，那個NPC給我們畫出的那個金字塔，分成7層，很有規律地排列，這本身也是一種分支構成。」

秦賜拍了拍海和尚的後背，希望能令對方平靜。

「不知道，反正她一直都在補衣服，你們找到一個補衣服的女人就是龍女。」海和尚說到這裏，似乎有些緊張起來。

意識漸漸回潮，如同一隻驚蟄之日的蚯蚓，身體由僵復甦，漸漸從土裡鑽出來。

也不知過了幾世幾劫。

朱浩文與秦賜對視一眼，兩個人心裏都清楚，之所以做出這個決斷，並非出自對火猴的信任——而是，眼前真的已經無路可退。

此時的海和尚開始加快速度向前游，但整個水面卻形成了漩渦式的洄流，令海和尚無法前行。

人生中最恐怖的味道，大概就是親自聞到自己身體所發出的肉香。

朱浩文卻指著海和尚說：「這裡能有猴子，為什麼不能有獅子老虎？」

秦賜只覺得自己的腮邊有些不同了，用手一觸摸才發現，那裡居然一開一合，生出了詭異的魚鰓。

海和尚的樣子十分恐慌，一張猴臉皺成一團：「是潛牛群驚了！我得去逃命！」

朱浩文強忍住剛才被海和尚的「無禮」，問道：「躲過了牛群之後，我們在哪裡會合？下一步去什麼地方？你把我們引到這裏來的目的是什麼？」

海浪的聲音此起彼伏，朱浩文深呼吸一下，確定自己此刻並不是在海中，伸手摸了摸，那隻盒子還在，此刻就敞開盒蓋兒躺在自己手邊，發出瘋狂而調皮的海嘯聲，像是個任性的伴侶。

朱浩文四下看了看，沒什麼可帶的，唯有那個音樂盒似乎還有未開發的價值：「咱們帶這個走？」

朱浩文在絕痛m•hｅｔuboｏｋ•coｍ•ｃoｍ之中，甚至不適時地想到了好幾個生造的詞：傾盆大火，滅頂***，燒烤自娛……

原來兩個人一直都坐在這隻海和尚的背上。

朱浩文坐起身來，發現秦賜和自己似乎坐在一條「船」上，船上鋪了很多的布。

一聲極遙遠的吼叫聲傳了過來，因為聲音太小太遠，顯得有些失真。

伴隨著巨大的海浪聲，皮膚上的灼燒感有如刀割，真實而殘忍。

「我醒來就在這裏了，一路上比較平靜，只是有一群海里的小生物想要和我們共享這條船，但它們的數量太多了，」秦賜的表情有些不自然，「被海和尚都吃掉了。」

「咱們這是去哪兒？」朱浩文問。

「浩文兒，你醒了？」秦賜的聲音傳過來，讓人覺得心好像一下子踏實了。

火猴似乎也看出兩人的意圖來，竟然張開雙臂，率先跳進了火海，就像是要給兩人做個表率。

朱浩文已經摸出了手機，屏幕上顯示著：3:21:00。

秦賜說得不錯，以前大家進入的只是一幅畫，畫中凝聚著畫家的靈魂力量，很多時候只要體會到畫家的精神世界，就能夠解決一部分難題。

「嘶嘶嘶……」

火海對面，依然閃動著火猴的身影。

「我們躲到哪裡？」朱浩文急問。

「來不及了，我走了！」海和尚巨大的身體一陣亂擺，就把兩個人晃進了水中。

人生中最恐怖的聲音，大概就是親耳聽到自己皮膚被燒焦的聲音。

朱浩文沖其點點頭，算作感謝。

「浩文兒，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秦賜側耳傾聽。

秦賜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就覺得自己被海和尚的巨掌扇了個大耳光。

兩人都明白，海和尚所說的「逃命」一定不包括它背上的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