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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東無心聽豬夥計的話，此刻集中精力觀察著每一個人，這些人的幻境看得久了，漸漸會讓人心生麻木。

只見地上的一個巨大的開水盆里泡著十幾個發白的人頭，鍋里冒著熱氣，一個長著野豬頭的彪形大漢正抱著一個女人頭拔毛——確切說是拔她的長頭髮，豬大漢一看就是做慣了這個活兒的，手上十分麻利，沒幾下就拔光了一個腦袋的頭髮，光禿禿的人腦袋被扔進了另一個桶里，豬大漢一面往桶里撒著鹽，一面喚旁邊的小豬夥計：「趕緊的，這裏這麼多人毛，怪埋汰的！趕緊都收拾了給你羊嬸兒送去，不用收她錢了，入冬她給咱們送幾張厚氈毯子就成。」

是一個人。

「是吧。」衛東縮著鵝脖子，不敢想象一會兒將要看到的恐怖景象，「做好心理準備吧，那兒可能是獅駝國的核心恐怖地帶。」

豬夥計在衛東旁邊陪笑著：「這些都是新鮮的，別看有的斷手斷腳，那是防止他們逃跑，這些東西狡猾得很！」

方菲屏住呼吸，把那些「人簾」撥拉過去，扭著臉不去看，另一隻手緊緊地托著身後的孩子，安撫似的拍著他的背。

再往前走，衛東不覺放慢了腳步，只見一大群大腹便便的**人類集中在一片骯髒的滿是水的空地上，每個人的口中都插著人腸製成的管子，由幾個豬夥計牛夥計往管子里注水。

人類孩子連哭都不會了，嚇得蹣跚著步子跟著跑，脖子有幾次都被那繩子勒得差點窒息。

衛東無法抑制自己的視線，只好轉到其他方向，一眾妖類的原形都被他看了個遍。

「https://m.hetubook.com.com我們又沒有怕，就是覺得有些噁心罷了。」方菲冷聲道。

衛東明白方菲的意思，「過一遍」就是用鳥仙的睫毛將這些人的另一面看一遍，找找裏面有沒有純人。

「純人真的知道殘片的下落？鳥仙的原話是什麼？」方菲問道。

衛東走了幾步之後，才勉強站定了腳步，這才睜開眼睛看向身處的這個真實的世界，地上是斑斑污血，角落裡有剔過肉的人骨，被一些落魄的獸頭乞丐們蹲在地上啃食。

另一個牛頭夥計則舉起一隻大鎚子走向那群注滿了水的人，舉起鎚子直接敲擊人的面門，直接將人活活捶死。

狗頭孩子沒聽出來衛東的言語不善，抓著那孩子頭上梳著的總角髮髻把那孩子拖過來：「我在老豬的場子里撿的，它們家裡公的母的都被殺了，就剩下這個小的，我說我要養著玩兒，二豬說殺了也不夠兩口肉的，就給了我了。」

「我把他買了，花了點兒錢。」方菲說。

這些人里，有豬有牛有羊，還有雞鴨鵝，甚至飛蟲螻蟻，衛東面無表情地觀察著，卻始終不見一個人。

方菲不作聲，只用布裹住了孩子的頭，令人看上去以為背的是她自己的孩子。

衛東感覺兩人像是逃命似的離開了現場——雖然「都不是」，但是卻「都是」。

方菲也不知自己是怎麼了，也許是聖母心泛濫了，也許是看不了衛東剛才那個勁兒，雖然那狗頭孩子接過錢來說自己要買一大筐子『炙人肉脯』吃，但自己也只是狠狠擰了它的狗耳朵，然後把半死wｗw•ｈeｔｕboｏk•com•com不活的人類孩子抱了起來，口上還要說是『帶回去給我兒子玩』……

「有活人的也就是這兒了，其他地方都是切好的肉塊，你們要不要挑？」豬夥計回應道。

衛東走上前去問道：「狗崽子，你從哪兒弄來的這小崽子？」

豬三笑道：「裝什麼裝啊，沒來獅駝國前都是山野里的妖怪，什麼生人生血沒吃過，這會子裝起相來了。」

本來是做好了準備的，但一走進院門就差一點吐出來。

「如果純人真的在其中，咱們得想辦法救他出來。」衛東感覺自己說出這句話來明顯後勁不足，到時候自己和方菲還不知吉凶幾何，更談何救人。

下一個院子里站滿了人，有的被拴著，有的被砍去了雙手雙腳，這些人與其他被屠宰對象不同的是，全都穿著衣裳。

「你們什麼生意？」豬三說著話，手上的活計卻一點兒也不耽誤，這麼一會兒已經給兩個男人的腦袋拔了毛，順帶連濃眉也給搓著去掉了，下一個是個老人的頭，豬三又開始喊豬夥計：「這是個老的！炙了做肉乾兒！那樣就吃不出柴勁兒了。」

突然間，一陣猛烈的寒風將衛東帶入了一個新的幻境，只見橫屍遍野的荒涼土堆上，坐著一個人。

於是，東方鵝一家三口就這樣大搖大擺走進了老豬屠宰場。

豬夥計一頭霧水：「這還不夠你們挑的嗎？三百多人呢！」

衛東便走向另外一邊。

老豬屠戶的屠宰場很好找，因為隔著幾里地就聞見了從那裡飄過來的腥味兒。

「二位老闆見笑了，」一個牛頭夥計憨憨一笑，「www.hetubook.com.com最近方圓幾十里的人都快被吃光了，實在是肉不夠吃啊，我們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衛東大概是完全陷入了幻境，視線一時間無法從鳥仙的羽毛中解脫出來，此時盯著眼前的豬夥計，看到的是一隻泥坑裡的肥豬。

「兩位這邊兒來，都是剛抓過來的！」豬夥計殷勤地領著兩人走向下一個院子。

「我們挑的是活的，新鮮的。」衛東面無表情地和那豬夥計說。

鳥仙的話，衛東記得很清楚：「他當時說：年畫木版是人做的，只有人才知道它的下落。」

「把這些人過一遍，抓緊時間。」方菲低聲說。

「我們就是製作炙肉的大戶，需要大量的肉。」方菲和豬三說著話，眼睛卻盡量不去看它身邊那個盆子里和桶里的東西。

衛東感覺身後有人大力拉住了自己：「別看了，走。」

「你們還有沒有其他場子？」方菲問道。

衛東這才發現，方菲的背上竟然背著那個被狗崽子當成寵物的人類的孩子。

「不需要了，我們只要新鮮的。」方菲說，緊接著又問一句，「全都在這兒嗎？」

衛東強忍住嘔吐的**，清了清嗓子道：「我們要去屠宰場親自挑一百個新鮮的人。」

即使衛東沒有給方菲渲染過《西遊記》對獅駝嶺的恐怖描述，但她多少也能猜到一些，此時便有些沉默。

被抓到這裏的人大概有二三百號。

「我看這邊的，你去那邊看。」方菲背著孩子走向了一邊。

豬三嘿嘿一笑：「看你們這倆孬鵝的小膽子，這些人都已經屠宰過了，都死了，現在是死人不怕開水燙，有什麼可和-圖-書怕的。」

「我們進屠宰場吧，」衛東沒看那孩子的眼睛，「記住，都是NPC，都是。」

衛東又看了看旁邊的兩個牛夥計，看到的是兩頭泡在潭水裡的大水牛。

衛東本來克制著自己不要定神去看他，但還是忍不住，目光順著粘了鳥仙羽毛的睫毛看過去，便是很大很大的一片晴朗夜空，有一些星霧似的東西緩緩飄著，仔細看，卻是一大群螢火蟲，其中的四隻格外近也格外亮，很快就有三隻的光亮變得暗下去，消失了，唯有一隻小小的螢火蟲，沒頭沒腦地晃著，那微弱的光十分凄涼。

狗頭孩子見方菲目光冷冷地盯著自己，便沖方菲齜牙：「死鴨子，它是我的！你別想吃它！我還沒玩兒夠！」

衛東跌跌撞撞地被方菲拉著，向著更殘忍的方向走過去。

衛東也不知方菲是怎樣將每個人的幻境一一看過來的，只知道自己此時已經沒有勇氣去看。

衛東感覺方菲使勁兒拉起自己往前走：「別細看了。」

方菲和衛東並肩走在略顯骯髒的街巷上，一個髒兮兮的狗頭孩子牽著一個兩三歲大的人類孩童，用繩子拴著脖子，那人類孩子跌跌撞撞跑不快，狗頭孩子就吐著舌頭張大了狗嘴凶他，讓他跟上，聲音里摻雜著犬吠。

十幾個小妖看著他們，有豬有牛，也有其他妖類。

「這股味兒和咱們在城外聞見的那個味道差不多。」方菲說。

兩人跟在豬夥計身後，踩著滿地的水往前走，衛東還在納悶兒為什麼地上會有這麼多水，按理說在屠宰場應該滿地鮮血才是。

衛東看了看方菲，發現對方的眼睛正在一瞬不瞬地看和_圖_書著那群還活著的被注滿了水的同類，不知是錯覺還是什麼，衛東似乎看到方菲的眼睛里有些晶瑩的東西在閃。

衛東盯著地上的髒兮兮的孩子，小身體已經很瘦弱了，也不知在屠宰場被關了多久，手臂上和腿上的傷口已經腐爛了，甚至滋生出了一些蛆蟲……

「豬三師傅，我們就是來進大貨的。」方菲介面道。

豬三看了看衛東遞過來的一塊金子，這才點頭讓豬夥計帶著他們進場子裡頭挑人。

畢竟不是現代，沒有那麼多現代化工具，豬牛此刻都是用妖力在往管子里打水，那些被迫注水的人幾乎奄奄一息，整個人膨脹起來，皮膚都被水撐成了半透明的狀態。

此刻，衛東彷彿突然有些明白那句「人非人」的含義了。

衛東也不知自己怎麼擠出來那麼一個噁心的微笑：「老豬師傅啊……」

很快就有小豬夥計跑過來把那個老人頭拎走了，斷頸處還有殘血在慢慢滲出來。

這個院子非常大，總有一個小廣場那麼大。

最後，方菲說：「走吧，都不是。」

豬大漢道：「老豬可不敢當，叫我豬三吧。我們這兒只出大貨，你們要是零碎兒買我們可不賣！」

衛東明白，方菲說的是不讓自己利用鳥仙羽毛去看那些人的精神世界，但是，不看也得看，說不定這些人裏面就有純人。

「你們不用看這邊兒了，這是賣生肉的地方。」豬夥計帶著兩人走過一片『人簾』——這裏像門帘似的掛滿了半扇兒的人，白肉紅里，有的連腦袋，有的不連腦袋。

小豬夥計麻利地收拾著地上那些長長的毛髮，眼睛看到兩隻鵝妖，便說道：「叔，有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