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三十四章 忠奸
長安白居不易，京城當賊實難。
「朕為求公證，招當事人前來。」趙佶說話的時候擺擺手，攬秀軒外又走進幾人，赫然就是陳東，趙明誠、李清照三人。
張繼先微笑道，「古人云——朝聞道、夕死可矣。只要醒悟，始終不算太晚。」
李彥目光閃動，突然道，「張天師，天子面前，談論朝聞夕死，似乎不太妥當。」他終於開始反擊。
林靈素的意思是——不是他開導的李彥！
太多人非議的賊，居然能在京城安然無恙、坐享榮華富貴，那他一定是有保護傘在籠罩。
不見沈約回話，趙佶倒不催促，輕聲又道，「朕當初聽聞陳貢士曾向張天師詢問終身命數？」
忠言自然未到趙佶耳邊就被剔除，他李彥、梁師成掌管內宮全部事務，自然不會讓這等諫言到了趙佶的眼前。
沈約又皺下眉頭，敏銳的感覺到趙佶的猶豫。
趙佶又道，「朕聽聞張天師曾預言——陳東為忠臣，垂名不朽！」
可越有https://m.hetubook.com.com缺點的人，卻多數忌諱旁人提及他的缺點，皇帝更甚！
對他而言，這本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趙佶嘆息道，「當初朕聞此事，不過一笑了之。可近來觀陳貢士言行、昨日所為，才發現天師所言，的確振聾發聵，讓人警醒，可惜可嘆……朕卻始終難解真意。」
趙明誠聞言露出畏懼之意，知道這是個圈套。
趙佶淡然道，「起身吧。」
一言落，眾人靜。
他李彥再不反擊，只怕再沒有分辨的機會。
從趙佶正式宣布對他沈約的器重后，其實沒過多久，可李彥看起來早有準備？
李彥臉色微變。
陳東的證詞偏向沈約，陳東不久前又上書要除六賊。
自古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的言辭，都是場面話，事實上，不要說天子犯法，哪怕天子的親戚犯法，不經天子的示意，也沒有人敢去問罪！
沈約微覺蹊蹺。
張繼先看了沈約一眼，沉聲道，「貧ｈｔｔps://m.ｈｅtｕboｏｋ•ｃoｍ.coｍ道的確說過這般言語。」
保護傘就是趙佶。
皇親國戚都有特權，遑論天子？
張繼先是不是提示陳東會因忠言獲罪赴死呢？
垂名不朽多是給烈士的形容詞！
趙佶終於開口道，「不知道沈先生準備如何處置劉心？」
他身為大內總管，這般讚許沈約，對他而言，可說卑微到了塵埃，可沈約居然無動於衷？
一個總是高高在上的人物，自然難以容忍一直在腳下的人物指出自己的問題。
「張天師，朕可說錯？」趙佶徐徐問道。
趙佶淡然道，「人想知命，天性如此，何罪之有？」
如今天氣晴朗，趙佶收傘，李彥看起來就和尋常的賊沒什麼兩樣。
林靈素居然搖搖頭。
抬頭看向天子，李彥滿是卑微，「聖上，微臣對昨日發生一事著實一無所知。在得知劉心這奴才敢對沈公子不敬，微臣立即將這奴才五花大綁的捆起來，帶到了宮外。」
不開眼的不止劉心，還有他林hetubook.com.com靈素，好在他林靈素早有準備，不然只怕眼下也被綁在宮外了。
批評皇帝身邊的人，都要有非一般的膽子，李彥在引誘陳東攻擊天子的缺點！
沈約保持沉默。
但李彥早得到風聲？知道這次一定要坦白從寬？
這不見得是預言，或許是張繼先從天書中看到的答案。
林靈素微有不安，自然是擔心連坐。
情形對他很不妙。
李彥身為京城六賊之一，大內總管，地位著實不一般。
李彥這種人會見風使舵並不出奇，找個家奴做替罪羊也沒有問題，有問題的是——李彥如何會這快的選擇投降？
誰是奸臣？
這三人或不拘一格，或才華橫溢，但入宮來見天子，難免戰戰兢兢，頭都不敢抬起，跪倒向趙佶行禮。
張繼先一笑了之，並不分辨，陳東卻道：「那在天子面前談論什麼？無視世間疾苦，無視迫在眉睫的危機，只談歌舞昇平，歌功頌德的蠱惑天子？」
他們做夢也沒想到過，不過一天的功夫和圖書，沈約居然成為了天子的座上賓？讓天子也是另眼看待？
李彥反倒有絲得意之色，立即道：「不知道陳貢士所言何意？你區區一介貢生，難道聖上的行為，還要受你的差遣？」
趙佶微眯眼睛，讓人看不到他究竟在想著什麼。
見沈約沉默，趙佶猶豫道：「沈先生，得知劉心得罪沈先生后，朕自然要處置這不開眼的奴才……」
陳東微怔，低聲道：「微臣年少輕狂，不知天高地厚，還請聖上恕罪。」
人終究是有感情的，無論京城百姓如何議論六賊，可趙佶自當皇帝起，就一直和這些賊為伍，趙佶能依仗的只有這些賊。
這是何等的榮耀？
何也？
這也正常，那些貪官多是抱著僥倖的心理，覺得可以讓手下背鍋，自身幸免於難，平日積累的傲氣，豈是一天半天就能改變？
許久，陳東終道，「陳某自然沒資格差遣聖上。」他突然不再自稱微臣，看起來已做了個艱難的決定。
沈約怎麼會有這般本事？
轉望沈約，李彥滿臉媚ｈｅtuboｏｋ•ｃｏｍ.ｃｏm笑道，「這位想必就是才華橫溢、玉樹臨風的沈公子？」
可李彥卻知道這個陳東絕對站在他李彥的對立面，如今趙佶又一個勁的說什麼預言忠臣……
陳東聽趙佶說的很是平和，內心很是激蕩。
沈約向林靈素看了眼。
陳東三人不由向旁望去，見到沈約，都是神色怪異。
趙佶翻翻手旁的三份文案，沉聲道，「這三人都和沈先生有緣，也見到了昨日事件的始末，朕讓他們錄了證詞，陳東的證詞說明了沈先生當時的處事公正……」
殿上眾人聞言都是各有心思，搞不懂趙佶的言下之意。
天子自然有缺點，誰都有缺點。
這就和依賴興奮劑的世人彷彿，他們知道興奮劑對自己不利，但脫離了興奮劑，自身又有虛無、沒有依靠的感覺。
趙佶是讚許陳東呢？還是要將陳東變成個忠烈？
陳東默然。
沈約微揚眉頭。
有忠臣就有奸臣。
三人起身，不敢旁望。
在沈約看來，這個預言的確對陳東有推崇之意，可也預示陳東有些悲劇的結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