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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佳怡的眼圈猛然間紅了。

「而我之所以會被困在循環中，會不會就是因為，雖然我失去了未來的記憶，但依舊本能的對未來有一種恐懼感，在抗拒和逃避……」

陳嘉魚怔了怔：「什麼意思？」

「因為我的失憶，導致這個世界陷入了循環？我又不是超人，有這麼大的力量嗎？這未免也太荒謬了……」

「好了，我們走吧。」

她捨不得撕開他的傷口，讓他重新面對那時的痛苦。

她輕輕地說：「我不能肯定，但，這已經是可能性最大的機會了。」

蔡佳怡抿了抿唇，輕聲說：「其實，我也是這麼認為的。」

這麼一想，還真是教他有點一言難盡。

鏡子里，少年凌厲的眉毛和高挺的鼻尖掛上了晶瑩的水珠，配著有點慵懶倦意的目光，看起來有種別樣的魅力。

陳嘉魚進了洗手間，快速的用冷水抹了把臉，在冷意的刺|激下，再度打起了一點精神。

無論如何，他一定要在這一次，將循環結束。

蔡佳怡卻靜靜地反問，「那，你覺得循環這件事足夠荒謬嗎？」

兩天多沒睡覺，這六個多小時，只能算是讓他勉強從那種恨不得直接一頭睡死的狀態中恢復了少許，還是困得要命，身子也還在發沉，明顯沒睡夠。

現在的他，已經下定了決心去接受它們。

「我也想過要告訴你……」蔡佳怡抬眸看著陳嘉魚，雙手的手指輕輕交叉在了一起，神情略有些複雜，緩聲地說，「但我又很猶豫，一方面，我對這種可能性也是半信半疑……另一方面，不到萬不得已，我並不想讓你知道那些不愉快的事……」

「你重生前是幾歲？」

陳嘉魚繼續道：「第二種可能，如果你在未來遇到的陳嘉魚，就是我……那麼，未來的我是用什麼方法脫離了循環？但從你的話里來看，未來的我似乎沒有關於循環這方面的記憶……」

「第一個可能，他屬於另一個平行世界，和我不是同一人……那麼hetubook.com.com，為什麼他沒有經歷循環？我的身上是不是有什麼與他不同之處，從而造成了循環的出現？」

嗯，如果真的是這種情況的話，那麼未來的自己究竟受了多麼巨大的打擊，才又一次激發了這種用來逃避痛苦的所謂的「防禦機制」呢？

「於是，我又想了很久，得到了一個新的推論——或許，失憶這件事，在我重生之前已經發生了。」

「嗯，可以。」

過了片刻，他伸手揉了揉眉心。

修長的手指輕輕摩挲著杯子，陳嘉魚輕聲說：「假若真的是這種情況，我又發現了疑問——」

「……嗯。」

「於是我在想，有沒有可能，是我重生后，將關於未來的記憶都遺忘了呢？」

「三明治哦，」蔡佳怡正在平底鍋里煎著培根，長長的肉片滋滋冒油，散著香味，「我昨天剛買的麵包片，今早我們就吃三明治吧，再來兩杯牛奶，怎麼樣？」

「你笑什麼。」她看了他一眼，咕噥著。

簡直是……連小說都不敢這麼寫。

「如果是這樣的話，說不定……」陳嘉魚慢慢地嘆了口氣，「循環里的最大變數，就是我自己。」

蔡佳怡輕輕地「嗯。」了一聲。

如果說，真的是因為他在害怕、抗拒未來會發生的事，所以根本不想面對，才導致了循環的產生。

「如果它本身就足夠荒謬的話，為什麼它的起因就不能荒謬了？」她繼續問，「還有，我來自未來這件事不荒謬嗎？你可能是重生者這件事不荒謬嗎？」

還有一點她自己的小小私心……

「這就足以解釋我經歷過未來，卻為什麼不具備關於未來的記憶……」

陳嘉魚笑了笑：「如果我重生后，是為了避免未來的痛苦才選擇了遺忘，這有些不太合情理——既然重生了，何必要遺忘呢，讓自己改變未來，不再重蹈覆轍豈不是更好嗎？」

陳嘉魚思索了會兒，「沒有。」

可能是喝的太急，當ｈttｐs://ｗww.ｈｅtｕbook.ｃoｍ•ｃｏｍ她放下杯子時，嘴唇上多出了一圈白白的奶鬍子。

陳嘉魚笑了一下，「嗯，這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所以我把它放在了第二種。」

「不用啦，你去洗臉刷牙，乖乖等著吃就行了。」剛說完，蔡佳怡便想起一件事，問：「你的准考證和身份證帶著了嗎？」

「太平洋上的一場颶風，或許源頭只是雨林內的一隻蝴蝶扇動了下翅膀……」

看著他吃完了三明治，牛奶也快喝完了，她才徐徐地開口問道：「你昨晚說想通了些事，究竟是什麼？」

「這麼香，在做什麼？」他走過去，從背後摟住她，在她頭頂溫柔的蹭著。

陳嘉魚嘆了口氣：「我本來都要排除掉這種可能了，只是後來我突然想到了你說的一個詞——『心因性失憶』。」

她回頭看了他一眼，目光柔柔軟軟的問，「你怎麼不多睡會兒，我本來準備等做好再叫你起床的。」

「嗯……這樣也行。」

陳嘉魚掙扎了半天，突然感到懷裡是空蕩蕩的，才一個激靈地突然清醒，將沉如千鈞的眼皮給掀開了。

「但到目前為止，我想不出我們的不同之處在哪兒，畢竟在高三之前，我的人生一直是平凡無奇，沒什麼奇遇，也沒什麼金手指，和其他人沒什麼區別。」

陳嘉魚微微歪著腦袋，露出一個自覺荒謬的笑，「不過，我還是覺得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

蔡佳怡打斷了他。

「……」

但在不記得未來的情況下，即便他重生了，也依舊會按照前世的軌跡，再一次的陷入痛苦中。

陳嘉魚忍不住笑了。

陳嘉魚的語速放慢了少許，仔細的組織著語言。

先把剩下的三明治吃了，再捧著杯子，咕咚咕咚的將牛奶喝完了。

過了會兒，陳嘉魚伸出了手，手掌緊握住了蔡佳怡細細的手腕。

「如果我是重生的，為什麼我沒有關於未來的任何記憶？」

而在清晨投入的陽光里，蔡佳怡看著少ｈetｕbooｋ.coｍ.ｃoｍ年堅定清澈的雙眼，輕輕咬了下紅唇。

「也對。」

「我記得你說過，我在未來會死去……那麼，或許我重生了。唔，雖然重生什麼的，聽起來也挺荒謬的，但姑且還是將它列為一種可能吧。」

畢竟，『心因性失憶』只是人用來逃避的一種心理因素。

「不要緊，我打個電話，讓我媽幫我送到學校門口就行了。」

陳嘉魚啞然。

看著她，他說，「現在，我已經做好了不再逃避未來的心理準備，那麼，循環還會繼續嗎？」

天亮了。

「……而且，如果不是發自你本心的意願，即使我全告訴了你，強行撥亂反正，很可能也不會有什麼結果，說不定還會起到反作用。」

然後看著蔡佳怡在廚房裡忙活的背影。

蔡佳怡鬆開他，坐了回去。

陳嘉魚看著她，又有些疑惑的問，「那之前，你為什麼不直接把所有的事情全告訴我呢？」

「……」

陳嘉魚笑著抽出張紙巾給她擦了擦嘴。

在蔡佳怡認真的注視下，他接了下去。

「嗯……」陳嘉魚放下了杯子，若有所思地看著她，過了一會兒，方才說，「這幾天里，我想了很久，關於循環的可能。」

「而當我重生后，失去的記憶也沒有隨之回來。」

「……」

「你說過，一般而言，心因性的失憶是人在生活或是情感上遭受了難以承受的創傷后，大腦自動出現的一種防禦機制……強迫自己遺忘掉這些創傷……」陳嘉魚沉默了一會兒，又苦笑了一聲，「嗯，從你寫的故事里，我也能大概看得出，我的未來應該過得不太愉快，可能我會主動將那些事情徹底忘掉……也算是一種逃避的方式吧，感覺會比較，輕鬆？」

陳嘉魚抿了抿唇，「好吧，不管了，等到明天下午就知道了。」

「嗯，不過睡了一覺好多了，還撐得住。」

兩人靜默對視了一會兒，蔡佳怡用雙手環抱住了他的腰，將身子靠了過來，喃喃的問，「你真的做好hetubook.com.com心理準備了嗎？那些事……真的是很痛苦的。」

陳嘉魚打了個哈欠，「發現你不在，我就睡不著了。」

蔡佳怡彎了彎眼，又問：「昨晚睡得怎麼樣，現在還困嗎？」

六點四十五。

或許正因此，他的潛意識一直在抗拒和逃避這種未來，從而產生了循環。

這一切，會得以改變嗎？

「這麼解釋的話，雖然有點過於荒謬，姑且也能算是說得通了。」陳嘉魚笑了笑，「所以，關鍵就在這裏，只有我不再抗拒未來，才有可能結束循環，你才會一直讓我不要放棄，不要逃避……」

等陳嘉魚打完電話，蔡佳怡伸手遞給了他一杯牛奶。

陳嘉魚頗以為然的點了點頭。

「……二十七，怎麼了？」蔡佳怡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問題弄得有點莫名其妙，但還是回答了。

「咦，二十七？不是七歲嗎？」

「但這種可能里，又有一個地方，解釋不通。」

「第三種可能，也是我花了很長時間才想到的，依然是你在未來遇到的陳嘉魚，也是我……」

「但這麼一來，第一種情況也能用這種理由來解釋了。比如平行世界的我找到了脫離循環的方法，但又遺忘了那一切。」

「首先，倘若按照你所說的，你是在六年後的未來遇到我……」

她聲音輕緩而認真地說，「或許，第一件事是偶然，但後面的每一件，可能都只是由第一件事所引起的連鎖反應。」

蔡佳怡看著他，眼神稍稍複雜了幾分。

總而言之，如果沒有循環的存在，她寧願陳嘉魚將未來的那些記憶深埋起來，讓它們永不見天日。

希望，她沒有判斷失誤。

但偏生多出一個這樣不符合規則的自己，就讓它的系統里出現了一個小小的『bug』，導致它在反覆重啟？

或許這個世界的運行，就像是一台超級計算機，自有它的系統和規則。

出了洗手間，他來到蔡佳怡身邊坐下，一手拿著三明治，一手用手機給阮秀蓮打了個電話，讓她幫忙把准考證和身份證和圖書帶到學校門口給他。

真讓陳嘉魚恢復記憶的話，以他的性格，未必知道該怎麼面對那個人……又多半是些不愉悅的東西，不到毫無選擇餘地的時刻，她實在下不了決心。

「之前，我就有過類似的前科……我爸去世后，我就渾渾噩噩的，完全不記得他去世的那幾天發生了什麼，後來在我媽的安慰下，才慢慢的恢復了記憶。」陳嘉魚嘆了口氣，「這麼一想，這第三種的可能性就好像更大了。」

甚至可以說是，很痛苦。

「而你的失憶，讓世界陷入循環，又為什麼絕對不可能呢？」

「難道說，在以不知道什麼方法脫離了循環之後，我就將關於循環的一切都遺忘了？」

蔡佳怡端起牛奶喝了一口，才說，「唔，只是我的一個猜測罷了……」

「對，每一件都足夠荒謬，但這麼多荒謬的事情湊在一起，這個概率……」

「我便在想，未來的我，和現在的我是同一個人嗎？」

看了眼鬧鐘。

到時候，bug沒修復成功，反變得更嚴重，沒準還會有比循環更糟糕的事情出現。

蔡佳怡低下了眸子，輕輕的「嗯。」了一聲。

陳嘉魚眯了眯眼，忽然有所感悟。

陳嘉魚坐起來，穿好了鞋，推門出去。

蔡佳怡眨眨眼，「什麼疑問？」

陳嘉魚抬起手，摸了摸她的眼角，又湊過去親了一下，說：「好了，趕緊把你的牛奶喝了，東西吃了，否則我們考試要遲到了。」

「都讓我本能去選擇逃避了，應該很痛苦吧。」陳嘉魚笑了一下，但接著，他嘆了一聲氣，說，「但我可以肯定，不會比失去你更痛苦。」

她認識的他，確實……是不怎麼快樂。

但床上只有他一個人了。

「就像是一座堅固大壩的奔潰，或許只是因為一個小小的蟻穴……」

那段痛苦的記憶被強行遺忘，卻不代表它真的不存在。

陳嘉魚說完，低頭聞了聞她帶著清香的髮絲，「要幫忙嗎？」

「不，你弄錯了。它們在一起發生的概率，不是偶然乘以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