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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我先回去了。」

蔡佳怡輕呼出口氣，坐在床邊，伸手將擺在柜子上的八音盒拿過來，擰動發條，再放了回去。

現在的陳嘉魚沒辦法洗澡，她也只能這樣替他簡單的擦洗一下。

駱錦本以為沈瑞再一次的妥協了，她冷笑一聲，徑直走到沙發處坐下，揉捏著隱隱作痛的太陽穴。

「阿錦，你和念初弄到了現在這個地步，你就沒有想過原因嗎？」他提高了少許音量，「你永遠這麼好強，永遠在追逐金錢，為什麼你不能停下腳步，看一看身邊那些重要的東西呢？你再這樣下去，是真的會失去我們的。」

這時候，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我知道你心裏有很多遺憾，雖然你平時對她管教過於嚴格，我還是能夠理解。但是她終究是會長大的，她有自己的思想和靈魂，並不是一塊橡皮泥，能任你搓扁揉圓，變成你心中想要的形狀。」

「沈瑞，你要是走了，就不要後悔！」

病房裡，響起了叮叮咚咚的聲音。

……

很想來看陳嘉魚一眼，於是便離開酒店，到了醫院。

「什麼事？」她強忍著頭痛，冷冷問道。

十幾分鐘后，酒瓶倒在一邊，殘餘的少許酒液流淌得滿桌都是。

沈瑞盯著她看了一會兒，也不再廢話，轉身回了房。

蔡佳怡愣了一下，走到門口，朝外看了一眼。

到了這一步，一整套工作才算是全部完成了。

她的呼吸變得急促，聲音也不自覺的尖銳起來，「你的意思是，她做得對，是我錯了？！她是十月懷胎生下來，辛辛苦苦養大的！我付出了那麼多，她竟然為一個和她沒有任何關係的男生忤逆我！」

「就在旁邊的酒店裡。」沈念初感受到了她語氣里的關心，不由得柔和的笑了一下，「不用擔心，我平時也存了些錢，這段時間用的錢還是足夠的……」

而且。倘若她在蔡佳怡的位置上，再怎麼大度，也無法在明知是她的媽媽撞了陳嘉魚，還拒絕道歉的情況下，還能對她的出現毫無芥蒂的真心歡迎。

窗外，明亮的陽光給少年的身子鍍上了一層金和*圖*書邊。

駱錦瞪大了眼，她急遽地喘著氣，尖銳的聲音在寬敞的客廳中回蕩起來。

「我知道，你為什麼這麼堅持不去道歉。」沈瑞嘆了口氣，冷靜的說，「你習慣了她從小在你的掌控之內，習慣了她事事以你為中心。當你忽然知道她有了喜歡的男生時，你感覺她已經開始不再受你的控制了，這種感覺，對你來說，是一種無法忍受的痛苦。再加上，她還讓你去向那個男生道歉，你發現自己不再是她唯一重要的人，甚至對方的重要性更超過了你，你就更不能接受了。換句話說，你承受不了那種自己不再是她的世界中心，是她的全部的感覺，你希望她永遠需要你，就像一顆衛星一般，永遠圍繞著你而存在。」

駱錦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呼吸也越來越急促。

「第三天了……你什麼時候能醒啊。」

阿姨一直縮在一邊，等駱錦把整個客廳能砸都砸了，弄得一片狼藉，然後一臉怒意未盡的去了餐廳之後，她才悄悄地出來，開始打掃衛生。

駱錦卻只是鐵青著臉，下巴微微抬高，「別以為我會怕你的威脅。還有，你別忘記了，這房子是我買的，你要是忍受不了我，就滾出我的家！」

沈念初剛剛坐下，蔡佳怡便給她倒了杯水，「喝點水吧。」

「你沒讓她立刻回來？」

「OK。」蔡佳怡笑了。

「沒有。」

原本在婚姻的初期，沈瑞還算是能跟她平等溝通，但這十幾年裡，她忙碌于經營自己的事業，性格越來越強勢專制，沈瑞的又是個溫吞軟弱的，但凡和她有了爭執，都是他主動選擇退讓，久而久之，駱錦習慣成自然，完全沒有想到，這一次，沈瑞竟然反對了她的意見。

蔡佳怡單手托著下巴，認真地看著他。

女護士替陳嘉魚做了個簡單的檢查，笑著說：「別擔心，他一切正常。」

蔡佳怡怔了怔，「怎麼？」

「我聽護士說，你在外面等了半天了，怎麼不敲門呢？」蔡佳怡問。

「嗯，拜拜。」

蔡佳怡有些意外地看著她：「哎呀，你這叛逆期和-圖-書的反射弧挺長啊，我還以為你會一輩子做你媽媽的乖寶寶呢，沒想到終於敢反抗了，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好哦。」

丈夫的話像是直接掀開了她心裏最醜陋的那一塊傷疤，讓它赤|裸裸的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這是醫生昨天的交代，病人卧床的時候，缺乏必要的運動，一旦時間久了，肌肉和關節會受到不利的影響，比如關節僵硬粘連或是肌肉萎縮之類，必須每天替他按摩和活動一下。

沈瑞深吸了一口氣，「你再這麼頑固下去，我也忍受不了了。」

清脆的響聲傳來，屏幕上出現了一個巨大的裂痕。

沈念初抿了抿唇。

和昨天一樣，蔡佳怡先去打來了一盆溫水，用溫熱的毛巾替陳嘉魚輕輕的擦完了臉、脖子和耳朵后，再解開了他病號服的扣子，先將一塊墊子墊在他的身下，防止不小心弄濕床單和被褥，再拿著毛巾，替他仔細的擦拭著身子。

「還沒醒。」蔡佳怡輕嘆了一聲氣。

駱錦瞪大了眼，她不知道一貫溫和寡言的丈夫受了什麼刺|激，突然說出這麼一長串來。

「失去……你們？」駱錦盯著沈瑞，冷笑了起來，「你的意思是，連你也對我不滿了？」

「她不應該聽我的嗎？她才十八歲，還是個孩子，她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殘酷，她根本不知道很多事情一旦走錯一步，就沒有後悔的可能！我不能讓她做出錯誤的選擇，如果她受到什麼傷害怎麼辦？如果她以後後悔怎麼辦？我都是為了她好！」

駱錦臉色鐵青，胸口裡的怒火幾乎要將每一根神經都點燃，她抬頭看向沈瑞，目光銳利如刀。

只是，她這頭，怎麼疼得越來越厲害了呢？

「謝謝。」沈念初低著頭，拘謹的接了過來。

砰！

這時候，病房的門被推開了。

怒火從胸口深處陡然直竄到頭頂，腦袋嗡鳴著，無法抑制的暴怒讓駱錦舉起茶几上的一個玻璃花瓶，對著前方的巨幕電視用力砸了過去。

沈念初站了起來，走到病床旁，安靜地看了陳嘉魚幾秒，才轉過身。

駱錦接過紙和圖書，快速的掃了幾眼，臉上的怒氣也逐漸升了起來，突然將那張紙給扯得粉碎。

「原諒？」駱錦深吸了一口氣，重複了一下這兩個字。

儘管房間里開著空調，做完了這些，蔡佳怡的額頭上依舊冒出了一層薄汗。

於是，沈念初只是輕聲的說了句：「因為太早了，怕吵醒你們。」

駱錦跌跌撞撞的走過去，從包里拿出手機。

六點半。

她知道，自己喜歡的男孩已經有了心愛的人，于情于理，她都應該自覺的和他保持距離。

駱錦睜大了眼，像是不認識了一般的看著面前的沈瑞。

沈瑞沒有回答，只是看了她一眼，便走到了門口，伸手放在門把手上。

隨後，她又搖動病床，讓病床的上半截一點點的直立起來，最後，上半截病床和地面形成了一個約莫六十度的夾角。

聽到她說完這番話，沈瑞的目光里流露出了深深的失望。

男人的手毫不猶豫地擰動門把手，推門走了出去。

她給自己倒了一杯，大口的一飲而盡。

「我可以看看他嗎？」

「為什麼？」駱錦匪夷所思地看著他，「一個小姑娘，單身住在外面的酒店，怎麼能行？！」

她很早就醒了。

「你有沒有聯繫上她？」

「哦……那你怎麼會這麼早就來了？」蔡佳怡點了點頭，語氣問的像是老友重聚般的隨意自然，「你家就住在旁邊嗎？」

沈念初忍不住笑了。

臨出門時，女護士想起什麼，轉頭又說：「對了，門口有個小姑娘，她坐了很久了，不知道是不是來找你們的。」

這一切，就是因為，自己沒有向她喜歡的那個男生低頭道歉？

門被重重關上了。

為什麼，直到現在這個地步，她還沒有醒悟過來？

「你去哪兒？」駱錦蹭的一下站了起來。

蔡佳怡看著時間，等半小時到了，再將病床恢復到一百八十度的平躺位置。

蔡佳怡回頭看了眼，來的依然是昨天那名女護士。

蔡佳怡又坐在了床邊，伸出小手，從肩頸開始，力度適中的按摩著陳嘉魚身上的肌肉，並幫他活動著關節。

等全身都擦wwｗ•ｈetuboｏk.cｏｍ.ｃｏm洗了一遍后，蔡佳怡再取出了漱口水和棉棒，用棉棒吸取了漱口水，小心地分開了陳嘉魚嘴唇，替他清潔口腔。

「我是她的親生母親，我生了她養了她，從小到大，都給了她最好的一切，她卻不知道感恩，甚至還用離家出走來威脅我！」

後面的話她沒說完，但不言而喻。

沈瑞神情溫和，「阿錦，整件事情的經過我聽念初說了。我知道你性格強勢，從來不低頭認錯，但是撞了人的是你，你對別人造成了傷害，于情于理都應該去向別人道歉，無論那個人是不是念初喜歡的男孩。」

翌日清晨。

「滾——」

而躺在上面的陳嘉魚也跟著變成了坐姿。

做完這些，已經過去了近半小時，但還不是全部。

蔡佳怡又問：「那你現在住哪兒？有地方住嗎？」

等到了病房門口，卻又猶豫了。

幾分鐘后，房門再次打開，駱錦轉頭望去，便見到沈瑞竟然拖著行李箱走了出來。

沈念初抿抿唇，問：「他現在怎麼樣？」

星球上的小王子和狐狸也跟著緩慢的旋轉著。

視線恰好與安靜地坐在那兒，朝病房看過來的沈念初撞在了一起。

沈念初抿抿唇，「不是，我沒住家裡。」

沈念初點了點頭，又說：「你也一樣，如果有什麼我能做的，也一定要和我說。」

「前天回去后，我和我媽媽吵了一架。」沈念初的手指無意識的摩擦著杯子的邊緣，咬著唇，低聲地說，「對不起，我沒能說服她來向陳嘉魚道歉……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她，所以……」

看了眼，是她秘書的號碼。

「住在酒店啊……」蔡佳怡微微歪頭，想了想，「嗯，你一個人的話，還是要注意安全哦，有什麼事我幫得上忙的話，可以和我說。」

餐廳，駱錦打開酒櫃，從裏面取出了一瓶紅酒。

沈瑞拿出了沈念初留下的紙，沉聲道：「這是念初寫給你的信，你看看吧。」

「你說什麼？」駱錦難以置信。

「念初也滿十八歲了，獨立在外面住一段時間，也沒什麼不可以的。」沈瑞淡淡的說。

「你來了？」蔡佳怡笑了一ｈｔｔps://m.hｅtｕbｏｏｋ.ｃｏｍ.coｍ下，問得很自然，像是看到她一點兒也沒有意外，「進來坐吧。」

疼得好像整個太陽穴都要炸開一樣。

駱錦只覺得太陽穴傳來針扎一般的隱隱疼痛。

幾秒后，她突然爆發出一聲冷笑，「身為母親，我養育了她十幾年，現在居然要卑微到放下尊嚴，請求自己的女兒來原諒我的地步了？而這一切，就是因為我沒有和她喜歡的男生道歉？！如果這樣她就不原諒我的話，那就不要原諒了吧！我寧可當做從來沒有生過她！我倒要看看，以後她遇到困難，會不會回來求我！」

聽完沈瑞的話之後，駱錦的臉色就變了，匆匆辦完了事情，下午，就從申城飛了回來，趕回了家，果然沒見著女兒的身影。

這也是醫生交代的，每天要讓他「坐」半小時左右，免得長期平卧在床上，影響到頸椎的承受力。

接到沈瑞的電話的時候，駱錦正在申城安撫幾名重要的加盟商，她的話被手機鈴聲打斷，先是摁掉了，但沒多久手機再次響了起來，才走到一邊，臉色不悅地接通了：「到底什麼事？」

「我剛才打通了她的電話。她人在酒店，沒什麼事。」

蔡佳怡抿唇笑了一下：「嗯，這就好。」

沈瑞繼續說：「阿錦，接受現實吧，去和那個被你撞的孩子道個歉，念初還是會原諒你的。」

「不，你不是為了她好。」沈瑞的神情依舊冷靜，「你小時候家裡太窮，你渴望學鋼琴和畫畫卻沒有條件。高三那年，你沒考上心儀的大學，最終不得不去了一所不那麼喜歡的學校……所以，你對她所做的那些，什麼學鋼琴、學畫畫、努力讀書……都是為了你自己，你只是想把她塑造成你夢想中完美的自己，所以，你才這麼接受不了她不聽你的話，因為在你的心裏，她應該是一塊橡皮泥，任你搓扁揉圓，怎麼能反抗呢？」

她胸口劇烈起伏，幾乎快要說不出話。

「走吧，都走吧！」駱錦頹然地癱坐在椅子上，她頭髮凌亂，妝容褪去，雙眼發紅，不復過去那優雅的姿態，只是喃喃地說，「……我只要有錢，有我的公司，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