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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小萍……她……」

蕭穗子說道：「是跟喝麵茶一樣嗎？」

劉峰遲疑片刻，點頭說道：「知道。」

林躍說道：「你是上海人，本幫菜比較清淡，還以為你吃不慣這個呢。」

「為什麼？」問話的是蕭穗子，劉峰來北京前去找過她，說他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就是找到何小萍，然後守株待兔，一定要把林躍等回來，不然他這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而期待嘛，是因為她、何小萍、林躍三個人有許多快樂的回憶。

「不用擔心，我沒事。」

那天他是喝了酒的，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要求林丁丁跟那位華僑分手，林丁丁怎麼說的，很感激他的照顧，可是感激跟喜歡是不同的，而就算是自己喜歡的人，還得看看那個人能不能給她想要的生活，所以她是不會選擇他的，無論如何都不會……

蕭穗子特別能夠理解何小萍的想法，她何嘗沒有恨過劉峰，但是想到陳燦……如果她恨劉峰，意味著她也要恨林躍，可她真能恨的起來嗎？說到底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林躍說道：「對，炒肝呢，製作過程需要勾芡，這樣做出來的湯汁https://www.hetubook.com.com會比較粘稠，鎖住熱量的同時更能保持它的風味，如果用勺子不斷地擓，湯汁就澥了，味道會變。」

兩個人做了那麼多，想了那麼多，但是付出和回報完全不成正比，倒是郝淑雯，這個曾經一聽「林躍」這兩個字就炸刺的大姐頭，因為突如其來的疾病，成了林躍最親密和在意女人。

這話把蕭穗子說懵了，看看碗里的食物，很奇怪他為什麼這樣講，要知道勺子可是服務員給放在碗里的。

看著快步前行的兩個人，蕭穗子感慨萬千：「什麼都不用想的人……真好。」

林躍說道：「如果你不用勺子會更好。」

何小萍不一樣，是，劉峰幫了她不少，可是跟林躍對她的幫助比較，差了太多太多，早在林丁丁用美人計離間林躍和劉峰時，何小萍就勸劉峰好好想想，誰才是不求回報地對他好的那個人，可惜劉峰讓她失望了。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這已經不是會做飯更會吃飯的範疇了，而是升華到民生風俗、飲食文化這個層次。

他為林丁丁做了那麼多，www.hetubook.com.com結果不敵現實。蕭穗子給他寫過一封信，能夠從文字里讀出她到對陳燦和對林躍的感情糾結。

「那走吧，先去吃飯。」

「我是知道她家住哪兒，但是已經半年多沒去找她。」

林躍要了四碗炒肝，兩屜豬肉大蔥包子，一碟酸辣黃瓜，一碟花生米，還有一瓶北冰洋汽水，那是給郝淑雯的。

劉峰知道她在羡慕誰，其實他也挺感慨的，如果蕭穗子喜歡林躍是因為日久生情，郝淑雯喜歡林躍是因為精神障礙，何小萍喜歡林躍是因為關懷照顧，那麼林丁丁呢，時至今日他都無法釋然戰爭結束後去文工團探望時，她對他說的那些話。

「炒肝呢，要這樣喝。」

「你這是怎麼了？有話直說。」

臨近中午，過來這裏吃飯的客人絡繹不絕，瞧穿衣打扮和說話口音，本地人居多。

她把碗放下，皺著眉頭沉吟片刻，盯著他的眼睛問了一個問題：「我記得……你不是滇南人嗎？怎麼對北京的飲食文化這麼了解？」

四人來到位於沙子口斜街的緣趙記。

一起嘗他新做的腌菜被辣哭；一起推著板車去市場買菜hetubook.com.com，險些誤了飯點，被司務長罵得狗血淋頭；林躍給她講解文言文，何小萍在旁邊打瞌睡，最後整個人翻進泳池；還有出板報的時候，明明什麼都不懂還非要出謀劃策……類似的情況還有很多，總之只有在他們兩個面前，何小萍才會流露出一個年輕女孩兒該有的活潑。

他把碗端起來，手拖著底部，放到唇邊嗦了一口。

候有片刻，服務員端著托盤過來，先把做好的炒肝拿給幾人，包子還在灶上大火猛蒸，得再等幾分鐘。

蕭穗子沒有想到會是這種情況，而劉峰始終沒有在信里提及在北京的遭遇，現在看來這兩年他過的並不好。

蕭穗子最害怕，也是最期待的一個名字。

何小萍。

來北京有一個星期了，蕭穗子還是第一次吃炒肝，這裏畢竟是首都，改革開放后，各地美食爭相落戶，不說兩廣特產，江淮風味，單單周邊地區的美食，什麼北京烤鴨、保定驢肉，天津大麻花，德州扒雞，唐山蝦醬，文安熬魚，香河肉餅……變著樣的吃，一個月都不帶重複的。

林躍看他有些言不由衷：「怎麼了？」

無法單純地恨林躍，也就不能否定hetubook.com.com劉峰。

劉峰重重地嘆了口氣：「何小萍認為都是因為我林躍才失蹤的，她說她這輩子都不會原諒我，也不想再看到我，更不會接受我的好意，並警告我離她遠一點，打那以後每次過去只確認一下八頓是不是還在，然後便離開。」

正是這場談話讓他徹底清醒了，也是這場談話令他無地自容，堅定了來北京守候的想法。

害怕是因為他和林躍的二人世界很可能因為這個名字被打破——現在的郝淑雯，在她心裏連電燈泡都算不上。

他聽得出蕭穗子的畫外音：「都習慣了。」

這種情況下，林躍不計前嫌救了劉峰的連隊，然而代價是他的命。得知該消息后，何小萍還能用劉峰待人的好來說服自己寬恕嗎？所有的「一笑泯恩仇」都是因為在意的程度不夠。

郝淑雯打斷三個人的對話，拉著林躍的手說道：「我餓了。」

她記得林躍帶她喝麵茶時，講過食用要領，後來吃炸醬麵，又跟她說了一段關於炸醬的心得，他說炸醬麵的醬講究小碗干炸，就是醬炸好後放置三天，不能坨，不能幹，上面要飄著一層浮油。而北城的醬和南城的醬也不一樣，南城人喜歡用六www.hetubook.com.com必居的，實惠，北城人喜歡用天源的，地道……

為了保住她的清白，他把罪名都攬到自己頭上，因此被下放伐木連，本以為她會被這件事打動，但是實際情況是並沒有，林丁丁不僅拒絕了他，還告訴他之前回家探親認識了一位余姓華僑，她很快就要出國了。

「劉峰……」

要說為什麼有這樣的認識，很簡單，因為掌勺的廚師面前放著一口大盆，裏面不僅有切成小塊的豬肝，還有一段段的小腸，這對於萬事追求精緻的上海人而言，有些不講究，得虧林躍在炊事班當班長的那幾年，變著花樣地給他們做一些市面上少見的飯菜，什麼烤鴨腸，鹵鴨脖，泡椒雞爪，羊雜湯，醬豬蹄……總之經過近十年的洗禮，對於那些看起來不怎麼好看的食材，吃喝的時候並不排斥。

……

「這湯……好稠啊。」蕭穗子拿勺子擓了擓碗里咸香四溢的湯汁，撈起一塊豬肝放進嘴裏，咀嚼幾一陣后眼睛亮起：「唔，不錯，好吃。」

十五分鐘后。

蕭穗子說道：「口味再清淡的上海人，在四川呆了整整十年，也早該適應重油重辣的飯菜了，別說，這炒肝看著不怎麼好看，吃起來味道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