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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我哪兒知道，反正差人過來送信，叫你去辦公室一趟。」

這事兒當然不能承認，打死也不能承認。

這時有人拍了李金澤的肩膀一下。

抽誰的筋？

林躍沒有搭理身後二人，上了火車，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李金澤提著一個黑色帆布包，跟著進站的人流走入火車站。

何瘸子聽到這個名字，嘴角抽了抽，他不知道林躍為什麼隱瞞自己的名字，不過可以肯定的是，這麼做一定有其道理。

金廠長不知道少年舊事重提的目的是什麼，他之前就這個問題請求幫助，卻並沒有妥善解決，而是得了個劍走偏鋒的法子，怎麼今天少年又往回翻了一頁？

「他叫李金澤，我的……一個朋友。」

一刀。

四刀。

「不用你扶，我能走。」

他回頭一看，是林躍來了。

李金澤左手叼著煙捲，右手拿著一把剝皮刀，看也不看前面的死豬，憑經驗一刀下去把豬皮和豬肉從中間分開。

「哎，哎，來了。」

「沒買到坐票唄，得提前好幾天預訂。」作為給自己開路的報答，何瘸子非常好心地回答了他的問題。

兩刀。

林躍看看李金澤，再看看金廠長，不緊不慢說出一番話來。

「來，我給你介紹一下，何瘸……無憂。」

金廠長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轉頭望向林躍，頓時換了一副阿諛表情，變臉之快令李金澤和-圖-書無所適從。

他左瞅瞅，右看看，臉上寫滿「新鮮」。

他這才醒悟過來，換上媳婦新做的布鞋，朝廠長辦公室所在的院子跑去。

「陳江河！」

「看到什麼了？笑成這個樣子。」

林躍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神色平靜地看著李金澤。

「據我掌握的情報，國營養殖場今年的生豬數量比去年多，但是飼料嚴重不足，從而導致生豬體重增長緩慢，達到出欄標準的數量比去年同期有所下降，而外省飼料供應商的報價又高，再去除運費，損耗和人工方面的支出，這買賣不合算。如果我們能幫國營養殖場解決飼料的問題，達到出欄標準的生豬數量多了，多出的一部分你覺得他們會優先供應給誰？」

考慮到和何瘸子腿腳不方便，李金澤想去攙扶，沒想到被他一把推開。

老闆娘剜了他一眼，把用來保溫的被子蓋住熱騰騰的粽子，瞄了一眼西方，盤算著下個班次的火車還有多久到站。

發往省城的火車已經開始上人，列車員站在門口維持秩序，不斷地喊著「不要擠，不要擠，留意腳下。」

TNND居然把謝縣長算計了。

李金澤這才發現他身後站著一個人，手裡拄著一根拐棍，面相怎麼說呢，五官不正是一定的。

金廠長點點頭，深以為是。

「哦。」李金澤看看過道里那些一看就站了很和圖書久，臉上帶著麻木與疲憊的旅客，非常慶幸自己是跟著林躍坐火車，不然他的第一次火車之旅，肯定是要站到目的地的。

「如果上次就把這個問題解決了，你哪裡有好借口申請貸款呢？」

「不會的，因為國營養殖場爆出困難在後面，你幫忙解決問題也在後面，謝縣長就算識破裏面的貓膩，也沒理由跟你發火。」林躍輕輕拍打著沙發扶手：「何況謝縣長也不是那種小肚雞腸的人，你頭腦越精明，他才越放心批給你貸款，扶持肉製品廠發展。做生意講信用，但是誠信並不等同於老實巴交，這一點不用我多解釋吧。」

金廠長說道：「如果被謝縣長知道，他會不高興的。」

「你就穿著這個過去？」

一聽外面的人說廠長找他，唬的李金澤趕緊把沒抽完的香煙丟進垃圾桶里，不斷地揮舞帶著手套的雙手，想要把房間里的煙味驅散。

當下的火車還是那種運行速度很慢的綠皮車，很多人擠在一個車廂里，坐票成了稀罕物，無座才是常態，有時候一屁股坐下去，搞不好會聽到一聲大叫——「你踩我手了」，低頭一瞧，便會發現有人把三聯座下面的空間當成了硬卧。

……

李金澤剛要走過去坐下，金廠長的鼻翼動了動，陰著臉說道：「李金澤，你又在屠宰車間抽煙了？」

何瘸子沖李金澤點點頭www•heｔubｏok.ｃom•ｃｏｍ。

又是他，前幾天來賣野豬，給了他第二個建議，那就是去找縣長哭窮，申請貸款來擴大生產線，說只有做出規模，在終端市場和上游材料市場佔據更多份額，才能更有效地降低成本，提升競爭力，並最終擠垮市裡的肉聯廠。

第二天一大早。

作為一名佛堂鎮雙烏肉製品廠的員工，他由衷地為自己的工作單位高興。

李金澤指了指貨櫃下面的橫幅。

「吃過了。」

釜底抽筋？

每一次揮擊，架子上的死豬就晃一晃。

「你說國營養殖場有困難？什麼困難？」

李金澤往旁邊挪了挪，繼續看著橫幅傻笑。

李金澤眼睛一亮，知道廠長喊他過來不是問罪，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屠宰車間是不允許吸煙的，萬一被領導抓到，三天工資就沒了。

他偶爾會眯著眼吸兩口，任由煙灰掉落在鮮血淋漓的地上。

圍著白圍裙，戴著白頭套的老闆娘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買不買？不買別擋著我做生意。」

不會是……他在屠宰車間偷偷吸煙的事被廠長知道了吧？

李金澤多少有點嫌棄瘸子，無憂？就這健康情況，怎麼也不像衣食無憂的樣子。

忒雞賊了！

他在一個賣茶葉蛋和粽子的攤位旁邊站住，看著貨櫃下面懸挂的「代銷雙烏牌火腿」和「金華火腿甲天下，雙烏火腿甲金華」廣告詞的橫幅嘿和-圖-書嘿傻笑。

林躍說道：「今天我就是來幫你解決這個問題的。」

嘿，他還挺狂。

「那行，上車吧。」

何瘸子被過道里的人擠得東倒西歪，李金澤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把人護送到林躍身邊坐下，氣喘吁吁地道：「他們怎麼都站著？」

李金澤把帶血的剝皮刀往案板一放，摘掉手套就往外跑。

「沒，沒有，我是在院子里抽的。」

三刀。

「嘿，嘿嘿……」

「去釜底抽薪。」

「什麼？」金廠長難以理解。

經老叔提醒，他才發現皮圍裙沒解，趕緊摘下來遞過去：「廠長找我啥事兒？」

金廠長能不客氣嗎？這個陳江河別看年紀小，腦子比絕大多數人都活，說是肉製品廠的財神爺並不為過，正是因為聽從了他的建議，改變原來的思路和經營方針，佛堂鎮肉製品廠才能越做越好，前後不到一年時間，雙烏的牌子在附近幾個縣域越來越響，產品供不應求，尤其是節假日的時候，來拉貨的車能從庫房排到院子外面。

「對啊，還是你讓我借題發揮，用這個情況去謝縣長那兒哭窮的呢？」

「李金澤來了，現在你能說明來意了吧？」

林躍頓時瞭然，三十年後洋河、古井貢、瀘州老窖這些酒廠把廣告做到車站候車室的大屏幕，以及縣市乃至村鎮小店的招牌上，人們已經見怪不怪，但是放在83年的今天，央視廣告都還和*圖*書沒火呢，像李金澤這種土老帽，看到宣傳自家工廠產品的廣告，當然會興奮不已。

金廠長一拍大腿，懂了。

按照他說的，事情辦成了，經謝縣長批示，銀行答應授予他們一筆十幾萬塊的低息貸款。

作為一名屠宰工人，這三十多年來去過最遠的地方就是縣城，火車不是第一次見，但是第一次坐。

「對了，陳江河，你還沒說帶我去杭州幹什麼呢。」

「李金澤，你幹什麼呢？廠長找你。」

「說吧，該怎麼干？」

「傻子。」

李金澤看看坐在石几周圍打撲克的幾個新招的菜鳥，表情有些陰沉，在心裏猜測是誰跟他玩兒陰的，居然背後打小報告。

啪～

「早飯吃了嗎？」林躍又問。

可能是做了虧心事的關係，跟以前來見廠長不同，他刻意壓低嗓門，又敲了敲門，換來一聲「進」后，才帶著幾分小心走進廠長辦公室。

李金澤很無語。

林躍沖他揮揮手。

「廠長，廠長……」

這傢伙……

「看在陳江河的面子上，今天我不跟你計較，下次再被我發現，看我怎麼收拾你。」

「愣著幹什麼，快去啊。」老叔又提醒一句。

「李金澤，廠長找你。」

房間里的陳設還是老樣子，不過會客用的沙發上坐著一個人。

林躍說道：「你之前不是說生豬供應緊張，因為歷史遺留問題，縣裡的國營養殖場要優先供應市肉聯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