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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金澤抽出一支煙遞過去。

諸暨縣郊。

李金澤不說話了。

「好的。」小孫轉身要走。

「我說的還不夠清楚嗎？這是國營廠，國營廠你知道不？不接待個體戶。」

「哎。」林躍拉開公文包拉鏈，從裏面點出2760塊錢放到桌子上：「2760，鄭廠長，你點點啊。」

別說80年代，就是2000年以後，這種場面也能把大多數人唬住。

「原來你早有計劃。」

等了一會兒，電話鈴聲響起。

而林躍，不知道從哪兒搞了兩撇小鬍子貼在上唇周遭，看起來有那麼點成年人的意思了。

李金澤擺擺手：「我還約了別人，你讓人把貨送到火車站的貨場，我們的理貨員自會做好接應工作。」

「這可怎麼辦啊？」

李金澤沖他點點頭，伸出右手握了握。

……

「不用了。」

「慢走。」

「哈，哈哈，哈哈哈，我們居然把一家國營廠的廠長給騙了。」李金澤比娶媳婦兒還興奮：「你是不知道，我當時嚇得手心都冒汗了，要不是你一直在旁邊接話，早就穿幫了。」

往後幾年，社會上的倒爺利用「走後門、批條子」拿到計劃內商品，利用其和計劃外商品的利差賺取財富，電視劇里也有側面描寫，大約是1992吧，陳大光不賣豬皮手套后掛上的那位劉處長，就是依靠這種方式發財的那批人里的一和-圖-書員。

「行不行啊？如果被人看穿，會不會被打？」

「不是。」

「同志你好，我們是來進襪子的。」何瘸子一臉客氣地道。

看得出來，這不是他們的第一次努力，早在何瘸子去交涉前就被拒絕過。

李金澤擺擺手，淡淡地道：「不用了，我們接下來還要去見幾個供應商。」

李金澤思考一陣，抬頭說道：「那就按照小李說的，先來2000雙吧。」

李金澤面露不解，不是接貨？那是去幹什麼？

業務員小孫敲敲辦公室的門走進房間：「廠長，1000雙男襪，1000雙女襪子已經打包好，現在發貨嗎？還是再等等？」

「請進。」

「接貨？」

「同志，你看我一殘疾人，趕了兩百多公里，大老遠的跑來這裏，就為進點襪子，你跟領導說說，通融一下行嗎？」

襪子王？

林躍屈起手指，敲敲廠長辦公室的門。

想起剛才的情景，他現在還后怕呢，不過對於少年之膽大，那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所以電視劇里才有駱玉珠的媽媽是浦溪襪子廠的職工，她靠著襪子廠生產的襪子成了義烏遠近聞名的「襪子王」的設定，不過即便有這樣的淵源，她都要巴結襪子廠員工才能進到貨，而新款襪子就是內部員工也買不到，得是大客戶或者廠長的親戚才行。

「行，行。ｈetuｂooｋ.ｃoｍ•coｍ」鄭廠長微笑說道：「我這就讓人去備貨，你們等著啊。」

浦陽江畔，浦溪襪子廠。

「坐，坐，我去泡茶。」

林躍說道：「記住，少說話，拿出上位者的樣子來，我為什麼讓你幫忙？想想你在面對那些待宰生豬時的氣勢。」

「……」

鄭廠長把人送到門外。

是的，林躍並沒有感到意外。

「瘸子呢？」這時李金澤才想起他的好搭檔。

聽到裏面的應答，他推開房門走進辦公室。

鄭廠長用雙手握手，李金澤用單手握手，由此可見地位差距。

何瘸子碰了一個硬釘子，一瘸一拐地走到站在樹蔭下的林躍和李金澤面前，攤攤手，意思是沒辦成。

「向主任，你看……這就是咱們廠出產的新款襪子。」

這時一個穿著工裝的男子由走廊拐角走出，多看了兩人幾眼，李金澤想起林躍的話拿眼一瞪，那人趕緊低下頭走了。

從明天開始她就不是了。

差不多同一時間，浦溪襪子廠辦公室。

「我有辦法。」

說要來襪子廠進貨的是他，現在兩個人都被攔在外面，他為什麼一臉平靜，似乎猜到了結局一般。

「你找誰？」裏面伸出一個腦袋。

說完這句話想了想，他拿起放在右手邊的電話，撥通總台號碼：「喂，總台嗎？幫我接金華市工商局。」

現在是80年代初，賣襪子和圖書的利潤比賣鞋都大，像這種情況，只要腦子不缺根筋，閉著眼睛買都能掙到錢，你不是國營單位，不是關係戶，那能給你一般人掙這個錢？

這貨捂著右肋，一臉哀怨看著他。

……

何瘸子接了，拿出火柴先給李金澤點著，然後是自己，可能是動作慢了，最後丟火柴梗的時候燙到手指，本就歪斜的嘴巴更難看了。

咦。

「發貨。」

咚咚咚～

「哦，哦，哦，是你們啊。」鄭廠長站起來，走到李金澤面前伸出雙手。

「去去去，我們廠不接待個體戶。」

「我讓他去辦另一件事了。」

倆人面對面吸了兩口，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扭頭看向沒有發表意見的林躍。

「你只要不亂說話就不會被人看穿。」

既然駱玉珠敢威脅自己，那就別怪他十倍奉還，斷了她的財路了。

鄭廠長又把人攔住：「你等等。」

「你們是……」

何瘸子一瘸一拐地走到傳達室的窗戶前面。

「我們廠沒有這個制度，你回去吧。」

一聽這話，李金澤來了精神，趕緊叭叭地把煙抽完，往地上一丟，跟在他的身後離開廠區。

第二天，還是浦溪襪子廠。

還真管用。

80年代中後期到90年代，像什麼瀝青、螺紋鋼、化肥、彩電……只要疏通關係，打點好各路神仙，搞出來一倒手就能大賺一筆。

「同志……」

「行了，回吧，鄭https://m.hetubook.com.com廠長。」林躍揮手回應。

「好，好。」鄭廠長把辦公桌的抽屜打開，取出放在裏面的樣品。

十分鐘后，林躍和李金澤從小汽車上下來。

「賣可憐也不行？」李金澤說道：「你可是殘疾人，國營廠里都是什麼人吶，一點同情心都沒有，簡直跟市裡的肉聯廠一個德行。」

鄭廠長坐在辦公桌後面，手還按在電話上，看來是剛剛結束通話。

「品質還行，不如……先進2000雙賣一賣？跟慈溪長盛的襪子比比看誰賣的好，然後再大量進貨。」

鄭廠長有些不好意思：「這……我們還沒交貨……」

「你有辦法？」何瘸子和李金澤聞言一愣。

啪～

窗戶拉上，那個圓滾滾的腦袋也縮了回去。

「來之前我們做過調查，浦溪的信用沒問題，而且我們以後就是長期合作夥伴了，我不認為鄭廠長會幹丟了西瓜撿芝麻的事。」李金澤拍拍膝蓋站起來：「行了，就這樣吧，走了。」

李金澤看看自己這身行頭，的確良的白襯衫扎到黑色休閑褲里，黑皮鞋，再配上一條鱷魚皮帶，掛在褲耳的鑰匙扣和數把高質量鑰匙，妥妥一副大廠領導風範。

「廢話怎麼那麼多。」

他又對林躍使個眼色：「小李……」

林躍瞥了他一眼，沒有說什麼。

李金澤把襪子接在手中，使勁抻了抻，又看看上面的花色，而後遞給林躍。

雖然一個襪和圖書子廠廠長，一個採購部主任，不是一個系統里的領導，但是論起職務含金量，明顯是後者更高，畢竟襪子廠是縣級單位，也不是什麼大企業，而金華市第壹百貨就不一樣了，每天多少人去買東西，採購部又是實權部門，可以決定誰的商品能夠進入商場銷售，誰的商品不能進入商場銷售，而且關係在市裡，更容易調去機關單位工作。

鄭廠長拿起話筒放到耳邊：「沒錯，是我，我是諸暨縣浦溪襪子廠的廠長鄭潛。」

林躍在一邊客氣地解釋：「鄭廠長，你也知道，我們第壹百貨是去年才成立的國營單位，主體大樓今年才施工完畢，現在正是與供應商訂立合作意向的緊要關頭，人手嚴重不足，要不然向主任也不會親自過來這邊做調研，見完您后，還有專門生產床上用品的富通李廠長，登峰文具廠的黃廠長，江鑫玻璃製品廠的徐廠長要見，所以寒暄就不必了，咱們直奔主題吧。」

「明天再說。」林躍說道：「走吧，先找個地方吃東西。」

「你在外面跑的多，覺得怎麼樣？」

林躍腳步一頓，手肘向後屈，給了李金澤一下。

鄭廠長目送二人坐進一輛紅旗牌小汽車駛離廠區，直至看不到了才返回辦公室。

「疼。」

「鄭廠長，您好，我們是金華來的，之前打過電話，第壹百貨，這位是我們採購部主任，向年。」林躍滿面堆笑說道。

咚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