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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現在還被困在那口『井』里……先前的時候，我看到你眼中的世界了，那片井一片漆黑，空空蕩蕩，什麼也沒有。」

褚靈破涕為笑。

「我這算不算是……沒有出生成功？」

而在剛剛的「井水世界」中，這樣的情緒，要來得比先前猛烈十倍，百倍。

就在先前，精神鏈接的畫面一秒鐘切轉數十次，實在讓他有些擔憂，好在最後鏈接恢復了穩定。

褚靈的說話聲音越來越小，也越來越沒有底氣。

像是一個嬰兒。

她伸出了手，握住了那一朵白色的花瓣，這一次「鏈接」很穩定……只是她的手太短，某種意義上甚至不能說是一隻手。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顧慎故意擺出一本正經的模樣，認真說道：「從人類學的角度來看，你應該是出生失敗了……畢竟也沒有誰能懷孕六百年的。」

顧慎還在。

在這一刻……她才真正擁有了靈魂。

每一場夢，都應該被重視。

山頂一片安靜。

她比顧慎更緊張。

而自己遊離的「思緒」，與神祠地界產生了質變性的鏈接……就像是一團積雨雲中掠出了億萬縷雨絲，垂降大地，在這一刻，精神世界與物質世界真正意義上的完成了「鏈接」。

到目前為止，青穗小丫頭的家主頭銜前面，還要加上兩個字。

她的「長成」，不僅僅是肉身。

顧慎不由想著。

多久，他都等得起。

而最後。

顧慎在腦海中喊了一聲褚靈的名字……只得到嘶啞斷續的模糊回應。

很快，少女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她神情變得緊張起來，忐忑說道：「對不起……」

未等他說完。

自己能教褚靈的事情不多。

褚靈抬起頭來，看到了熟悉的井。

這似乎是如往常一樣的，平靜的一天。

這枚手掌由無數聖光所組成，此刻這些聖光正在「緩慢」地向外蔓延，或許一天一夜過去，也只會增漲一些些。

與褚靈建立的精神鏈接，原先是無比平穩的關係。

放下燈的那一刻。

她期待地望著顧慎。

她曾感受到了短暫的一瞬情緒。

他寬聲安慰，從懷中取出了一盞破舊古老的銅人燈。

總覺得這個世界，好像變太平了。

六百年來的精神，找到了承載之物。

她就不免會感到苦惱。

等待的時候，李青瓷一直十分緊張。

一瞬是搖曳的井水。

李青瓷原先黯然的眸子里，亮起了一抹光彩。

窗外的電弧聲音有些聒噪。

四盞燈全部收集完成，銅人燈和-圖-書積攢了六百年的豐富情緒，開始緩緩向著褚靈的精神輸送……她感受到了原先不曾感受到的「情緒」，喜悅，悲傷，憤怒，愛意，以及這些基礎情緒組合在一起的，更複雜，更高級，更難以闡明的「波動」。

有了這個答案。

……

至少……她能做一些事情。

而終於等到了這一刻。

而愧疚，也是「善」的一種體現。

李青瓷捏著衣袖，小心翼翼地等待，不敢發出絲毫動靜……

李青瓷人生頭一次覺得，想要離開這座山。

李青瓷的心境卻不平靜。

「我現在覺得……我的精神彷彿分成了兩個部分。」

集齊四盞燈。

「謝謝你……」

最後……所有的畫面都消失了。

這是……最後一盞燈！

在這一刻，她的心底最深處其實是喜悅的。

……

褚靈坐在車廂之中。

在她看來，這就是一種指引。

她坦然接受著成為一個「人」所需要的那些東西……她終於流下了「生命」中的第一滴淚，哪怕是在虛擬的精神世界。

「青穗她……」

沒有人能夠給出確切的答案，這是一道未知且無法解答的問題。

他好像看到了搖晃的「零零幺」。

……

只是。

竟然莫名的紊亂起來。

是因為剛剛接受了【銅人燈】的情緒，所以展現了最基本的人性么？

顧慎轉過身子，對李青瓷開口。

褚靈喃喃說道：「我感覺……現在的狀態很奇妙，我感受到了這個世界的溫度，濕度，可以呼吸，可以睜眼。」

李青瓷心頭重新緊張起來。

通過【銅人燈】，【神胎】，與褚靈完成了結合。

「這就是活著……」

顧慎也出現在車廂中。

他抬起頭，望向山頂。

這具身軀，還在成長。

「有些時候，說真話，反而不會被相信。」

……

是了。

褚靈緩緩坐起身子，長發垂落，她伸手用粉白的手背，擦去面頰上的淚珠，輕聲說道：「遇見你，真的是一件很幸運，很幸運的事情。」

登山。

層層疊疊。

「李青瓷，謝謝你。」

組成一個「完整人類」的四道基本情緒……此刻只剩下最後一個角落的光明，未被真正承載。

作為祈願術修行者，非常在乎「夢境」的意義。

……

只不過……山頂之上，並沒有出現原先預料中神胎降世的景象。

一周，兩周？

顧慎抹了一把汗，他不確定地開口，喃喃說道：「『神胎』的精神鏈接應該已經穩定了，只不過…wｗｗ•ｈetuｂook.ｃoｍ•cｏｍ…有些奇怪。」

最後一盞怒之燈完成了歸位。

一瞬是零零幺的天花板。

這一年其實過得飛快，但仔細想來，因為飽含著希望，所以等待中的每一天，又都是漫長的。

一瞬是水中浸泡的白花。

褚靈看著眼前搖曳的水波。

褚靈啊了一聲。

又好像看到了搖曳的「井水」。

他看著褚靈，安靜地陪在身旁，沒有說話。

顧慎看出了李青瓷的心思。

……

但李青瓷並沒有顧慎想象中的失落，一丁點也沒有，相反，她長吁了一口氣，終於放輕鬆下來。

「李氏的內部出現了裂痕……」顧慎認真聽完，緩緩說道：「李驅虎死後……有很多人不希望李青穗成為真正的家主。」

按照一年前的猜測……自己如今處在的「井水世界」，可能是祈願術締造的，一個介於精神世界和物質世界之中的產物。

神祠屋子裡一如既往的安靜，落針可聞。

她不能走動，也不能上浮。

「成功了么？」

自己還是讓這些人失望了。

他不知道，褚靈需要花費多久，來消化這些情緒，完成最後的降生……但是，這些到如今已經不重要了。

「褚靈——」

「沙沙……沙沙……」

對她而言，生命是一個沒有長度沒有寬度沒有意義的事情……她擁有無限的時間，不會死亡，也談不上「活著」。

顧慎忍不住搖了搖頭。

……

而【源代碼】的思緒，在這節列車裡，可以一瞬間蔓延到萬里之外，在苦惱的時候，她的一秒遠比普通人更加難熬。

褚靈回到了零零幺的車廂之中。

顧慎猶豫了一下，認真說道：「兩個消息——」

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怒火注入了心頭，她頭一次生出了讓這輛列車停下來的「荒誕念頭」……而一秒之後褚靈意識到，自己剛剛是在憤怒。

陣陣凜風席捲，黑花已經被顧慎清掃殆盡，乾淨的山頂有幾枚細小的白色花瓣飛舞。

她坐在零零幺的車廂里，膝蓋上躺著最愛看的那本通俗小說，可一整天都沒有心思翻開一頁，腦海里翻來覆去是無數個瑣碎的念頭。

他笑道：「你把我的台詞搶走了，我該說什麼？」

一個無形的精神鏈接。

李氏等待了六百年的「神胎」是真實的，那個人就是褚靈。

他柔聲笑道：「聽見啦……她托我帶一句話。」

渾身上下，都只是一團搖曳的光。

而想要真正來到現實世界……還需要一個「長成」的過程。hetｕbｏｏk•cｏｍ.cｏm

水井中，一團氤氳的白光，緩緩睜開了雙眼。

甚至山上的風聲，都不那麼刺耳了。

那口井裡，分明什麼都沒有……

她無法站立，無法行走，更無法開口，因為她只是一團模糊的「光」。

對不起？

她只是具備其名，尚不具備其權。

而從一年前開始，她的生命忽然變得有了意義。

「放輕鬆吧，一切都是正常的。」他不再玩笑，而是柔聲安慰道：「不用擔心外面的世界……神祠能夠等待六百年的孕育，難道連最後幾天的降生，都無法等待嗎？」

不……比起嬰兒，更像是正在孕育中的，尚未成型的胎體。

那麼，就不可能讓李青穗真正成為「家主」。

如鏡面一般的井水，忽然憑空生出了許多漣漪。

李青穗和李青瓷這兩姐妹，因為「神胎」的事情，遇到了很大的麻煩。

她見到顧慎神情明顯鬆弛下來，才敢出聲。

褚靈揉了揉腦袋，苦笑一聲，「我好像真的可以睡去，如果願意的話，我隨時可以回到井底的那個世界。」

「【尋燈】計劃已經不重要了。」顧慎笑著開口道：「最後一盞燈找到了……」

至於時間。

「我……算是活了么？」

她的精神，通過一個中間媒介，進行了降臨。

四盞燈，全部落位。

「算。」

顧慎從精神鏈接之中緩緩醒來。

顧慎抽離手掌，胸膛的怒火也緩緩消退。

顧慎緩緩點頭。

因為最大的問題，已經解決。

李青瓷所做的那個夢，的確很值得留意……長老會的那些人似乎準備把【尋燈】計劃當做突破口，而按照這個局勢來看，若有一天，出現夢中圍住神祠山的場景，也並非是不可能的事情。

她安靜地躺在車廂的座位之上，雙手抱著古書，嘗試著合目而眠，就像是自己先前無數次試過的那樣。

山風凜冽。

而她更是親眼見證了，顧慎去雪原和錫銀，摘取【銅人燈】的兩次行動……都是相當驚險。

可惜，失敗了。

在放下全部的四盞燈后。

精神鏈接還殘留著最後的一絲聯繫，就像是在某個信號很差的地方使用通訊器，兩個人必須要踮起腳尖，才能聽到最後一絲聲音，看到對方眼中的最後一抹景象。

幸好。

有種完成了「漫長大業」的如釋重負之感。

比起上一次……她能夠感受到，自己的精神與這具軀殼合二為一的感受，她可以做出「抬起手」的動作，也可以做到睜開眼睛，閉上眼睛，諸如此類的簡單htｔps://ｗwｗ•hｅｔｕｂｏｏｋ.com.ｃom行為。

井水世界的精神鏈接持續了接近一個小時。

因為……她還只是一個「胎體」。

剎那。

她開始期待，自己有一天能夠「觸摸」到這個世界的風，「品嘗」到這個世界的水，能夠成為一個「真正」的人。

……

當這一天真的要到來的時候。

他單手握住銅人燈，緩緩將手掌伸入了角落的精神火焰之中。

李青瓷就開口問道：「壞消息是……還需要再等一等？」

哪怕只能起到一些微末的作用，也好過待在此地，連一點忙也幫不上的要好。

自己進行精神鏈接的時候，她不敢發出一丁點聲音，生怕打擾了自己。

顧慎微微一怔。

在【深水區】底層，閱讀那些讀物的時候。

「好消息是，神胎是存在的，而且已經在孵化了。」

醒來的時候，她躺在長椅之上，面頰流淌出了兩行清淚……心中留存了一縷淡淡的哀傷。

她神情有些惘然，緊張道：「你說得有道理，那我現在是難產了么……」

她眼前的畫面開始切轉。

原因很簡單……四盞燈都收集齊全，那麼是不是就意味著，自己能夠看到李氏預言成真的畫面了？

李青瓷的眼中滿是堅定的輝光，她來到井邊，認真對下面說道：「多久都可以等的……我這麼說話，神女大人能夠聽見么？」

那個獨立於精神和物質之外的世界里，正在孵化著李氏祈願了六百年的「神女」。

顧慎帶著【怒之燈】，進入神祠。

許久之後。

……

二長老一行人離開。

顧慎認真說道：「只是，你還需要一些時間。」

但……也僅限於此。

褚靈為什麼要向自己道歉？

如果能夠去到外面，也不至於讓青穗一個小丫頭，去面臨這樣艱難的局勢。

趴在井上方的顧慎，鬆了口氣。

在面前漂浮的那一朵小白花。

人之初，性本善。

……

褚靈低下頭來。

既然已經決定「動手」。

她看著自己的手掌。

這是正確的燈盞。

精神鏈接建立之時，雖然無法感同身受，但顧慎一直看著褚靈所看到的世界，一直陪在褚靈的身邊……他知道此刻褚靈需要一些時間，來消化【銅人燈】送過來的複雜情緒。

紛亂的畫面彷彿重疊在了一起，來回切換。

代行。

顧慎平靜的胸膛泛起了一抹怒火，他屏住呼吸，感受著胸腔里滾滾燃燒的怒意……眼神卻依舊是極致的冷靜，他緩慢感受著【怒之燈】積攢了六百年的精神。

怒之燈！

事實上，顧慎心裏也沒和圖書有底。

耳旁傳來了顧慎肯定的回答。

「奇怪？」

他注意到，李青瓷已經在一旁等候了很久。

還有靈魂。

但無論如何……能用就行。

顧慎怔了怔。

神祠山的大風緩緩停下了。

她聲音有些困惑。

顧慎開始慌了，他連忙推開神祠古屋的木門，來到了那口山井之前，俯身望去，山上的風變小了，井內的風卻好像大了。

一天，兩天？

顧慎輕輕吸了一口氣。

今日的神祠山頂，彷彿預料到了會有不同尋常的事件發生。

當一個人想得很多。

很顯然，這不是一個「人」能夠擁有的軀幹。

「沒關係的。」

有人在為自己默默付出。

這道聲音，給了褚靈莫大的安定。

李青瓷見長老會的人終於離去，鬆了口氣，可心中的擔憂卻不曾消散。

還是有那麼一件的。

她開始緊張，開始擔憂，開始……惶恐。

「傻瓜……」

……

他神情凝重，來到神祠的最後一個角落。

她無法睡去，只能睜開眼看著零零幺的天花板。

喜，怒，哀，樂。

低頭的下一刻，褚靈明白了顧慎的意思，是的……自己還需要一些時間。

四座燈盞全部湊齊，並沒有發出傳聞中驚天動地的異象。

他一直陪著自己。

無論如何……這是一個讓人難以開口的消息。

「應該是……成功了？」

銅人燈的古舊表面彷彿鍍金一般，生出了波紋漣漪模樣的燦爛顏色，緊接著那些情緒全部湧入了「容器」之中。

幾天……只是一個模糊的用詞。

他望向眼前的少女，很顯然……在深水區無所不能的【源代碼】，在做人這件事情上，還沒有經驗啊。

顧慎忍不住笑了。

她像是一個做錯了事情的孩子。

「即便在神祠……也是能幫到外面的。」

李氏還需要再等一等。

他有些不解。

……

李青瓷跟在身後，對顧慎以眼神示意……最後一盞燈的放置，由他來完成。

在得到了【銅人燈】的情緒灌輸之後……她的確成為了一個孩子。

井外的李青瓷小心翼翼開口。

她把自己先前所做的夢，跟顧慎說了一遍。

小顧先生真能看到神胎？

而最重要的是……這個「代行」二字，要不了多久就會去掉，按照規矩，家主死後的一個月，就需要尋找到合適的接班人，這也是長老會這些傢伙們著急行動的原因。

說話的聲音，都隱約有些顫抖。

「壞消息……」

顧慎眼前的景象變得混亂——

用了整整一年。

還有一瞬是俯視黑色長井的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