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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奕沉默良久，他同樣一禮。

寧奕瞥了一眼女孩帷帽面紗，平靜說道：「況且徐姑娘如此好看，只論容貌，沒有人會不喜歡。」

徐清焰在感業寺見到了自己，見到了陽光。

江湖上的分別禮。

她眼裡滿是恍惚。

她應該很開心的，她盼著這一天很久了。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問這個問題……跟寧奕走在一起，她總是太在乎對方的想法，不敢開口，生怕一開口，冷了場，就怨自己說錯了話，提到了不應該提的事情。

世間人情總是這樣，分不清楚，解不幹凈，就像是打了一個死結，隨著時間推移，越陷越深，越欠越多。

柳十一指了指那邊的飯桌。

寧奕輕聲道：「願下次再見之時，徐姑娘身體康復，免受病痛。」

這一句話，已是她能夠說出口的極限了。

寧奕想也沒有想，不假思索道：「好看。」

說著說著，那股藏在心底的念頭，便一股腦涌了上來。

更像是不可褻瀆的神靈。

「世間多的是不自在。」寧奕平靜說道：「我的劍夠快，才有自在二字。」

裴煩神情不變，她夾了一筷子醋溜包菜，漫不經心道：「看你這樣子，是拒絕了？」

可是在春風茶舍里，太子的那個問題，總是縈繞在耳畔。

繞湖走了兩圈，倒是出奇的安靜。

回府，關門，貼符籙，一氣呵成。

這是無可置疑的答案。

帷帽女孩仍然保持著笑容，只是再也不說話，皂紗垂落，她的臉上，笑意和_圖_書一點一點斂去，兩行清淚徐徐落下，被風吹乾。

徐清焰繼續笑著問道：「難道一點動心也無？」

寧奕只是輕描淡寫道：「男女之間的喜歡，與另外一人長得什麼樣，並無太大關聯。」

兩人離開茶舍，繞開人流，寧奕為求保險，動用了一張藏匿氣機的符籙，好在一切倒是十分順利，並沒有出什麼岔子。

其實他與李白蛟想的一樣。

兩人一言未發。

丫頭淡淡道：「徐姑娘對你表白了？」

寧奕沉默下來。

渾渾噩噩。

她直視著寧奕，腦海里滿是從紅山回來那一日的畫面……寧奕昏迷，她在院子里等候許久，就要奉令回宮，卻沒有得到寧奕醒來。

有時候，人就是一種很奇怪的感情動物。

……

他盯著自己已經空了的瓷碗，木然道：「我拒絕了。」

她曾經鼓起勇氣，想對寧奕說出那幾個字來。

……

……

「徐姑娘，時候不早了。」

女孩吸了一口氣，搖了搖頭，把這個問題拋在腦後，不再去想。

她沒有摘下帷帽，便是因為怕引起轟動。

徐清焰並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

徐清焰學著寧奕的姿態，揖了一禮。

寧奕乖乖閉上了嘴。

丫頭抬起頭來，溫著茶，熱著飯，她一直在等寧奕回來。

「寧奕先生，覺得我生得好看嗎？」

「徐姑娘救了我一命，我欠了她太多，這是恩情，不是其他的情。」寧奕低垂眼帘，一字一句，緩和*圖*書慢細數，道：「她的神性之苦，我會傾盡全力救治。西境、宮裡，無論哪一方，若是要為難她，我都會出劍相助。可我不願……因為這份恩情，欠的更多。」

寧奕點了點頭。

「殺了個東境死士。」寧奕平靜開口，算是解釋。

走著走著，徐清焰忽然問了這麼一句。

轉身。

寧奕嘆氣道：「我送你回去。」

但開籠之人又如何？他與徐姑娘，始終不是一個世界，昨日不是，今日不是，明日也不會是，這種疏離感，寧奕並不知道從何而來。

如果說，不想離開，不想別離，就意味著喜歡。

柳十一剛剛從頓悟之境中醒來，他愕然看著滿面肅靜之氣的寧奕，發覺後者的身上帶著一股淺淡的殺氣，還有血腥氣息。

她也想知道答案。

寧奕頓了頓，道：「為什麼會問這個？」

可是，她為什麼不開心呢？

有三樣東西是藏不住的，喜歡就是其中的一樣。

八仙桌那邊。

寧奕抬起頭來，看著丫頭，認真說了一大串：「徐姑娘人很好看，什麼都好，但我總覺得差了一些，不是好壞優劣的那種差，而是對與不對的那種差。我覺得這是不對的，無法接受的，錯誤的。我只覺得自己接受了會很不自在，卻沒有想到拒絕了也會很不自在。」

說到這裏，徐清焰頓了頓。

吃到一半。

寧奕有些無奈，怎麼這幾位都喜歡去自在湖？

「說完了嗎？」裴煩看著寧奕。

這句話來得突然和圖書。

天都大月，「女子」身影，「先生」腳步，兩者距離，越拉越遠。

柳十一站起身子，他拍了拍寧奕肩頭，幽幽道：「喜歡二字，纏纏繞繞，把無數英雄好漢難倒……寧兄好氣魄，以後必定是劍道大才！」

他沉默走出皇宮。

劍器近前輩從沉睡當中醒來，他坐在心湖上空，看著帷帽女孩一隻手攥著胸口的骨笛葉子，想來那個小姑娘，如今沒有把骨笛扯下來，是因為心裏仍是依依不捨，把這當成唯一的眷戀。

「前些時候，我跟著居士修行，居士告訴我，世間一草一木，盡皆有靈。」徐清焰看著寧奕，帷帽下的皂紗，被風輕輕吹動，她認真說道：「有靈之物，都會喜歡上我這張臉，於是我蹲下身子，草葉搖曳，擁簇歡呼，這是一種喜歡，我伸出手來，獸靈溫馴，貼掌親吻，這也是一種喜歡。如果真的是這樣，其實我也會很喜歡我自己。」

或許是因為對方生得太過美麗？美麗的不像是人間凡俗。

實在惜人。

徐清焰欲言又止。

徐姑娘是寧先生的什麼人？

寧奕其實心底知道，這位徐姑娘……對自己，是有些不同尋常的感情的。

時候已經不早，此刻都算不上是晚飯。

裴煩聽不太懂，但她記得徐清焰對自己說的那些話，若是不願離開，就是喜歡。

那麼這就是喜歡。

徐清焰就站在東廂門口，怔怔看著寧奕遠去，一動不動，宛若木雕。

當時聽起來，多動人啊。

今天www•ｈetuｂｏoｋ•cｏm.ｃoｍ跟寧奕先生一起喝茶，還去湖邊走了一圈。

他的本意是天色不早，送對方回宮，今日便算是了結了。

一路走到皇宮宮內，靈山兩位苦修者拎著燈籠站在東廂府邸門口，徐清焰都沒有再說一句話。

話已出口，徐清焰其實有些後悔，但時至如今，只能繼續說下去。

卻沒有得到回答。

丫頭站起身子道：「記得刷碗。」

寧奕沉默片刻，道：「恩怨太多，世事難了，放不下，唯有劍器夠快，才能斬斷。」

他又不是木頭。

喝茶雅興被打攪了，寧奕問了一下徐清焰的意思。

她幽幽道：「其實我並不喜歡這張臉蛋。」

她聲音沙啞道：「願下次再見之時，先生能如願以償，修行劍道，早日登頂。」

寧奕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道：「沒有直接說，但是差不多。」

裴煩卻覺得徐清焰說得不對，不全對。

籠中雀，不見光，自己是開籠之人。

喜歡很簡單，可又沒有那麼簡單。

寧奕坐在桌邊，二話不說，端起碗筷，大口大口吃飯。

「拎劍是一個自在事。」劍器近重複寧奕的話，輕輕說道：「你現在自在嗎？」

「寧某一心修行，只願在大道上早日登頂。」寧奕攏了攏袖，聲音極輕道：「一心修行劍道，並無其他念頭。」

離開。

徐清焰深深吸了一口氣，望向寧奕，擠出了笑容，可是她無論如何，都說不出來。

寧奕嗯了一聲。

「前輩……您應該知道。」寧奕面無表情，在心湖hetubook.com.com裡回應道：「我身上背著太多東西，哪裡有功夫去關注兒女情長？至於徐姑娘……她更不應該在我身上浪費無用的時間，比起給她一場空歡喜，我更願意如今就做個了斷。」

喜歡一個人，這是一個很複雜的事情，哪有三言兩語就能說出來的，至少她裴煩三言兩語說不出來。

可是後來再去想。

徐清焰的身影，在風中站定，衣袍搖曳。

「先生，送到這裏，就可以啦……」

劍器近罕見的嘲笑道：「對人可以，對己不行，這個道理說不通的。你心底明明對她有喜歡二字，卻不願意說出口，藏著掖著有什麼好處？」

「我說我一心修行劍道。」

心湖裡，泛起了一道久違的聲音。

寧奕忽然問道：「我現在渾身不自在，怎麼辦？」

徐清焰怔了怔。

徐清焰笑顏燦爛問道：「先生練劍為何？」

沒想到。

再沉默走回院子。

「拎劍是一個自在事，我不願不自在。」寧奕只能嘆氣一聲。

今天很開心……

盤膝坐在庭院里，看似閉關修行領悟劍意的柳十一，此刻豎起耳朵，認真偷聽。

寧奕哭笑不得，無奈道：「人間禍水，不外如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我喜歡你。

但這位徐姑娘看起來並不想早些回宮，提出要去自在湖走一圈。

……

「寧奕，你這麼做，真的好嗎？」

徐清焰咬了咬牙，一鼓作氣道：「生成這副模樣，若是我喜歡的人不喜歡我，那麼其他的喜歡，又有何意義呢？」

只能算是夜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