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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骨

作者:會摔跤的熊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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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涅,槃 第003章 女孩在笑

第五卷 涅,槃

第003章 女孩在笑

她伸出雙手,擦拭著自己的眼角,像是抹平皺紋一般,輕描淡寫將歲月的痕迹就此抹除……這五百年來,她重複這個動作已不知多少次,每次她都會回歸十來歲的清稚模樣,只不過這一次,她的面容雖然回歸,但髮絲的枯白卻是沒有倒退。
寧奕笑道:「你也答應過我的,你不會離開,所以……給我一點時間。」
「等我回來,我們去成親,好不好……」
寧奕將細雪「啪嗒」一聲收起,插在紅燭旁邊,然後站在楚綃身旁,他輕輕抬起一根手指,點落在自己的眉心,黯淡的金光絲絲縷縷從眉心的「生字卷」中剝離而出,替代了楚綃的力量,繚繞在那口古棺之前。
她不是一個會拐彎抹角的人,也不是一個會編製謊言的人。
白帝的道境像是密密麻麻的刀片,堵塞了這具年輕身軀內的鮮血……根本就沒有辦法徹底清除,這些道境開始結冰,如果丫頭的身軀被「凍死」了,那麼大羅金仙來了,也無計可施。
不知道能不能聽得到。
他伸出一隻手,輕輕搭在丫頭的手掌上,整具身軀都涼涼的,像是一塊冰,手掌也是,沒有絲毫溫度,寧奕用力地握住那隻白皙小手。
所以還有思緒的……她看不到自己,能聽到自己的聲音嗎?
風雪嗚咽。
楚綃看著寧奕,距離那一場戰爭,已經過去了十五日,她知道發生了什麼,寧奕突破了天海樓地界的籠牢,帶著北境鐵騎和*圖*書「贏下」這場戰役。
像是風雪中的螢火蟲,繚繞飛拂,若隱若現。
他不想再送走丫頭了。
「我不想再失去了……」寧奕站在山主身旁,他看著那口風雪古棺,悵然若失,拿著故作輕鬆的語調,笑道:「上一次徐藏騙了我,他後來從棺材里跳了出來,希望這一次丫頭也一樣。」
神海被凍結。
他輕輕嗯了一聲,臉上再度浮現艱難的笑容。
第一次來的時候,他送走了自己人生中很重要的一個人。
但是這些話,一定要說,不管能不能聽見。
頓了頓。
已經很多年了。
寧奕心頭「咯噔」一聲。
「你心底清楚的,何必問我。」
這裏,又恰是裴旻布置的「生門」所在。
楚綃在舊陵山下布置了陣法,小衍山界一戰之後,「風雪原」雖然沒有被天海樓直接打碎,卻仍然受損,大戰落幕,被帶回大隋的風雪原順勢在「舊陵」鋪展開來。
寧奕輕輕道:「我不會讓你離開的。」
「神海被『劍藏』和『生機』護住了……這不是一件好事嗎?」
就像是一個活死人。
「你來的不晚……如果有人死了,那麼才是晚了。」
徐藏。
他再一次開口道:「我不會讓你離開的……」
楚綃輕柔道:「她快死了。」
第二次來,那口風雪館內,躺著丫頭。
風雪之中,有另外一把傘,撐了起來。
就如同在西境的紫山……風雪覆蓋m.hetubook.com.com,山路艱難,在涅槃境界的意志之下,這裏的規則甚至都發生了改變,忤逆了四季的變換更迭。
楚綃低垂眉眼,站起身子,她的骨骼發出蒼老的拉扯聲音,生機順著紅燭頂端掠出的火光原路返回,絲絲縷縷融入這具嬌小身軀之中,紫山山主的衰老痕迹,便在短短數個呼吸之間,消磨的一乾二淨。
她等在紫山很多年了。
丫頭的時間不多了。
寧奕輕聲問道:「等你醒來,我們去成親,好不好?」
紅燭……紅燭……
楚綃怔了怔。
「十天,二十天,一個月?」楚綃望向寧奕,平靜道:「你身上有很多生機,但沒有用,即便把我的生機搭上,也沒有用,她跟徐藏不一樣……徐藏走的是一條瘋魔的劍道,燃燒所有壽元之前,給自己留了一條道路,徐藏是自願上路的,她是被逼的。」
「劍藏」和一股無形的生機,護住了丫頭的神海。
所以她說了這句話。
他不能失去裴靈素。
寧奕原本臉上掛著的笑容,在聽完之後,便僵住不動了。
楚綃失神地看著寧奕,那個白衣年輕人,緊緊握著丫頭的手掌,似乎想要得到某些回應……但神海冰封,他能夠等來的,就只有一片沉寂。
這就是楚綃現在還在嘗試注入生機的原因……肉身的活性在不斷的降低,神海內的思維仍然活躍,自己心疼的丫頭,還能思考,還能感應,但卻不能開口說話,也和*圖*書無法操縱這具身軀里的任何一個部位。
楚綃看著寧奕。
但此刻,她已經拋卻了一切。
沒有回應,一點也沒有。
她看著這道白衣身影,忽然有些心酸,有些恍惚。
寧奕的身後,傳來了一道恍惚的聲音。
坐在風雪原草地上的紅衣女童,頭髮花白了一半,她的容貌已經有了些許衰老,但面色仍然紅潤,仍然可以用「鶴髮童顏」來形容,只不過衣衫之間已經有了凋零的氣息……在天海樓的那一戰,她與沉淵君聯手對決白帝,此戰的細節不為世人所知,但是白帝受了重傷,其他二人,一定也好不到哪兒去。
這座紫山傳承已久的「領域」,有著鎖住生機的力量。
一柄紅傘,插在楚綃的身旁,傘身插入霜雪大地,猩紅的傘布,在與白帝的那一戰,被那位東妖域皇帝撕碎,此刻像是一面大旗,旗面浸透風雪與寒意,凜冽的舒展,不斷拋飛,作為整座「風雪原」的核心,「紅燭」的傘尖插入大地,連接了那口古棺,還有楚綃本身……幽幽的光火在楚綃身旁搖曳。
撐傘的那個人,沒有穿黑,一身輕薄的白衫,面色也有些蒼白,看起來與風雪原的霜雪很是相搭,這是寧奕第二次來風雪原。
枯白的髮絲,已經說明了一切。
說完之後,寧奕就陷入了沉默。
只不過胸口的霜雪凝聚成一朵凋零之花,蔓延出猩紅的悲傷。
一口黯淡的,由風雪匯聚而成的「古棺」,懸hetubook.com.com浮在舊陵風雪原的空中,離地三尺左右,一根根粗壯的鎖鏈,在虛空之中蔓延,風霜攀延,結成冰屑,將這口古棺拉扯,牽引,固定。
插在風雪原的紅傘輕輕晃蕩,布面飄搖。
這就是現在,「生機」對裴丫頭的重要性。
她就是那根燃燒著的紅燭。
寧奕繼續道。
「前輩……我來得晚了。」
楚綃一字一頓,道:「或許……還有一個辦法。」
那個女孩在笑。
像是在夢境里一樣。
寧奕的面色更加蒼白,他緩緩來到了那口古棺之前,看著棺內那張覆了一層薄雪的女子面孔,丫頭還在對著自己傻傻的笑。
「現在的情況很不好……丫頭可能還有十天,半個月,一個月……但至少,不是現在,對不對?」
一把白傘,像是一朵小白花。
他的嘴唇本來就乾枯,現在擠出了艱澀笑容,更加沒有血色,顯得整個人很是枯槁,在風雪原的大雪吹拂下,肩頭衣衫落滿蒼雪,像是一根搖曳的霜草。
或許那場劫難的結局,她已經知曉了。
她不想當下再留有遺憾……那口冰雪棺內,躺著一個容顏姣好的女孩,紫衣不再搖曳,鬢髮也不再飛揚,躺在棺里睡著了,一個人安靜如春光,唇角還掛著淺淡的笑意。
他想「折磨」她,讓她飽受痛苦,讓將軍府也飽受痛苦,做出無數嘗試,最終以失敗告終,然後看著這條性命的凋謝。
「至少還有希望……對不對?」
楚綃把丫頭身體和*圖*書的現狀,跟寧奕原原本本重複了一遍。
楚綃盤膝而坐,神情「悠揚」,她看著那口搖曳的古棺,神情無悲也無喜,這五百年來,她走過了世間最漫長的長路,看過了人世太多的聚散離合,所以即便心底再是絞痛,她的面色也沒有太多的變化。
半頭霜白,昭示著山主的老去……是不可逆轉的。
瀑散的髮絲垂落及地,這位紫山山主本就不多的生機正在不斷流逝,行至此間山水盡頭,本就要渡過大限之日,每一個呼吸的時間對於楚綃而言,都是至關重要的……這關係到她能不能成功渡過那場大限之劫。
寧奕輕輕俯下身子,這一次,唇瓣接觸的不再是溫軟,而是一片冰冷,他顫抖著手指,捏了捏丫頭的臉蛋兒,笑道:「我做了一個很長的夢,有機會說給你聽啊。」
舊陵的風雪很大,尋常人根本無法入內。
一道醇厚的聲音,在楚綃腦海里蕩漾。
楚綃面無表情,平靜看著寧奕。
很多年前,好像聽過熟悉的話。
白帝不想直接殺死裴丫頭。
白帝留下來的殺意,似乎是浸入骨髓里的……這不僅僅是殺意,還有一些複雜的大道意境,楚綃研究生死禁術,她很清楚,像白帝這種層次的修行者,想要殺死一個人,那麼就沒有人能夠將其從陰間拉回來。
古棺輕顫。
他站在那口棺木前,握著那隻冰涼手掌,試圖讓它變得擁有溫度,一團又一團的柔光,像蜀山平頂山的流火螢光,將兩人搖曳包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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